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洪斌的抉择

此时此刻，徐洪斌能够理解李明阳这番话的意思，以及份量。因为他也是从缉毒一线走过来的。

    可是徐洪斌此刻很希望这些话只是李明阳的谎言，是他在信口开河，无论是因为什么企图，只要是假话。

    李明阳坚定不移的目光仿佛散发着一股灼热的锐利，徐洪斌曾经从许多人的眼中都看过这样的眼神。

    而那些人都是为国家而牺牲，悍不畏死的英雄。可是他们往往都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徐洪斌沉默许久，他慢慢的说：

    “这可是会毁了你的一辈子，哪怕成功了，不会有任何人铭记，不会有任何荣誉和表彰。哪怕失败了，也没有人为你哀悼，对你怜悯。”

    “你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杀之而后快的罪犯。”

    李明阳迟疑了一下，可他的迟疑并不是因为动摇，而是更加坚定信心。

    “我很清楚……”

    “这四年来，我见过太多了，甚至超越你的想象。”

    “你知道网吧总有一些出卖肉体的少女吗，他们可能还在读初中。因为缺钱，或是被诱导。”

    “你知道城市的巷子里，有多少霸凌发生吗。抢劫，谋杀，殴打……”

    “你知道我见过最年轻的瘾君子有几岁吗，他甚至小学才刚刚毕业。可能是被学长、老师、校外的人哄骗。”

    李明阳的这番话，透露了他这四年来经历了什么，目睹了什么。

    徐洪斌又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又何尝不想将那些坏人抓尽，可是他清楚这世界上的坏人是抓不干净的。

    徐洪斌启动引擎，继续朝前行驶。

    “李明阳，你在四年前就有了这种想法，那是为什么？”

    对于徐洪斌来说，李明阳并没有真正的走上犯罪的道路，这是好事。可是他却走上了更加危险的潜伏之路。

    看着车窗外倒推的景象，仿佛预兆着李明阳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说：“证明自己活过，为自己而活，为国家而活，为人们而活。”

    徐洪斌想不透，李明阳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转变，是高谈阔论的阴谋伪装，还是正义凛然的坦荡言辞。

    “你既然告诉我，是不是需要我对你提供什么帮助。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提供你任何协助，这点你想都不要想。”

    徐洪斌把话说在前头，虽然很绝情，却是最符合当下的局势。

    如果李明阳向善，那么听过这番话会不会取消念头。如果李明阳向恶，那么徐洪斌也自然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可是李明阳却很镇定，他坦然的说道：“我不需要任何帮助，如果你需要帮助，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徐洪斌笑道：“就你这小子，还是管好自己吧。如果你真的想当卧底，就得活着，好好活着。”

    李明阳看车窗外的景象，等快到了之前的公园一公里左右的车站时，便叫停徐洪斌。

    李明阳根本就没有说什么。徐洪斌自己将车开到这个位置，绝对不是巧合。

    李明阳也明白徐洪斌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徐洪斌通过这种方式来暗示李明阳要安分一点。

    “徐队，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最好永远不要相信。我之所以告诉你，或许……也许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李明阳说着，拉开车门。刚跨出身体，准备关门。

    徐洪斌递来一部手机，忽然说道：“不要染上毒药，那玩意就算神仙来了也没用。”

    李明阳接过自己被警方检查过的手机，随手关门。徐洪斌便开车离去。

    李明阳边走边目送着徐洪斌的车消失在视野里，随后调转方向，朝事先匿藏毒品的9号垃圾桶。

    而就在这时，徐洪斌开着车从另一个路口又开了回来，悄悄的跟在李明阳的身后。

    徐洪斌的内心极其复杂，因为他不知道李明阳究竟会成为一个恶魔，还是一个英雄。

    根据便衣同事的判断和分析，徐洪斌很清楚李明阳在中途偷偷将毒品藏了起来。如果这样跟下去，极其有可能将李明阳和毒品一起人赃并获。

    可是徐洪斌现在犹豫了，因为他知道张麻狗所提供的毒品都是真货，为了计划的实行，毒品并没有进行更换。

    因此，李明阳现在要去拿的是货真价实的五百克毒品K粉和烟草大麻。

    如果抓了他，李明阳将面临牢狱之灾。

    徐洪斌在想，或许李明阳刚刚在车上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都是他的欺骗。

    徐洪斌明知道自己如果放过李明阳，这是无比错误的。可是他也不清楚自己如何在犹豫。

    抓了李明阳，他必然面临牢狱之灾。徐洪斌不想自己毁了二次李明阳的人生。

    选择放走李明阳，他很有可能会将这一如果批毒品带回去，那么会危害到更多的人。

    徐洪斌开着车，隔着一段绝对安全的距离，跟在李明阳的后面。

    可是徐洪斌没有想到，其实这一次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抉择，也是李明阳给他的考验。

    李明阳早就知道徐洪斌不会就这样放走自己，而他也知道徐洪斌就跟在自己的后面。

    可是李明阳明知如此，他毅然决然这么做。如果没有被抓，那么他将执行自己的卧底计划。如果被抓了，那他不会有任何怨言。

    午夜的街头依稀还能看到醉酒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一些为那些狂欢过后的年轻人收拾残局的环卫工人。

    李明阳加快脚步，赶在环卫工人之前，来到了公园。他很清醒，在这条街上的垃圾回收日是星期四和星期天，距离下一次还差两天。

    直到李明阳回到他藏毒的9号垃圾桶，他将手伸进垃圾桶。徐洪斌和他的心里都很复杂和焦虑。

    当李明阳拿出被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毒品，并且藏进大衣里。徐洪斌并没有出现。

    李明阳看了看四周，徐洪斌的车已经不见了。或许在最后一刻，他相信了自己一次，但这也是最后一次。

    李明阳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联系了王大海。

    电话并没有接通，李明阳想了想这种时候不能再徘徊。他决定必须找一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环顾四周，李明阳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他虽然四海为家，可是这个家注定了会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王大海来电话了，李明阳没有犹豫就接起了电话。

    “明阳，你怎么样了？”

    “海哥，我这边拿到货了，正准备回去。”

    “行，你回来吧。我这里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海哥挂断电话，李明阳回到了居民楼内的藏匿点。

    这一栋居民楼所在的小区在京江快有十多年的历史，从九十年代到现在都一直生活着底层的人们。

    小区里没有电梯，也没有监控。

    李明阳进入小区，走楼梯来到五楼。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臭味。李明阳在这至少生活了快两年，早就和这里气味相投。

    来到尽头的门前，李明阳敲了四声下房门。门后的人，通过猫眼先确定外面的人，随后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再次确定一番。

    确定一切无误后，房门打开，李明阳快速进入房间。这里还是一样的烟雾缭绕，可是气氛却很压抑。

    王大海见到李明阳回来，立刻走了过来。

    “我的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李明阳没说什么，他将毒品塞到了他的手里。

    王大海接过毒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辛苦你了，好好去休息，要是饿了就让人去给你买点夜宵。”

    李明阳依旧没说什么，他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呼吸。在这群半吊的瘾君子里，李明阳是唯一不吸毒的人。王大海清楚毒品的危害，虽然他也吸毒，但是吸的都是危害最低的那种。

    李明阳进入卧室，第一反应就是拉开窗户，通通风。

    趴在窗口，李明阳看着夜幕笼罩的城市，不知道像还隐藏了多少比这相仿，甚至更加黑暗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