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铸剑

后来，日子变得忙碌起来。

老白交代下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杨六一白天要砍柴，烧炭；晚上练十二重天术，凌晨要采气吐纳练习口诀手印。

计算方位的科目杨六一上手很快；手印和口诀让他这个理科生有些焦头烂额，有几次手指活活扭得脱了臼，又被老白给简单粗暴的掰回来，搽上药酒，说别耽误明天砍柴。

入山砍柴久了，杨六一认识了不少禽兽。

有一只白猿，以竹枝为剑，经常找杨六一厮杀，赢走他不少午饭。

一只叫冠冠的鸟，羽色俗艳，鸣叫像冷笑，除此并无其他本事，其实也来是蹭饭的，不过它与青鸾关系不错，他们俩蹲树杈上能互相呵呵呵的冷笑半天，据青鸾讲，他们聊的都是哲学命题。

还有一条小指长短的小蛇，如白玉般温润晶莹，眼睛红亮亮的，它从不蹭饭，只是烤火取暖，有时火不热，它也会钻进人衣服里。

柴积到了三百斤，老白让杨如果把砍树的斧头换成了那柄“众生平等”剑，剑刃的钢口很好，砍树劈柴挖土石，都不曾伤刃，

杨六一每日都要趁着盯炭窑的火时间磨剑，剑明显变瘦了，也更短了，紫色渐渐褪去，剑身上磨出了隐隐的金色花纹，用它烤肉非常方便，杨六一给这把剑起了新的名字——扎金花。

砍了八百斤柴之后，白猿已不是杨六一对手，但渐与他心领神会，常去山里替杨六一采摘食材，他唤它且慢；

柴积到一千二百斤时，冠冠不再对杨六一冷笑，还常站在他肩上；杨六一挨骂时，它对着老白呵呵冷笑；

一千六百斤时，玉蛇已经整日盘在杨六一兜里，像只宠物，杨六一叫它阿湫，它有时喝杨六一的酒，有时消失几天。

两千斤柴整齐的码在西墙时，老白终于铸好一尊青铜剑炉，他说要打一柄剑给杨六一。

杨六一说：“我要扎金花，不要大宝剑。”

老白说：“孽徒！”

杨六一接下来的任务是拉风箱。他问这活儿要干多久，老白说：八十一天。

结果一百六十二天风箱拉下来，老白一把好剑都没打出来。

但每天千万次拉动那个巨大的风箱，却把杨六一练得双臂筋肉隆起，三角肌像半个椰子，脸堂被炉火烤成棕色。

杨六一非常想跟老白再掰一次腕子，但每次都被他严词拒绝。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也学会使用烈火决和寒冰咒，两只手随时可以玩冰火两重天。

由于老白不跟杨六一比试，杨六一技痒难耐时，便开始自己左右手互搏，无师自通的解锁了厨艺技能，只要食材齐备，他随时可以以手为炉做出各色烤肉，烤红薯，烤栗子，烤披萨，烤一切；

最后发展到一只手精确烤出几分熟牛排的同时，另一只手做出冰淇淋，冰沙，冰红茶，冰一切。

青鸾对此无比崇拜，她多次对冠冠讲：“作为十二重天术里的一等大厨，杨六一能不能打败老白已经不重要了，等他归隐那天，我肯定跟他走。”

老白对此的评价是：“孽徒，吃货。”而对于铸剑的失败，老白却总说是因为原料不足。

杨六一宽慰老白说：“真没必要，我跟扎金花已经人剑合一了。”

老白说：“对，你离剑仙虽然还差一步，但你已是剑人。”

问他到底需要什么材料，老白说：黄金，龙鳞，天铁，赤玉芝。

杨六一又问到还差什么？老白说他手头只有几斤黄金。

杨六一想了想说：“不如把金子给我，我保证一点都不怪你。”

其实杨六一心里一直觉得，DIY铸剑和拉人炒股一样，通常回报率都不靠谱，最后也都会不了了之。

但老白很认真，他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很久，之后又出去云游数月，除了淘回来几块假陨石外，一无所获。

