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马出萸山

“太白山掌门来信！呈圣女大人亲启！”

“九华山掌门来信！呈圣女大人亲启！”

“衡水城主来信！呈圣女大人亲启！”

……

万花宗议事大殿内，高手云集。

各门派信件在圣女大人的桌上堆积如山。

且都指向同一件事：

大西关兵败，魔道入境，一夜之间，连下西南十七城！

大梁国危矣！

“请圣女出山！”

“请圣女出山！”

“请圣女出山！”

……

南方圣女，乃大梁南方仙门百家唯一的圣人大能，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

在南派，圣女的威望甚至大过皇帝。

面对来自各方迫切的呼声，圣女龙葵仙子并未做任何决断，而是第一时间去了后山。

万花宗的后山，乃宗门禁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

百年以来，除龙葵仙子外，没人知道后山藏着怎样的秘密。

一向老成持重的龙葵仙子，此刻却是一副匆匆行色，徒步进山。

……

“小黑！厨房里大葱没了，赶紧去园子里拔两根来。”

“小黑！再往灶里加根柴，火太小了。”

“小黑！去拿碗筷，准备开饭了。”

屋里全然是苏萸的声音，倒是那黑衣少年跑东跑西，忙乱得紧。

随着两大碗面条摆上饭桌，上面散落的些许葱花和零星的猪油，让小黑有些震惊。

“今天竟舍得放猪油！”

苏萸一如往常般平静：“我又不是和尚。”

小黑翻了翻白眼：“跟着你吃了一百二十八年零九个月的素，这跟做和尚有什么分别？”

苏萸道：“和尚没有头发。”

小黑道：“所以你不伦不类。”

……

一番争执过后，二人终还是将碗里的面条吃了个干净。

这时，有人出现在门外，或许是突兀了些，苏萸和小黑望过去的时候，有些茫然。

依照惯例，龙葵仙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上山一次，送些米面粮油过来。

但今天并非例行上山的日子。

小黑将挂在嘴边的面条用力吸进嘴里，苏萸则是端着汤碗，试着问了一句：“一块吃点吗？”

龙葵仙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过于心急了些，她竟连敲门问礼也忘了，这是很不好的。

认识到这一点的龙葵仙子紧忙恢复圣女的体统，微微躬身行礼：“晚辈龙葵，见过师叔祖。”

这话虽寻常不过，但要给外人听见，怕是得吓杀半条命去。

小黑紧忙起身，在苏萸身后站着，不敢直面圣女的行礼。

“不必拘礼，有事就说吧。”

苏萸认真将碗筷放回桌上，两根筷子并在一块很规矩，连摆放的角度都与桌缘完全垂直，仔细得令人发指。

龙葵仙子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紧张地将大西关兵败的消息与苏萸说了一遍。

苏萸思考了很久，道：“我在山中住了这些年，对外面的事情已经不大关心了。”

不大关心，则是有两层意思。

一是不甚了解，二则是不愿理会。

话说到这里，苏萸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但龙葵仙子依旧坚持：“师叔祖可还记得，百年前太白山一役，您曾杀过魔道合欢宗少主？”

对于此类问题，苏萸一向是答不上来的。

“那时候杀的人太多，确实不记得杀没杀过什么魔道少主。”

“或许您已经忘记，但合欢宗不会忘记。”龙葵仙子认真道：“此次魔道入境，领头的就是合欢宗主。”

“他还能找我报仇不成？”苏萸不为所动。

龙葵仙子道：“以师叔祖的神通，自然不惧那合欢宗主，但当年杀他儿子的，除了您之外，还有一人参与。”

“谁？”

“终南山，李九嫣！”

“……”

苏萸无言以对，忽地忆起许多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碗里的面汤也凉了，苏萸起身向里屋走去。

“小黑！收拾收拾东西，咱要下山了。”

……

兴许是行李不多的缘故，准备的过程异常简单顺利。

苏萸将铺在饭桌上的红格子桌布扯下来披在身上，便是件袈裟。

而后从灶里抽出一根黢黑的烧火棍，瞧那模样竟是一根禅杖。

袈裟附身，禅杖在手，苏萸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终于，他走到灶前，将先前盛出的半碗面汤倒掉。

那盛汤用的容器被他托在手里，怎么看怎么像和尚要饭用的小盆。

“这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特么也是和尚！”

