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死情谊

李侘的眼睑低垂了一些，有那么一会儿，杨回仿佛觉得他的身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蓝色的雾。他大概是陷入了回忆吧，杨回这么想着，但并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经过之前的接触和交流，他对这位塞国青年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和好感，但李侘这个人依然在云遮雾罩中，他的仪容极其英俊，但气质十分复杂，杨回在心里默念：必须再深入了解一下他。

“那是大概七年前的事了。”李侘悠悠地开始叙述。

“那是我第一次来华国，心里充满了期待，终于有机会亲身探索一下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

“地京是第一站。我的计划是在这里准备一下，采购一些必要物品，顺便适应一下华国的风土人情。没想到第三天，老天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那天晚上，我特意选了一家隐匿在巷子里的小餐厅吃了晚餐。出来后，发现那巷弄里的夜晚光影很迷人，就决定漫步走走。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时间和方位，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置身一条看不见人烟的窄小巷子里。”

“当时我一点也不害怕，继续沿着巷子走，最后肯定可以走到大路上。没想到居然在途中看到一家小酒吧。我并不怎么喜欢喝酒，但初见之下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于是决定进去坐一坐。”

“酒吧里除了一位酒保，没有其他人。那是一家挺迷你的酒吧，除了吧台，还有两张桌子。我就直接坐上了吧台。”

“酒保看到我的时候，明显露出了极其诧异的神情，连正常招呼客人的话都没有说，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只好直接要求他给我来一杯店里最贵的威士忌，他才好像回过神来，向我问候了一下。”

“那时我确实觉得有点奇怪，但既来之则安之。不得不说，那杯威士忌味道非常好，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又点了一杯。”

“酒保话很少。我本想问问，这酒吧为什么选在这里，但看那酒保根本没有跟我聊天的意思，我也就不问了。其实我倒更喜爱不说话的状态。” 

“喝完第二杯，我正犹豫着是离开，还是再喝一杯时，有人进来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他看到我时也明显十分意外，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很怪异的光，有诧异、有惊喜、还有贪婪。”

“这让我很不舒服，于是决定离开。没想到他直接过来坐在我旁边，显得很高兴地说：‘稀客啊！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再请你喝一杯吧！’”

“我拒绝了，起身付账。他却直接示意酒保倒了两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酒，不由分说地递给我，热情地说：‘相逢即是有缘，这杯我请客，喝完再走不迟。’”

“毕竟是好酒，我也就不客气，一饮而尽，向他道谢，谁知正准备离开时就昏了过去。”

“在陷入彻底昏迷前的一点意识中，我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老板，这谁啊，是你招来的？’‘不是，难道是老二？……不管了，这么优质的野食，没有放过的道理。等大家来了再动手。’”

“那一刹那我准备好了迎接死亡。可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条巷子的地上，酒吧什么的不见了，身边坐着一个少年，斜着脑袋看着我笑着。”

“虽然头疼得厉害，可那时心里在想，无论这个人是魔鬼还是天使，我看到了这世上最无邪的笑容。这个少年就是李相，那年他17岁。”

“等我更清醒一些后，李相就扶着我回了酒店，并照顾了我一晚，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相告诉我他是方师，不过才刚刚开始学习不久，水平还很有限，但是胆子大。那天正好是月晦之日，他就想着到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撞上些什么有趣的东西，没想到就撞上了我。”

“我误入的那家酒吧，是一个吸血鬼的据点，我只是被毒晕了。李相告诉我，吸血鬼并不是鬼，而是像人一样的高等生物，只不过他们嗜血。他们比普通人类更厉害的地方，是能让人产生幻觉而不自知。”

“但方师用他们的天眼，可以看破这种幻觉。李相那天正好在附近，才及时发现了那个酒吧，救了我。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打败了酒吧里的那些吸血鬼，他神秘兮兮地没告诉我，但我也不在意。”

“他还极其兴奋地说，我是他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的第一个人。我永远记得当时他脸上那飞扬的神情。” 李侘说到这里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由衷的微笑，杨回觉得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第二天，我的身体和意识都已经基本恢复了，于是我执意要送他回家，毕竟小孩子夜不归宿，家长都会动怒。果然，他的父母都非常生气，当着我的面就要狠狠揍他，我只好拼命护住他，一再解释都是我的错。”

“他父母没办法，只好作罢。我本想支付一笔钱作为感谢，但他们无论如何都坚决不收。后来聊天中我才知道，李相的父亲也是一位方师，同时也是李相的师父。”

“他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李相功力太低，可是胆子太大，不知道危险所在。他这次侥幸能赶跑那些吸血鬼，但因为自己太弱，很可能也被他们做了标记，今后吸血鬼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他伺机报复。一旦被标记，即使以后李相的功力能够不断提升，也很难摆脱。”

“得知这些，我心里很难过，李相救了我，但如果因此而导致他今后随时面临潜在危险，我何以自处。可是李相大大咧咧地一点也不在意。”

“我记得他父亲无奈地连连叹息，眼中却充满喜爱和忧虑。那天我离开时，他父亲给了我两颗药丸，嘱咐我每天服用一粒，可以更快化解我体内可能残存的毒素。我很感谢他。”

“从那以后，我和李相就成了好朋友。在我离开地京之前，每天都会和他见面。本来我想邀请他一起和我去旅行一次的，但因为各种原因，他父母没有同意。但这友谊就此结下。”

杨回出神地听着，一直没舍得打断，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李相被标记了吗？”

“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

“哎哟，这孩子，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

“杨警官，还有更离奇的。”

杨回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催问：“快说，还有什么更离奇的？”

李侘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那件事以后，李相曾经执意拉着我又去了那一带，想找到这间酒吧，把它捣毁，可是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我去，地京还有这样的地方！”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我也难以想象和接受。”

杨回陷入了思考，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杨回又笑问道：“今天真是开耳界了。吸血鬼，一直以为只在西方国家才有，没想到华国也有。那如果被吸血鬼咬了，是不是也会和电影里描绘的那样，被变成吸血鬼呢？”

“可惜我没被咬，不然可以给你准确答案。”

“我是认真的。”

“那你明天直接问李相吧。”

“还有个小问题，李相为什么叫你‘侘爷’呢？”杨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侘没有回答。

这时杨回的手机响起，接了电话后，他只得起身告辞：“不好意思，得走了。李侘，那就说好了，我们明天见！”李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