第194章 重返人间

巧克力的味道已经不那么鲜美了，但晏霖却当作珍馐般慢慢地品尝，直到把整包巧克力都吃完。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把车上剩下的所有巧克力和牛肉干都带走，这是李侘留给她的全部遗物了。

“小白，你要把我送到哪里？”晏霖一边收拾物品一边询问。

“你想去哪里？”

“络宁的世豪酒店。”

小白听说后就把眼睛闭上了，晏霖看她那样子觉得挺可乐，总算有点老沉持重的味道了。

不久小白睁开眼睛，说了句：“可以。”

“我猜肯定是主人同意了？”

“是啊。”

晏霖很快就收拾完了东西，背包已经被装得满满地了：“行，我们可以出发了。”

坐在小白的驼峰里软软的很舒服，晏霖问道：“你就这样驮着我进城吗？会被人看见吗？”

“当我不希望被人看见时，就没人看得见我们，这个我可以做到。”

“小白，从你带我进玄武宫到现在，你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时间对你不重要吗？”

“不重要。”

“是因为你已经活了很久的原因吗？”

“我并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对我来说，活了多久也不重要。”

“每天只面对这片沙漠，你从不觉得单调乏味吗？”

“不会。”

“那你快乐吗？”

小白难得地叹息了一声：“人类真是杂念多！你说的这些我都不需要。”

晏霖觉得她好像能理解小白的世界，但她还是不甘心：“那么，你会死吗？”

“只要主人需要，我随时可以为主人献身。”

“你死后会怎么样？”

“不知道。”

晏霖对这种极简的单纯有点着迷，幽幽地喃语道：“怎么才能像你一样？”

小白以为晏霖是在问自己，只得用无奈的语气回答她：“这个我可不知道了。”

晏霖笑着说：“没关系，小白，我并没有问你，其实我不知道是像你一样清心寡欲心如槁木好，还是像人类那样七情六欲爱恨交织好。”

小白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还行的话，我就要加快速度啦。”

晏霖吃了一惊，随即欣然说道：“没问题。”

小白二话不说就撒开了蹄子，开启了拉风模式。晏霖差点从驼背上掉下来，不过一旦适应后，那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晏霖过足了瘾，在心里直呼痛快，实在难以置信一只骆驼能跑成这样。

因为速度太快，晏霖根本看不清自己被驮着究竟经过了哪些地方，只隐约看到有各种不同的地貌。等到她们停下时，真的已经在世豪酒店了。

在酒店后面一个隐蔽的角落，晏霖从驼背上下来，她们将在这里分手。

晏霖最后温柔地摸摸小白的头，轻声叹息以后难以再见了。小白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用自己的头蹭蹭她。

千里送君终有一别，小白终于倏地消失了。晏霖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偌大的世界仿佛突然又只剩下她一个，她忽然想起了一句古歌，不禁默声吟唱：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回到文明世界的第一件事是确认日期，晏霖终于知道距离李侘带她离开地京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当王柠再见到晏霖时，震惊地毫不掩饰地直接张着嘴愣在那里老半天，直到晏霖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王柠的震惊是有道理的。第一次见到病中的晏霖时，王柠的印象也是深刻的，彼时的晏霖形容凄惨；此时再见她时，已然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晏霖的脸型偏圆，身高中等偏上，身材和五官标准但并无十分突出之处，如果擦肩而过，一般人多半不会认为她是美女，但却可能很难忽视她的容颜。

她的皮肤细腻无暇，细品时仿佛欣赏一件白色的汝窑精品。一双杏眼中有两颗黑宝石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令人无法直视。亮黑的长发盘起一个像古代男子般的发髻，配以一条乌黑飘逸的发带，一见立显飒爽英姿。肌凝玉脂，乌云飞度，王柠在心里感慨性地总结了一番。

“请原谅我的唐突，您的变化很大，令我一时难以适应。”王柠对自己的失态道歉，晏霖回以一个微笑表示无妨。王柠接下来的问题，晏霖早已料到：“您只有一个人吗？李侘先生呢？”

晏霖低垂眼帘，沉声说道：“我们走散了。”她实在不愿说出李侘已死这句话。

王柠沉默着愣了半晌才说道：“可是，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像变了一个人？”

晏霖继续低着头，用一听就很悲伤的语调轻轻说道：“他带我去寻找一位世外高人给我看病，没料到他从山上摔下去不见了踪迹，我却意外地被高人救了。”

王柠颤声问道：“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还活着，我会继续找他。”晏霖本能地不想对王柠说出实情，为什么要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不必让王柠牵涉进来。

王柠觉得这实在是一个离奇到奇特的故事，但他感受得出晏霖的情绪是真挚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杨回曾经来找过他们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晏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王柠看她并无发表意见的意思，忍不住问她：“你们路上遇到麻烦了吗？那位警官十分确定有杀手在追踪你们。”

晏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当时身体很差，李侘一直把我保护地很好，他没有跟我提起过。”

王柠认为李侘确实是这样的人，对晏霖的话倒也没觉得不合理，他只是在心里为李侘深感惋惜。过了不久，出于职业要求，王柠礼貌地问道：“那今天您想取回您的保险箱吗？”

“是的。”晏霖抬起头认真地回答。

“好的，请跟我来。”王柠带着晏霖来到一间管理严格的仓库，晏霖验证自己的个人信息后，王柠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郑重地交给晏霖，说道：“原物归还。其它方面您不用操心，李侘先生离开前已经办妥了所有的费用支付手续。”

睹物思人，回忆瞬间占据了晏霖的身心，泪水再次溃堤而出。她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打开了盒子，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那支录音笔，竟然还有五万元钱。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王柠，王柠点点头，解释说：“这是李侘先生准备的，只是那时你眼睛看不见，所以你当时并不知道……也许，他那时已经有所预料吧。”王柠说着也红了眼眶。

晏霖呆呆地站了很久，李侘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陪伴自己踏上那段旅程的呢？他真的把一切都看透了吗？

事实上，晏霖回到络宁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身边没有钱，出发前只说少带东西轻装上阵，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而且那时完全没料到李侘会遭遇不测。不过她倒也并不很担心，至少还可以联系朋友们临时帮助她一下，但没想到李侘早已为自己解决了后顾之忧。

渐渐平静后，晏霖从容地把录音笔和钱放进了自己的背包，关上盒子交还给王柠，同时说道：“麻烦您，我想住离开前我们住过的那个房间。”

王柠无言地点点头，他完全理解晏霖为什么会做此选择。他关上保险箱后亲自引领晏霖到前台办理登记。那个房间已有人预定，不过入住时间是明天，所以晏霖正好可以住一晚。

目送晏霖离开前台后，王柠一直凝视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深锁眉头，他们俩到底经历了什么？李侘真的还活着吗？直到眼睛发酸，王柠才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一进入房间，晏霖整个人就发软了，她卸下背包扔在地上，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用眼光扫描了一圈。这是一个昂贵的套间，晏霖开始回想那时自己在哪里做过什么，李侘又在哪里做过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霖打开了房间的部分灯光，并把所有窗帘都紧紧地拉上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天光，整个房间立刻变成了一个昏暗绰约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