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乌鸦

或许是因为天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屋内灯光暗淡，随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李陌这才看清楚了来人，只见他身穿藏青色的太极服，面色稍暗，眼泡微肿，低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的感觉。

“干爹！”李陌激动的想要上前迎接，不料却被丁芹芹的手下死死的按在座位上。听到李陌的那声干爹，丁芹芹便好奇的走上前。

“你是李陌的干爹，你是来当我们两个的见证人的吗？”季秋看了看丁芹芹，用有些干枯消瘦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便走到李陌面前。

“这个孩子，我可以带走吧？”男人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在自说自话的用手拨弄着李陌有些潦草的头发，随即便将坐在凳子上的李陌拽起，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见李陌被人带走丁芹芹有些着急：“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本小姐拦住那个老头子！”

季秋一米七的个子站在那几个壮汉面前，显得有些渺小。但显然他在气势上已经赢了，只见那几个壮汉颤颤巍巍的将身子移开毕恭毕敬的对着季秋就是一鞠。

这样丁芹芹有些诧异，看着李陌越来越远的身影丁芹芹对准那几个壮汉便是一脚：“你们！你们这几个废物！给本小姐滚！”丁芹芹气的小脸惨白，颤 抖的指着外面大吼道。

看到季秋的到来李陌显得有些惊讶：“干爹，你说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当然是你那好兄弟写信告诉我的。”季秋一边说着一边从太极服的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信封，李陌有些艰难的接过信封。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写信，这年头不是打电话更快些吗？”李陌一边看着信口位置留下来的唇印一边皱眉说到。

李陌打了个冷颤或许是因为他们走的是条偏僻小路，路上没有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这让原本就有些阴暗的小路显得更加阴森，身后时不时闪过的黑影，李陌一次次的提示着那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上次，干爹给你说的那个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男人伸手拍了拍对于他来说有些消瘦的肩膀，李陌褐色的瞳眸先是盯着脚底下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看了看，然后又将眼光转向了一旁霓虹灯下飘忽闪烁的发光文字。

“干爹，今晚我住您那。”李陌的眼神飘渺着，突然他的眼光与一只黑眼发亮，嘴尖锋利的乌鸦对视，站在霓虹灯下的乌鸦群纷纷扑向李陌。

它们将李陌包围，刺耳的声音穿透着男人的耳膜。黑压压一片，呜呜喳喳的在头顶盘旋，尖锐透着光亮的嘴尖，像恶鹰扑食一般，奋力的猛啄着李陌的肩膀，没有支点的利爪，疯狂的撕 扯，已经微微被血液渗透的衣服，突然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本还在胡乱抓狂的乌鸦群瞬间有序的排成排飞向霓虹灯的正上方。

被这一场景下愣了的李陌站在原地不敢出声，他浑身颤 抖脸色惨白。被汗水浸湿的黑色短发紧 贴在他的额头上，双眼无神的紧盯着自己脚下。

“李陌！”季秋轻生唤着他的名字，就在刚才李陌被乌鸦群包围的一瞬间季秋面前便是一阵狂风直逼他的眼睛，狂风过后李陌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香包捡起，生怕他的这个动作吓到了李陌。

男人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季秋手中的香包，原本还看不出任何神色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许血丝：“干爹，刚刚…我看到了好多的乌鸦…”

李陌颤颤巍巍的指着霓虹灯的正上方，又将自己那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哗哗的金属碰撞声让季秋的耳膜有些阵痛，男人用那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季秋幽幽启唇：“嘘，他回来了。”

“你这个臭娘们，给老子过来！”男人将酒瓶扔在了那木制的暗红大门上，层层剥落的木屑，摸上去有微刺的质感。

屋里霹雳乓啷破碎的声响，六岁的李陌被妈妈藏在衣柜里吩咐他不准出声。裂痕已经爬满了那暗红色的木制窗户，砰磅砰磅，随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撞 击，原本就残次不堪的玻璃瞬间粉碎。

李陌只能将手紧捂耳朵来抵挡父亲对母亲的咒骂：“说！李陌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你跟隔壁村的老李生的！他奶奶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躲藏在衣柜的李陌可以清晰的看见因为缺氧而上翻白眼的母亲。

“老子在问你话！你是哑巴了吗！你说不说，说啊！”男人说着就将她甩在了离衣橱不远处的茶几上，一下又一下的扇着女人的脸。

有力的巴掌拍出清脆带有耳鸣的声响，女人侧着脸，鲜红的嘴唇上飘着几根带有眼泪的头发。

躲在衣橱的李陌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泪划过手背一滴滴的掉落在膝盖上。他蜷缩着身子，不敢出一点声响，就连呼吸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直到屋内的砰磅声停止，他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妈…妈…”在确认过屋内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后，李陌才连滚带爬的来到女人身边，此时的女人早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哭成泪人的李陌，抿抿嘴笑了。

头发上还残留着玻璃渣，被揍的半边肿 胀的脸似乎已经没了知觉。李陌张着嘴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好的，咱俩都要好好的。”女人伸出没有食指的右手掌拍了拍李陌紧紧环绕着自己脖子的手臂。

“李陌，妈妈想喝水…”女人的声音沙哑，李陌连忙起身在满屋子酒瓶堆里寻找着矿泉水瓶，等他在回到茶几旁的时候那个女人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脸旁徨无措的李陌“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