杨六一每天照旧苦练掐诀行术，劈柴喂鸟，面朝大海，睡觉发呆。

那些天老白整日郁郁寡欢，杨六一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和青鸾一起想着办法哄老头出去散心。

有一天去山中泡温泉时，老白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杨六一的胸口看，手缓缓抬起，朝他伸过去，

杨六一一下打开老白的手，抱紧胸口说，老白别这样，铁婆婆的还等着你呢。

老白说孽徒，这是什么？然后一把扯断了皮绳，抓住挂着红石头和绿贝壳的项链，胡子颤抖着说：“你怎么有龙鳞…赤玉芝？”

杨六一当时想：完蛋，老头疯了。

回去的路上老白问了这些物件得来的经过，一个劲感叹：“此儿大好缘法。”

……..

取火开炉的那天，老白穿了一袭灰布道袍和纯阳巾，挺oversized，他说是吕祖穿过的。

杨六一穿着砍柴的工作服，松松垮垮的，老白说你能不能庄严一点。杨六一说这都第三回了，还庄？但还是回去换了干净的衣衫，等杨六一回来，仪式已经过半，老白捏着金光决，一指铜炉，炉身嗡一声响若洪钟，周身闪出一道红色花纹，天色应声而暗，青鸾衔着一根带火的树枝，轻身一跃飞进黑洞洞的炉门，炉顶轰的一声窜出了赤红的烈焰。

杨六一吓得朝老白叫：“你把青鸾烤了！”老白不语，片刻之后，一只通红的火鸟从炉顶一跃而出，抖动羽毛，落下纷纷火星，仍是青鸾。

杨六一松了口气，前两次都是老白用烈火决点火，这次把青鸾都拿来点火了，够庄严肃穆，够雄壮威武。

他看见剑炉周围的树上站满了七彩的鸟，像高大绚丽的大纛；草莽中百兽群集，皆伏地而拜。当炉火冲天而起时，鸟兽尽散，天空重新变得清澈高远。

之后的步骤很复杂，各种原料需要按照特殊火候、日子和时辰，依次加入。杨六一看着老白把十斤黄金投入炉火中时，心都碎了。

那天起，除了整天拉风箱，还有看守炉火，杨六一其他的工作都停了。他吃住都在炉边，炉火转碧，喊老白；转成青色再喊他。

第七十二天辰时，炉火转为白色，老白行术后，取了一盏杨六一的心口之血，与扎金花、龙鳞、赤玉芝分时辰送入炉中，火焰刹那变为金色。

老白说：“今晚换我看炉，你回去三日斋戒沐浴更衣，第四天戌时，你来守炉。”

铸剑到最后阶段，炉中剑得了得天地造化之精气，剑气会冲天而起，而招致一些妖魔邪祟的争夺和阻挠；守炉人须以以坚固的道心正气，守住剑炉，抵御住魑魅的外道邪术，破除一切幻象，护佑剑炉不被侵扰，方可最终铸成剑，否则会炉毁人亡。

古人铸剑，为了得天地之气，多选择幽林险峻之处起炉，但这种地方也因人烟稀少，多藏有山精妖物，所以最后的守炉就变得非常艰难。

大多数铸剑人因窥探天机和自身杀业的原因，被天所忌，无法亲自守关，所以会挑选一个正直耿介之人做最后的守炉人，因为鬼魅忌惮人身上的正气；而且秉性纯良的人，对酒色财气的抵抗力强。铸剑人也多会许之以长生丹药作为酬劳。

但在古人的笔记中，大部分铸剑都是在守炉这一步翻的车——因为人都有弱点。

杨六一问老白前两次他怎么守的关，老白挥挥手说：“炼了两炉寂寞，剑气都没见着。”然后他非常正经的对杨六一讲：“龙鳞和赤玉芝真没有了，若这炉不成，你真回不去了。”

杨六一立刻有了庄严感，他对老白说：“在岗时能抽烟吗？”

“孽徒！”老白敲了他脑袋一下，背着手走了，背影怎么和丁九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