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老头有点烦人

  翌日，张灿灿终于出现在了Z市的平安酒店中。

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在酒店前台接待客人。

这是个不大的酒店，外面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是个普通的办公楼，但内部装潢倒是挺精巧，很有西方古典风格。看得出，装修者对这个风格拿捏地很到位。多一分太浓重，少一分太寡淡。

张灿灿画着淡妆，保持着温和有礼的笑容，机械地接待着前来登记退房的行人。仿佛生活里所有的糟心事都没有出现。

终于熬到下班，张灿灿脑子里的弦可算可以松一下了。整理完手上的账册，跟接班同事交接之后，她拖着两条快没有知觉的腿挪向了更衣室。

“哎哟，咱们的张大小姐终于来上班了，你可不知道，她昨天不在，来了多少客人，烦都烦死了。还有个县城上来的，根本没住过酒店，啥啥都不懂。”

更衣室里她的同事赵佳在别的同事面前吐槽。

赵佳是个年轻的姑娘，面容姣好，身材苗条，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

而且她还是个富二代，本身不差钱。出来工作就是为了体验下生活，工资奖金啥的，以她的消费能力，简直就是洒洒水。

在她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鬼。她出身有钱人家，所以不自觉就会带有“睥睨众穷人”的脾气。让她赵大小姐分担别人的工作，还没有好处，她才不干。只不过，这是她家族的酒店之一，她不干也得干。

但，她还没有蠢到把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的地步。

“就是，谁家没个事啊！就她事多。侯经理也太偏袒她了。”旁边另一个小姑娘杨芝芝撅着嘴附和道。

张灿灿不由得在心里比了个白眼：盐吃多了。

想到她还要去找她的钱包，趁着下班，赶紧闪进更衣室换了便装立马走人。期间也不跟这两个“卖盐的”多啰嗦，视她们为空气。

赵佳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原本还想找张灿灿理论理论，奈何后者像踩了风火轮，一眨眼就不见了。

星河区派出所。

张灿灿说明来意之后，之前给她打电话的张警官接待了她。一番手续之后，她拿回了她的钱包。

“张灿灿？”

张灿灿正要跨出派出所的门，就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男声，沉稳的音色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

她回过头。

眼前这个男人，挺拔的身材，短发寸头，剑眉微蹙，好看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不自觉的惊喜。

“穆……穆光……”张灿灿从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面。

这个叫穆光的男人，是张灿灿的初恋。

“这个钱包你还留着呢。一起坐坐？”穆光目光停在张灿灿手上的旧钱包上，很直接。

“呃……等下我还得去医院看下我老公公，之后还要接娃。”已婚，有娃。张灿灿目前的状态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还加上疲倦。

“那成，改天。”穆光笑了笑，也不为难，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

也是，两个人是心平气和地分手，没有成为敌人。可是多年之后再见面，作为女生，到底还是有点尴尬。

张灿灿点点头。收了手机之后，转头就往地铁站走去。

刚到医院，就碰到了常星星。“来探班呀？”常星星笑嘻嘻地说。

“是呀！”张灿灿揉了揉太阳穴，“医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憋死啦！”

“唉，谁让你这么倒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讲机里有人喊：“小常，快来！”

喊话的是白甜。同时，段云正往手术室的方向赶去。白甜一见，扭脸就往段云的方向去了。

“这……啥人啊！”常星星皱着眉头，一脸生气。

“赶紧走吧！免得你家男神被人抢了。”

四楼病房里，周富贵看上去已经没太大问题了。张灿灿心里嘀咕：要说这老人家身体素质也忒好了吧！出了这么大的车祸，竟然恢复地这么快。这是吃了什么神仙药丸啊。唉，那个怎么说来的？“千年王八万年龟”？

张灿灿对周富贵的怨气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周富贵为人其实非常强势。但在张灿灿刚刚跟他见面认识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和善，通情达理。张灿灿一度以为，这是个很有涵养，很宽容的人。再加上周富贵退休之前在学校工作，让张灿灿对他的印象更加好。她相信，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一定会给他的后代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也基于这个原因，她一再向她爸妈表示，周家豪是可以托付的人。

张灿灿和周家豪结婚之后，周富贵时不时会过来跟他们一起住。

收入不高的小两口，想要在二线小城市落脚，肯定只能租房子。虽然租金没有高出天际，但根据他俩的收入，也只能租一个不大的房子。

周富贵的房间，平时是他俩看书上网的房间。周富贵一来，也不讲究，直接在房里搭一张床就行了。他东西不多，除了随身带的基几本国学书，其他的衣物一个角落就放下了。

而从他住进来开始，他的强势就逐渐展现出来。

周末不许睡懒觉，否则就要听见他在客厅敲锣打鼓的声响；

张灿灿得负责家里的一切家务，如果她不想做，周富贵会板着脸一整天；

三餐不许出去买，因为添加剂太多，必须张灿灿早上起来亲自做，而且还不能是前一晚的剩菜剩饭对付的；

吃饭的时候，他不上桌动筷子，张灿灿他们也不可以动；

他说的话，作为晚辈得恭恭敬敬地听，不许有意见——当然，他也会让他们说自己的想法。结果不出意料地就是：周富贵不接受他们的反驳，如果有反驳，要么憋着，要么他会与他们促膝长谈，直到他们接受他的意见；

张灿灿跟周家豪发生矛盾，那么一定是张灿灿的问题，因为男人不会出错；如果是周家父子有矛盾，那一定是周家豪的错，因为他自己绝对不会出错；

逢年过节要去祖坟上香磕头，要是回不去就往祖坟的方向磕头；

……

张灿灿特别想问周家父子，什么都要她来做，那结婚之前他们是怎么过的？

还有上香磕头这一点，张灿灿特别不能理解——她家从她爷爷辈就不兴磕头了，怎么还要去给死人磕头？不是说人死如灯灭么？怎么还要搞形式主义？

张灿灿原来是个游戏少女，遇到周家豪之后，两人经常组队。结了婚之后，本来两人世界的时候也挺好，但是自从周富贵来了之后，天天在屋里这不行那不许，搞得她对游戏完全没了兴致。

刚开始，她不好意思直接问周富贵，婉转地对周家豪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周家豪唯唯诺诺打马虎眼，让她忍忍，毕竟他爸爸是长辈，带大他不容易。

张灿灿那时候还想：是呀！一个丧偶男人，带着一个小孩，还这么多年没有再找，确实很不容易。后来她不这样想了：哪个女人脑子进水了才会跟这种人过！

再后来，张灿灿怀孕，本来是个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周家豪一开始不想要孩子，但是他后来也慢慢接受了现实，开始憧憬孩子的到来。

然而，张灿灿没想到，她对周富贵不满的升级就是从孩子的名字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