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怪物造访

李侘渡过最初的震惊后很快镇定下来，开始仔细观察那个黑影，可是越看得认真，他的心脏反而跳得更快。

那个东西是怎么挂在那里的呢？完全看不见绳索之类的悬挂物，而且他好像浑身罩在黑色衣服里，完全看不见他的面貌和其它身体特征，简单地说，他似乎就像一根面条软软地挂在那里，看着令人有种反胃的感觉。

但他并非一动不动，静止了一阵后他的身体横了过来。李侘这才意识到他并非挂在空中，其实是贴着墙面的。他开始蠕动，身体一折一折地向着卧室的方向爬来。

李侘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返身回到床边，用力推了推孙岱钰，轻声叫她：“孙女士，醒醒。”

孙岱钰倒是一推就醒，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惊问：“谁？怎么了?”等看清是李侘后，才松了一口气。

李侘已经推开了房门，示意孙岱钰往客厅移动。外面的杨回看到房门大开，也迅速靠了过来，压着声音问道：“什么情况？”

李侘简单说明了一下，但没有描述那个令人作呕的形象，他不想让孙岱钰遭受惊吓。

“杨队长，你陪着孙女士先待在客厅里，我再观察一下。”李侘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后，就返回了窗帘那里。

杨回没有争辩，保护着孙岱钰让她低身趴在客厅沙发背面的阴影里，他自己则来到卧室门口，也低身蹲着，在这里他既可以看见和照应孙岱钰，也可以随时接应李侘，同时还能够监视厨房的窗户，以防那里有异动。

李侘继续从窗帘的微小缝隙往外看，可是那个黑影不见了。李侘屏住呼吸，试着把头再探出去一些，但依然看不见。

李侘想了想，决定以静制动，如果那个东西还在，那就等他自己来。李侘收回身体，静静地贴着窗帘的边侧站着。

就在无声的压抑中，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慢慢从窗户底下升起来。李侘从旁边窥视着，那是一张好像覆盖在黑布头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像脸的东西，向着屋内张望，可是隔着窗帘他应该什么也看不到。

那张脸就静静地贴着玻璃，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又升高了一些，并且抬起一只戴着黑手套像手的东西，在玻璃上画圈圈，这个动作发出的吱吱声正是刚才李侘听到的。

李侘不明白这个东西在干什么，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思考对策，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李侘决定不干预这个鬼影样的东西，如果他试图闯入就让他进来，围绕在晏霖身边那么多难以解释的人和事，难得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定要争取看清庐山真面目。

可是这个东西不久就停止了画圈圈的动作，又静止在那里。

李侘耐心地等待，见对方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便决定制造一点小刺激。李侘拉起窗帘的一边轻轻一抖，窗帘就以小波浪的形态从这头往另一边晃动，仿佛被微风吹拂了一下。

那个东西依然静止，那张脸隐藏在黑布之下，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

李侘把同样的动作以更大的幅度又做了一遍，那个东西没有理由看不见，但他依然静止。

李侘渐渐失去了耐心，他决定不再被动等待，而要正面出击，可还没等他采取实质性的行动，那个东西慢慢地下降，逐渐消失。

李侘不甘心就这样让他溜走，他迅速跳上窗台寻找开关打开窗户，可惜这种窗户的构造设计，能打开的只是一扇小窗，等李侘费劲地探头出去往下追踪时，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侘心中一阵懊恼，他埋怨自己的决断失误，刚才似乎应该采取更激进的手段，但他还是利用这个机会认真观察了一下外墙面。建筑商为了提高公寓的档次，使用了打磨地很光滑的石材或人造石材作为墙面材料，一个人如果运用特殊设备完全可以吸附在上面。

可是他为什么消失地那么快呢？只借助吸盘是不可能如此迅速地下降的，一定有绳索之类的东西，于是李侘抬头往上看去。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住了，因为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此时就在窗户的上方，他那张无脸的脸距离李侘的头也就一米左右。

