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子里面的人影

陆游把眼睛闭起来，不想再看了。

一小时后，晓琴醒来了，她穿着内衣，在大床上摆了几个瑜珈的动作，床足够大，陆游靠在一边欣赏着。

“哇，大头狗，好可爱哎！”晓琴跳下床，光着脚跑向抽屉柜，欢喜地把它抱起来，又是摸又是亲。

“送给我吧！”晓琴以为陆游一定会满口答应，没想到陆游的反应很平淡。

“另外给你买一个吧，那是我太太的。”陆游轻描淡写道。

晓琴朝墙上挂的婚纱照瞥了一眼，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把大头狗放回原处，大概是有了自知之明，在人家夫妻的卧室里，她只是一名匆匆的过客，还能提什么要求？

陆游看出她的不自在，换了种口气，想缓和一下气氛，说：“我去放热水，洗个澡吧。”

晓琴嗯了一声，眼圈微微发红。陆游装作没看见，赶紧走开，免得她眼泪掉下来，自己少不了一番抚慰。

卫生间里，陆游把龙头扭向左边，把水管里的冷水先放走，一边从盥洗箱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毛巾。每个来他家的女人，他都提供一块新的毛巾，人走了，毛巾就丢弃了。不知道是做医生的缘故，还是他长期跟女人打交道的缘故，他发现自己的嗅觉越来越灵敏，可以闻出每个女人身上不同的气息，五花八门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冷水渐渐热起来，汩汩地从水龙头里涌出来，陆游在考虑，要不要两个人一道洗……

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把他吓了一跳，急忙返回卧室，就见晓琴坐在床上，脸朝着大衣橱的镜门，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人哆嗦成一团。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陆游着急地问。

晓琴用手指着镜子，语不成声地：“镜……镜子……”

“镜子怎么了？”

“里面有……有人！”

陆游首先想到的是——衣橱里躲着人！他猛地拉开右边一扇移门，两扇移门装在滑轨上，别看又大又沉，拉起来却十分轻松。橱内除了堆放整整齐齐的衣物，不见一个人影，他拉开左边一扇移门，检查了一遍，还特意把挂大衣的衣架子一个个分开来，谨防有人躲在大衣后面，依然一无所获。

“不是那里面，是……是镜子里面。”晓琴说。

镜子？？

陆游拉上移门，两面大镜子几乎把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了，镜子里的床上，坐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女孩，旁边站着一个满脸疑惑的男人。

“镜子里有人？”陆游问。

晓琴点点头。

陆游巡视一遍，整个卧室，除了大衣橱，还有可能躲人的地方，就是床底了。他往地上一趴，掀开床单的一角，朝床底下张望——空无一人。

他爬起来，朝晓琴看了一眼，开始怀疑晓琴故弄玄虚，这也是女人撒娇的一种方式，装得可怜巴巴，一副亟需男人保护的弱小样，这点雕虫小技瞒不过他的眼睛。

“哦，什么样的人？”陆游不慌不忙问。

晓琴迷惘地看了他一眼，把视线移开了，陆游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是墙上那幅婚纱照。

“就是她……”晓琴颤颤地指了一下，马上缩回去，好象怕被蛇咬掉手指。

陆游怔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晓琴并不知道妻子的死讯，她不会开这种玩笑，瞧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如果是装的，演技也太好了吧？陆游百思不得其解。

照片上，唐婉儿正望着丈夫，脸上挂着幸福女人特有的微笑。

通过朋友的朋友的介绍，陆游请来一位风水先生，把他带到家里，四处转了一圈，最后才把他带进卧室，请他看看这面镜子有没有问题。

“实不相瞒，我太太刚去世，可是昨天，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

为了保住那点隐私，陆游把晓琴的目击放在自己身上。

风水先生拿出一只类似指南针的东西，对着镜子测了测，又拿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一边问：“看清楚了，是你妻子？”

“肯定是她。”

“她穿什么衣服？”

陆游挠了挠头，只好说，“穿什么衣服我倒是没注意，反正穿着吧！”

“年轻人！”风水先生的表情严肃起来，“看来这面镜子大有问题，你妻子的魂就附在上面！我且问你，她死的时候，你没在她身边，对吗？”

陆游点点头。

“她死的地点，就离家不远，对吗？”

没等陆游回答，风水先生又说，“她死的时辰是子时，对吗？她死的时候……”

陆游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打断他：“对不起，她死的时候是白天，不是晚上，死的地点不是‘不远’，而是‘很远’。她死在南非，离上海少说有几万公里，隔着太平洋和印度洋呢！”

风水先生显得有点尴尬，索性滔滔不绝说起来。

“年轻人，千万不要小看镜子，镜子的寿命可比人长得多，公元前的青铜镜在地底下埋了几千年，依然光彩照人，为什么？因为镜子是吸灵气的，凡是它照过的人，或多或少会被它吸走一点，一面镜子照过成百上千的人，你算算它能积存多少灵气？你知道狗最怕什么？它就怕照镜子，因为狗的眼睛跟人的眼睛不一样，它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狗灵……”

陆游开始怀疑自己请来的不是风水先生，而是兽医。

陆游把这位风水先生送出门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把镜子拆掉。

“陆先生，您肯定要把它拆掉吗？”

搞装潢的苏老板这样问陆游，“我倒觉得这两扇镜子蛮好的，上下的滑轨是意大利进口的，总的造价不会低于三千元，拆了不可惜吗？装新的移门又要花两三千块，少了镜子的功能，你也不方便。”

陆游告诉他，风水先生说镜子对着床不吉利，尤其是这么大的镜子，还是拆了吧。

苏老板拿出卷尺丈量了一番，说：“镜子高2米3，宽1米5，你家房门高2米1，宽85公分，竖着是肯定出不去的，只能横着出去。”

“这么大的镜子，连电梯都进不去，只能走楼梯一层一层往下搬。”苏老板嘟哝道。

丈量了周围，苏老板皱起眉头来，原来在客厅门口的位置，设计了一个玄关，由鞋柜和一面墙构成，由于玄关的存在，即使把镜子横过来，两米多的长度怎么也绕不过去。

“真见鬼，当初它是怎么进来的？”苏老板觉得不可思议。

苏老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馊主意，“看来只有把它敲碎才能运出去。”

陆游犹豫起来。

苏老板说：“陆先生，如果您只是嫌镜子对着床不吉利，我倒有一个简单易行的方法，既消除隐患，又保住镜子。”

“什么办法？”

“墙上装一条滑轨，挂一道布帘把镜子遮起来不就成了？拉开布帘就可以照镜子，照完后随手一拉，镜子就看不见了，举手之劳。”

陆游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同意了。

两小时以后，布帘就装好了，不知是没有买到合适的布，还是苏老板天生喜欢卡通，布帘上画满小熊维尼的图案，大得象幕布，这样挂着，卧室的氛围弄得怪怪。

平静的几天过去了，每次拿衣服的时候，总要先拉开布帘，再拉开移门，虽然多了一道工序，可是没有了顶天立地的大镜子，陆游觉得心里舒坦多了，甚至有点后悔，应该多给苏老板一点报酬，毕竟人家出了金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