打量着苏萸这一身行头，小黑直呼专业。

苏萸并未理会，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小黑的肩膀，神情肃穆：“此去终南山，路途遥远，咱还缺一匹代步黑马。”

“为什么是黑马？”小黑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萸咧嘴一笑。

小黑紧忙转身向屋外遁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小黑悲愤的咆哮。

“俺堂堂卧龙之躯！怎可给人当牛做马？死和尚休想得逞！”

“除非俺死了，否则是绝对不会向恶势力屈服的！！！”

“喂！别打脸……”

……

半个时辰后，一匹黑马驮着一个和尚，行走在开满紫萸花的山间，俨然一幅《萸山走马图》，充满了诗情画意。

但黑马略显红肿的眼睛，似乎埋藏着某段不为人知的动人故事。

“老大，你确定不需要带圣女一起？”已然化作黑马的小黑口吐人言道。

“圣女日理万机……不是……你是在怀疑我的道行？”马背上的苏萸有些不悦。

“这倒不是，主要是你的情况……”小黑欲言又止，而后道：“反正能不出手自然最好。”

苏萸知道小黑在担心什么，微微点头同意：“要是再来三个帮手就好了。”

小黑思考了许久，严肃道：“老大，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去山下骗三个帮手一起……”

“想多了，赶路吧。”

下山，一人一马一路向南而行，黑马的速度很快，天黑之前便已抵达终南山附近的村落。

“咱可事先说好的，天黑之前赶到，就给俺开个荤！”小黑紧忙跟苏萸讨要好处。

“放心吧，跟着大哥混，吃的是香的，喝的是辣的！”

苏萸豪言壮语，甚至不忘在黑马的屁股上兴奋地拍了一记。

小黑顿时发出一声喜悦的嘶鸣，道：“大哥真威武！大哥真靠谱！”

……

终南山之巅，月亮既大且圆，清辉透过桃林间隙，泻落一地白雪。

一身桃色长裙的掌门李九嫣手持信件，神情落寞。

“百年弑子之仇，今夜子时，吾自将亲临了断。——杜红淳”

杜红淳，魔道合欢宗主，实打实的魔道圣人。

百年前太白山一役，他唯一的儿子被两个终南山弟子所杀。

而李九嫣正是那两个终南山弟子之一。

面对一位圣人的复仇，李九嫣自认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故而有些难过。

这与生死无关，只是遗憾于她一直等的那个人，再也等不到了。

“师兄，你到底在哪啊？”

……

……

月明星稀，终南山灭门之灾将至，此刻的苏萸正在骑马来的路上。

与山上气氛截然不同的是，终南山周边的村落里，此刻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本就狭窄的村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热闹得有些不合时宜。

苏萸牵着黑马穿过集市和人群，总感觉周边气氛怪异了些，却说不上来。

街上的人群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

他们手里各端着果盘花生、鸡鸭鱼肉之类的吃食，或是提着猪头羊腿赶路。

看上去不像是赶集，倒更像是……祭祀！

苏萸紧忙拉住一个小哥问道：“这位兄弟，你们这是在干嘛？这么热闹？”

那小哥打量了一眼苏萸，便道：“外地来的和尚？运气不错，赶上咱村子举行神宗庙会。”

“神宗庙会？”苏萸有些愣神。

那人边走边道：“咱村子受神宗老爷保佑，常年风调雨顺。

相传最近有魔道妖人作祟，村子便举办庙会，辟邪消灾，劝你赶紧去给神宗老爷上柱香，很灵的。”

苏萸直接呆住。

神教在民间倒是设有分殿和教堂，但诸如庙会一类的东西，就连他也未曾听说过。

好奇心使然，苏萸跟着村民来到一座山庙前。

所谓山庙，则是依托山体挖掘出来的庙宇，整座庙完全嵌于山体之中。

苏萸望着简陋的山庙，虽不大，却也容得百人祭祀，尤其是神台之上，那座高约十余丈的神像，绝非人力所能构筑。

莫名的，苏萸盯着那神像看了许久，而后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座神像雕刻的竟不是大梁神教统一制式的九莲神宗像，而是……一位少年。

苏萸望着神像上的少年，相貌竟与自己有两分神似。

那是他的神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