李侘纵然大胆，这时也达到恐惧的顶峰，他的身体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动作，他甚至连呼喊的气力都没有。他们就这样在仿佛停止的时间中对峙着。

不过李侘的身体感官很快恢复，他首先感到寒冷，并立刻意识到这种不正常的冷感正来自那个怪物。李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细观察，他发现那个东西确实像是吸附在墙上，只不过整个身体呈现倒立状，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人，李侘一时难以判断。

李侘用了最大的力气想问对方“你是谁？”，却发不出声音，而对方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在这样互相注视的时间里，李侘慢慢感到这个怪物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

只是寒意更加浓重，李侘觉得身体开始慢慢冻僵，他陷入了无法动弹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久，李侘发现那个东西开始向着自己慢慢移动，他们之间本来相距就不远，李侘很快感受到更剧烈的压迫感。

在大约还剩半米左右的时候，那个东西又停住了，李侘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想干什么，但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中，李侘的恐惧竟然完全消失了，因为他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忽然那个东西扭头往屋里看进去，李侘顺着它的视线，蓦然发现杨回拿着枪在做瞄准状。

李侘很想提醒杨回把枪收起来，但他已失声无法说话，李侘心想冲突已在所难免，只能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安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了个自由落体，向下坠落不见了，李侘感到一阵激烈的寒流穿透了自己的全身，连他的意识好像也被瞬间冻结了。杨回只愣了一下，随即收好枪迅速跳上窗台把李侘的身体拉了回来，然后把窗户牢牢关上。

杨回抱着李侘冰冷的身体离开窗台，他靠着墙坐在地板上，二话不说就把李侘紧紧地抱在怀里，默默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这时的李侘无力反抗，只能顺从地依偎着。

大约五分钟后，杨回感到李侘的体温回升了一些，便把他抱了起来走向客厅，然后温柔地把他放在沙发上，脱下鞋子让他躺好。

“孙女士，没事了。”杨回一边招呼着孙岱钰，一边打开了客厅的灯。

孙岱钰刚才一直安静地趴在沙发旁边，听到杨回的声音后才慢慢站起来，忽然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李侘，惊声喊道：“李侘怎么了？”

杨回赶紧宽慰她：“他没事，别担心……孙女士，麻烦你帮忙找条毯子。”

孙岱钰答应着赶紧走进卧室，很快就拿着一条线毯回来，杨回接过毯子后又说道：“孙女士，再麻烦你煮点姜汤。”

孙岱钰看了一眼李侘，便快步去了厨房。

杨回把毯子仔细地盖在李侘身上，蹲下身体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冷冷的，不过比刚才好了很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李侘的一只手。

此时李侘的神志已经恢复清醒，杨回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的暖阳之气确实帮助自己缓了过来。李侘痛恨别人碰触他的身体，如果不是他能感受到杨回心里没有邪念，他一定会拼命挣脱。

李侘慢慢睁开眼睛，杨回赶紧把刚才握着的他的手放回毯子里。

杨回不知道自己对李侘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知道李侘有难他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看到李侘受伤他会心痛不已，把李侘抱在怀里的时候心跳会加速，但满心期望的只是他能平安。

杨回自认为这并非情欲之爱。李侘是一个非常复杂却表现得十分纯粹自然的人，他冷漠的时候不是装酷，悲伤的时候不是煽情，微笑的时候不是敷衍，敷衍的时候让人欲罢不能，而他身上还有很多自己无从知道且可能相当阴暗的秘密，所有这些都让杨回为之着迷，一生中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实属可遇不可求。正因如此，杨回总有种错觉，李侘可能会在某一天某一刻忽然消失，这种感觉让杨回心里极其不爽，也因而他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倍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杨回和李侘对视了一会儿，杨回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表达。过了一会儿，李侘扬起嘴角对着杨回笑了一下，杨回看呆了，随后他不由地也对他笑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说：“不用谢，换了你也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