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证人

晚上七点左右，陈佳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乌黑的自来卷的头发，此刻犹如一个遭受过风霜侵蚀的鸟巢一般，一副黑框眼镜的背后，双眼充斥着睡眠不足遗留下的血丝。

他一进宿舍，见三人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都呆坐在床边。

他愣了愣，晃了晃脑袋，问道：“咋地了？今天怎么都蔫了吧唧的？”说着，转头看向双眼木讷的周忆凡，皱着眉头问道：“忆凡，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郭天凌抢过陈佳鑫夹在胳膊间的一摞厚厚的法学类书籍，随意地放在桌上，搬过一把椅子将他按在上面，一本正经地说道：“兄弟，忆凡这次可能遇上麻烦了，你得帮帮他。”

陈佳鑫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开什么玩笑呢？忆凡能遇到麻烦？他帮人解决麻烦还差不多。”说罢，他见三人脸上的表情严肃阴沉，心下便知道郭天凌并没与开玩笑。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周忆凡问道：“忆凡，真出事了？”

周忆凡这次沮丧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遭遇详细地向陈佳鑫叙述了一遍。

而陈佳鑫听罢，抿了抿嘴，说道：“哥们跟你说实话，这种事，还真不好说。也许人家会感谢你，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可能性不大。但是有一点我可提醒你，不要耍你那牛脾气。”

李彬闻言，瞪着眼睛吼道：“让你帮忙想办法，你孙子哪来这么多废话？一旦被讹上，难道就这样认栽？”

陈佳鑫脸一拉，抬起眼皮盯着愤世嫉俗的李彬，淡淡地说道：“斌哥，J市的实业大亨麟峰集团宋德光知道吗？”

周忆凡一听，诧异地问道：“怎么又是宋德光？”

今天他这已经是不止一次听到宋德光的名字，而且都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他人提醒过程中说出。

陈佳鑫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将眼镜戴起，说道：“一年前，也是这么一档子事，跟忆凡的情况差不多。当时宋德光要是动保险给伤者赔偿了，就没有现在这档子事。可是他呢？矢口否认自己是肇事方，拒绝进行事故赔偿和配合事故调查，最终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和妨碍司法公正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那后来呢？难道他没有上诉吗？这种事就没有一个证人可以证实？”周忆凡大惑不解问道。

陈佳鑫冷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说道：“上诉了，今天早上新闻上不是还播呢？他老婆把宋德光的全部股份卖了，就是为了上诉的事情。可是现实呢？宋德光已经快刑满出狱了，这个人生污点，恐怕这一辈子都洗不清喽。”

“证人当时一定有，还不止一个。关键是人家得愿意站出来为你说话。当今社会有句最实在的话，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没事愿意招惹执法部门和相关部门门的事情？”陈佳鑫说罢，拿起桌上郭天凌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上，自顾自地吸了起来。

郭天凌看了眼手表，起身拍了拍周忆凡的肩膀，说道：“走，先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聊。我就不信了，还没王法啦！”

周忆凡一天没有吃东西，也就在交警队喝了半杯水，此刻胃中的确有点泛酸，便随着三人的生拉硬拽走出了宿舍。

四人来到了学院后门的重庆川菜，一进门，老板便迎了上来，一见周忆凡耷拉着脸，低声问道：“咋回事啊？”

陈佳鑫径直走到了一个包间里面，向老板喊了一声：“老样子。”

老板狐疑地‘哎’了一声，便向后厨走去。

四人坐定，陈佳鑫给周忆凡倒上一杯啤酒推到眼前，说道：“你的车有保险，要是被讹上了，起码自己不用掏的过多。不过前提还得看看老太太的伤势，一旦医药费过高的话，其中一定会产生免赔部分，这个目前不好说。不过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眼前的活例子可是一个有钱有势的风云人物，也就因为这事，现在靠变卖家产寻求公理。”

说着，他抬眼一望眼前的三人，话锋立即一转，说道：“明天我跟导师请个假，陪你们一起去。不过我们也不能总往坏处想，毕竟好人还是有滴。”

这时，老板端着菜走进包间，听见陈佳鑫的话，呵呵一笑问道：“你们见过好人？我反正在这片呆了十几年了，就见过一个。”说着，拍了拍周忆凡的肩膀。

陈佳鑫撇着嘴，向老板一直，耸了耸肩。

李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老陈说的没错，明天我们仨陪你一起去找找，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作证的。”

郭天凌给周忆凡夹着菜，说道：“先吃饭，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着，低头望了一眼拉着脸的周忆凡，又说道：“笑一个，爱笑的人才会有好运。”

周忆凡抬起眼睛，望着眼前的三人，开心地笑了出来。虽然他心中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一定会很糟糕，但是自己有这么三个真诚的兄弟，足慰平生。

深夜，周忆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到早晨自己刚对交警说出围观的证人，所有人霎时间便作鸟兽散，那种令人内心发凉的场面，真是自己平生第一次看见。

可是自己转念一想，要是早上自己不多管闲事，听从几位老人和那个女生的话自行离去，也许自己早已和此事脱了干系。但是那位受伤的老太太呢？就那样躺在路边，恐怕……

周忆凡一边想着，一边侧过脑袋望着窗外寒冬中的冷月，心中回想起曾经父亲告诉自己的话‘凡是问心无愧就够了’。他想着，嘴角微微上翘，口中喃喃自语道：“对，这样就够了。”

渐渐地，周忆凡合起了眼睛，自己也慢慢沉浸在了梦想之中，梦中的他，口中还在不停喃喃自语着：“人性本善。”

然而热心单纯的周忆凡，此刻并不知道，就在寒月笼罩的今夜，人性的贪婪和奸险，正在借助着世人的冷漠和懦弱，为他谋划着一个巨大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