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相的难处

李相答应了李侘的请求，决定去看看晏霖。他告诉李侘，自己想金盆洗手了，这并非虚言，李相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准确地说，是他的继父。

李相没有显赫的家世，他的父母曾经辛苦经营着一家不大的香肠加工作坊，算个小业主，两人相濡以沫，小富即安，本想再要个孩子，没想到父亲在李相5岁时意外地出车祸去世了。悲伤的母亲无法独自继续经营那个作坊，于是只得把它卖了。李相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记忆稀薄了。

有一天，一个自称是父亲发小的男人，来家里探望他们母子。那时李相还小，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母亲后来就与这个男人结了婚。于是，他有了继父，叫严镖。

幸运的是，严镖待他们母子很好。严镖和母亲没有再生孩子，他把李相视为己出，甚至也不要求李相改从严姓。李相和继父的感情很好，在李相的心里，严镖就是自己的父亲。在这个问题上，李相并没觉得命运曾经残酷地对待过他。

在李相的记忆中，严镖一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正当职业，有时一直赋闲在家，有时会离开一段时间，不过家里的日子过得还行。

在李相15岁那年，严镖忽然问李相：“大相，想不想跟我学点本事？”

“想啊，学啥本事？”小李相热切地点头。

“这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得用不可思议的方法去对付。我干的行当，有很多不同的叫法，按咱们老祖宗的规矩叫‘方师’，在国外一般叫‘巫师’，不过时下年轻人更熟悉的怕是像‘阴阳师’这类的……没吓着你吧？”

李相笑了：“酷啊，老爸！不过别想用这个就吓唬我！其实我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李相也不知为什么，他确实并不惊讶。他曾经问过母亲严镖是做什么的，他甚至也问过严镖自己，但他们似乎都讳莫如深，每次他问的时候，他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岔开话题。但李相自己有感觉，他大概能感受到严镖身上的气质。

“就知道咱们大相是最聪明的孩子！”严镖言过其实地夸了一句，高兴地用手来来回回摩挲李相的头发。

从此，严镖和李相之间除了父子又多了一层关系，师父和弟子。

李相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却被李侘打断了：“李相？……怎么发呆了？……你吃完了吗？”

“哎呀，走神了，太好吃了，吃太饱了，哈哈哈！”

“你行不行？我们出发？”

“走，出发！”李相果断地站了起来。

他俩一起来到晏霖的病房前，门虚掩着，但李侘还是轻轻敲了敲。没过多久，孙岱钰开了门，当见到他俩时，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李侘她昨天已经见过了，今天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男士，长得也挺英俊，只是身材比李侘矮一些。

“孙女士您好，还记得我吧？”李侘很有礼貌地先打招呼。

“当然，李侘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有什么事吗？”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李相，他有一些独特的能力。我无意冒犯，希望您千万别介意！不瞒您说，您女儿的情况在医院里已经出名了，都在异国他乡，我确实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帮忙。……我们，能进去谈吗？”

听着李侘的话，李相心里暗暗地好笑，他认识的李侘，又美又强，就差不够惨了，怎么今天到了这儿，舌头好像捋不直了，难不成他还紧张或是害羞？不过听李侘介绍自己是他的“好朋友”，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确实很喜欢李侘。

孙岱钰傻傻地发了好一会儿愣，终于反应过来，轻轻地说：“抱歉，请进。”

走进病房后，李相注意到晏霖躺在病床上，似乎睡着了，她的手臂被软软的绒毛带子固定在床栏上，李相明白这是保护措施，预防病人再次试图伤害自己。听说晏霖是用水果刀割腕的，还好一是刀子比较钝，二是晏霖手劲不够大，三是李侘及时发现，不然真不知后果如何。

孙岱钰轻轻摆好两把椅子说道：“两位请坐。挺巧的，我女儿刚刚平静下来能睡一会儿，我们之间的谈话，只能请两位尽量轻一些，希望谅解！”

“当然！”李侘马上轻轻地回应，李相也赶紧点点头。

“您刚才说，这位先生有一些独特的能力？”孙岱钰先看看李侘，又看向李相。

“是的。”李侘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我是这么想的，这里是地京最好的医院，但您女儿的病却始终无法被诊断，这其中是否可能存在一些超自然的因素？我刚才也说了，我无意冒犯，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我的朋友，是这方面的一位专业人士，我请他来，是希望他能帮您女儿看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可求一个心安。”

孙岱钰直直地看着李侘，又傻傻地发了好一会儿愣。李相注意到，李侘的耳朵略微发红，心想他一定是有些尴尬。过了许久，孙岱钰有点结巴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个，要怎么做？”

李侘看了一眼李相，示意他说话，却发现李相带着傻笑在那儿出神，只好用手肘略微捅了他一下，李相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噢，孙女士，您别担心，没有痛苦，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就看看您的女儿。”

孙岱钰困惑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弱弱地点了点头。

李相轻轻地把椅子移到病床边，开始认真地端详起晏霖。

经过几天的病痛折磨加上割腕失血，晏霖的容颜已经相当惨淡，但李相感觉得出，即使没有生病，晏霖也谈不上是一位世俗意义上的美女。不过她的皮肤应该很好，因为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痘、痣、斑这类的杂质，他不禁联想到这点倒是跟李侘很像，李侘的皮肤是绝了。

李相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睛，虽然现在是闭着的，但看不到正常人应该鼓起的圆圆的眼珠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平。

李侘说过他觉得晏霖的惨白中透着黑，李相初看之下也有同感。

李相轻轻握住晏霖的一只手，手是冷冷的，但没有阴湿感，握着不让人难受。

李相继续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前结了一个手印。

孙岱钰和李侘，静静地坐着、看着，就这样，过了大约五分钟。

李相睁开眼睛，放下晏霖的手，没有说话，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过身，向着孙岱钰和李侘，平静地说道：“以我有限的能力，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她是中邪了，但我现在还无法判断准确的情况。”

孙岱钰惊呆了，她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这……那……这……”

李侘接口问道：“能救吗？”

“不好说，因为我还说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李相看了一眼孙岱钰，接着说：“孙女士，抱歉，我的能力还不够高。不过今天过来，我什么也没带，准备不足，如果您允许，我明天可以带些东西再过来一趟。”

孙岱钰显然受到严重打击，自从李侘和李相来后，她已经很久无法连贯顺畅地说话了：“请原谅，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李侘能理解她，不过为了给她信心，仍然坚定地说：“孙女士，我相信我的朋友，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如果您同意，可以给我打电话。”说着，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张纸条回来，上面写着他的手机号码，郑重地交给孙岱钰。

孙岱钰机械地默默接过纸条。李侘和李相没有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离开了病房。

出来后，李侘沉声轻轻地问：“李相，到底怎么样？” 

“凶险。”李相沉声轻轻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