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观园

小学毕业旅行，林爱玉和史云儿一起去了北京大观园，张萍萍值班，史妈妈由轮休又请了几天假，带两个活宝出来旅行。

“这个红迷必来打卡的圣地，我们终于来了。”史云儿兴奋极了，

林爱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这空气，这空气，就是汽车尾气的味儿。。。”，心道：500年前那样新鲜的空气，怕是再也呼吸不到了，算了，要求不要太高。

先在园外大门口拍照留念，接着检票入园。

1984年，为拍摄电视剧《红楼梦》，经红学家、古建筑家、园林学家和清史专家共同商讨，按作者在书中的描述并尽力还原了原著的细节描写，大观园是为贾府大小姐元春而建的省亲别墅，因此园中定期举办“元妃省亲”古装表演，她们看了古装表现，拿着地图，一个园子一个园子的逛，还原得有七分像了。

进了大观园，两人先飞奔到潇湘馆，一进院林爱玉突然有点儿恍惚，两旁的竹子青翠挺拔，

“那年正是元春大姐姐省亲刚过去，一日午后我正休息，宝玉过来了，他怕我才吃完饭就睡会积食，于是和我歪在床上，一起闲聊，为了不让我睡，还编了个“小耗子精变香芋”的故事来哄我，我说要撕烂他的嘴，正打闹着宝钗来了，宝姐姐替我用宝玉不知“元宵绿蜡之典”笑话他，扳回一城。”

“又有一天晚上，秋雨连连，我正在写诗抒发感情，宝玉穿着蓑衣踩着木屐来看我病情如何了，临走我取了那盏玻璃绣球灯给他，还笑他什么时候生出了剖腹藏珠的脾气来。”

逛到了怡红院，宝玉，不在……

“那院子我是十分熟悉的，那芭蕉树和西海棠依旧在，那年因为那棵海棠本来已枯死大半年，在冬日里又复活开花，大家都说这是不详之兆，结果家里真的出了好多事，元春姐姐突然殁了，之后舅舅外迁，贾家的败落不可挽回。”

“只是，人做的事让一棵花来背锅，它只是开的时机不对罢了，或者说它也想逆天而行，我那时很羡慕它的勇气，羡慕那我们都不曾有过的勇气。”

林爱玉就像回家一样，拉着史云儿给她讲东讲西，用了第一人称都没注意到，亏得史云儿只以为她是入戏太深，没作它想。

“有一年，刚下了初雪，芦雪庵起诗社即景联诗，那天我们诗社共有十一个人，是四次诗社中最隆重的一次，新来的薛家妹妹宝琴、邢家姐姐岫烟、李家姐姐李纹、李绮各有各的才情，宝玉与湘云烤鹿肉吃，我因为身体弱不消化没吃那鹿肉，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很遗憾呀。”

史云儿太清楚林爱玉对《红楼梦》的爱，她只是听着，看着林爱玉，过了一会儿说：“玉啊，你入戏太深了，还是说你饿了，想吃肉了？鹿肉是不行了，牛肉可以的。”

林爱玉：“……烤鹿肉好吃吗？”

史云儿知道这是把她比作湘云，只好配合地说：“人间美味，错过可惜了。”

林爱玉也不接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次凤姐姐给起了头‘一夜北风紧’，湘云联的最多，她本就才思敏捷，吃了鹿肉喝了酒，就更灵感满溢了，最不行的还是宝玉，哈哈，他被罚云妙玉住的栊翠庵折枝红梅回来，再后来老太太也过来了……”

两人逛到花圃那里，确有一张石凳，四周都种满了芍药花，开得正艳，林爱玉指着石凳说：“你醉了，快睡吧。”

说的正是“湘云醉卧”，史云儿知道她在说什么，十分配合，倒在石凳上，假装醉了，闭眼假寐：“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林爱玉看着她的憨态大笑，只看史云儿一咕噜站起来，指着落了一地的花瓣，哂笑：“你怎么还不去葬花？这些花落在地上被踩来踩去的，多可惜。”

“那你倒是去把我的花锄，花囊，花帚取过来呀，不然我怎么‘葬花’？”

两人打闹起来，林爱玉不知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的，大观园那段日子，梦里都在回忆，突然再现眼前，怎么忍得住。

只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是花的命，人是人的命，但也确有相通之处，在成长的时候，汲取养分，努力成长，在盛开的时候，尽情绽放，在凋零的时候，也毫不畏惧。

生命就该这样，努力，热烈，自由，不留遗憾。

自怜自艾，在林爱玉这里，不存在的。

逛到凹晶馆，这里正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中秋月夜联诗的地方，那夜她二人同宿一床，说了许多贴心话，生出了同病相怜又共勉共励的情谊来。

凹晶馆是大观园里比较僻静的角落，一池荷花正开着，有的已经结了小藕，池中有一群野鸭子，鹤的影子是半个没有的，怕是不能“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了。

林爱玉看着那群慢慢悠悠在水里飘着的野鸭子，若有所思：“现在当然不用葬花魂了，我也不是那个哀哀凄凄的文艺女青年了。云儿你也不需要渡鹤影，倒是可以吃烤鸭。”

史云儿挤兑她：“一会儿鹿肉，一会儿烤鸭，不过这个真可以，晚上吃北京烤鸭。”

那天林爱玉话真的好多，滔滔不绝，史云儿，扮演了听众，她看得出好友对这部小说里的人物的感情，浓烈又深沉。她们在大观园逛了一整天，下午5点闭园，才一步三回头地出来。第二天，第三天又去了，一天怎么逛得够。

还有一个原因，林爱玉在想宝玉会不会来呢，万一呢，她想等他。

依然没有等到。

茫茫人海中，找个人可是不容易的。

谁知道宝玉生在哪个城市，又生在哪户人家了呢。

林爱玉觉得很沮丧，不可控的因素，总是让人感觉到很强的无力感。

不过好在，时间还很多，慢慢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