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次苏醒

由于医院的特殊性，救死扶伤不容片刻耽误，现代医院在营建时都会配备自有发电系统，以随时应对突然的断电。所以，和平年代在医院发生严重停电事故是极不寻常的，在杨回和医院有关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

但丁婕打开手机电筒走出去还没一分钟，停电就结束了，一切似乎很快恢复如常，不过医院里已经发生了肉眼难辨的混乱。患者及其家属们大多是懵圈的，他们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事儿，顶多是到走廊里张望一下，离护士台近的则到护士台询问一下。可是这时护士们完全顾不上搭理他们了，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奔走，他们并未大声喧闹，但看起来都像得了狂躁症一般。

杨回走出房门看了一下状况，回来后对大家说：“各位先休息一下，我和丁婕还是先去看看情况。”

他们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

不久，一位护士一边说着“突然停电实在抱歉”，一边冲进来忙着恢复病人床头上的各种监测仪器，她显然没有聊天的心情，利索地干完就马上走了。

丁婕很快就返回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只好说：“咄咄怪事，医院的发电系统是正常的，原因不明，尚在调查。”

于是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在座的人好像都有默契似的沉默着。云菲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丁婕只看见她美丽的背影。狼逸坐在离床较近的椅子上，望着昏迷中的晏霖，但在墨镜的掩盖下看不清他的眼神。栗丽坐在离床稍远的椅子上，脸色略显焦虑，她时而看看手机，时而看看云菲，目光也会掠过狼逸。艾可则坐在栗丽的旁边，一直在埋头翻看手机。

又过了一会儿，杨回也回来了。大家看他面色凝重，都揣测他也未能查明停电原因，也就不再追问。

杨回走近床前，盯着熟睡中的晏霖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云菲女士，你认识晏霖的时间最久，就你所知，她在米国那边是否有什么结怨的情况？”

云菲闻言转过身，背靠窗台，低垂眼睑略作思考后，微微摇头说道：“晏霖属于第二代华裔，她是家里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她家呢是很典型的书香门第，就是既清贫也清高，父母都有文化有涵养，把孩子们教导得也一样，不过她家的家庭氛围非常温馨，家人之间既是亲人也像朋友，让人特别羡慕。晏霖是音乐天才，但可贵的是她并不狂傲，刚才大家也说过她性格好。不管从哪方面看，按说都是最不容易结怨的那种。”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在米国那边有没有仇人。”

杨回还未及接口，有一位大夫快步走进了病房，礼节性打过招呼后，就来到床前做临床检查，应该是确认病人是否受到之前停电的影响。例行动作完成后，他拿出专业医用小手电，翻开晏霖的眼皮，检查她的瞳孔。

毫无预兆地，晏霖发出了一声呻吟，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病床的方向。这不是一个年轻女孩该有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濒死的病人要努力咳出憋在胸口的一口痰。

刚才检查瞳孔的大夫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呈现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回事？”然后迅速离开了病房。

“晏霖……醒了？……什么情况？医院怪事多，有点怕怕啊！”艾可把身体尽量贴近栗丽，声音有点发颤，其他人也都不知所措，无人回应她。

没过多久，刚才那位大夫带着另外两位医生再次来到床前，重复着刚才的检查动作，但没有人说话。

很快晏霖的呻吟声再次响起。这声音实在刺耳难听，饶是办案经验丰富的杨回，也不禁狠狠皱了皱眉。 

随后晏霖的身体开始抽搐，一开始幅度还不大，但却是逐渐加剧，三位大夫立刻呼叫更多的医护人员。这时房间里的其他人为了避免添乱，都自觉地远远退后让出病床周围的空间，让医生护士们实施救治。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抢救结束，医护人员逐渐退场，只留下一位戴着金边眼睛的大夫，向房里的众人问道：“请问，病人的亲属到了吗？”

艾可赶紧说：“噢，她妈妈已经在赶来的飞机上，明天中午可以抵达。”

“我是杨回，负责这位病人的案情调查，有任何情况可以直接和我沟通。”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林志。是这样，这位病人的情况确实非常特殊，很遗憾我们至今还未能确定准确的病因。今天的情况就更奇怪了。刚才检查时发现病人的眼球晶体出现塌陷，这应该是最新发生的，因为入院检查时我们十分确定没有这个问题。刚才的抽搐也很意外，该采取的应对措施都用了，也使用了较大剂量的镇定剂。”林志很有风度地扶了扶眼镜，接着说：“我们会做新一轮的全面化验和检测，但病况会如何发展，暂时无法准确预测。”

“那么她有生命危险吗？”杨回追问道。

“我只能说从之前检测的各项指标看，生理体征正常，理论上不应该有生命危险。”林志解释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有人重新坐下，有人依然站着，大家显然都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但不久，怪异之事再次发生。

被注射了大量镇定剂的晏霖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明手快的杨回首先发现，他赶紧吩咐：“丁婕，快找林大夫回来！”

丁婕冲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大家凑近病床纷纷呼唤：“晏霖！”“晏霖！”“晏霖，你醒了！”

晏霖睁着眼睛，没有说话。此时大家才注意到她的眼睛，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夫口中的“塌陷”，在他们这些外行看来，就像眼睛里出现了两个小型黑洞，无法形容那莫名的诡异感。

林志再次急速返回，来到床前俯身观察了片刻，又拿出手电照了照她的眼睛，并用手在她的眼前来回晃动，脸上充满焦虑、急切和一丝惊恐的混合表情，随后他轻声呼唤晏霖的名字。

许久，晏霖像是吐出了一口气，沙哑地说：“妈妈，好冷啊。”

“晏霖，能听见我说话吗？”林志温柔地问。

“妈妈，能把灯打开吗？我看不清！”晏霖好像自顾自地说话。

“晏霖，听我说，你病了，在医院呢，我是大夫。你妈妈在赶来的路上，明天就到了。”林志继续温柔地说。

晏霖转动那双眼睛，慢慢看向林志的方向，动作缓慢地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林志猛地打了个哆嗦。

“晏霖，我是云菲，能听见我吗？”

晏霖又循声缓缓把头转向云菲的方向，呆呆地注视着她，吓得云菲赶紧直起了身体。

“晏霖，我是警官杨回，你现在很安全，能告诉我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晏霖再次慢慢地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杨回，毕竟是警察，处变不惊的能力强大，他很镇定，但晏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呆呆地。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出现一种痛苦的表情。

“……疼！”晏霖开始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并且声音慢慢越来越尖锐：“……好疼！疼啊……好疼啊！”

从她那逐渐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和肢体上，所有人都好像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疼痛感。

“帮我呼叫院长，快！”林志向安装在墙上的对讲器里大喊：“快，请院长立刻过来！”

晏霖凄厉的惨叫，在夜晚里格外地清晰，它一声声地慢慢穿透病房的墙，传向了外面的暗夜。

此刻在病房里的所有人，一个个脸色苍白而僵硬，身体都像被冻住了一样，只能傻傻地看着晏霖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没有人注意到窗外有一个黑影，正窥视着房内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