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蒋介石下乡
书名:黑色鹰犬作者名:钟连城本章字数:10613更新时间:2023-12-27 19:50:43
话说蒋介石第一次下野回乡,消息很快传到岩头村,村邻们都打趣毛鼎和:“老和头,你那位做总司令的女婿回来了,这下你又发达了!”
这些人明知毛鼎和没有得到过蒋介石好处,却故意这样逗他。但毛鼎和并不那样想,总认为别人是在恭维他。自从盘古开天地,整个奉化才出了一个蒋介石。作为他的岳父,说什么脸上也是光彩的,更何况毛鼎和的面子观念比任何人都要强。听说女婿要回来,他便飘飘然起来。
为了证实传言,他派大儿子毛怡卿到丰镐房去看看。毛怡卿走后,他心里仍不踏实,便以串门为借口,去不远的榆林村问陈春泉。陈是蒋介石的表伯,又是媒人,经常在丰镐房走动,消息要灵通些。
毛鼎和来到榆林村,陈春泉恰好在家,两人寒喧一阵后,陈春泉突然问道:“老和头,你女婿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毛鼎和咧嘴一笑:“实不相瞒,我正是来问这事的呢,阿元哪天回来的?”
“昨天。”陈春泉说,“我刚好去溪口有点事,见他回来了,就去了丰镐房。”
“这次一共回来多少人?”
“不多,只有毛庆祥、蒋小品、孙超然跟在后面。我悄悄问毛庆祥,才知道——”陈春泉本欲说蒋介石这次回来,是准备去日本娶宋美龄为妻,猛记起前面坐着的就是蒋介石的岳父,连忙打住,转口道:“才知道他的大队卫士还在后面。”
毛鼎和又问:“那位姓陈的女人没有回来?”
陈春泉笑道:“你女儿都容得,你吃什么干醋。”
毛鼎和一脸绯红,搓着手道:“随便问问而已。反正经国是我的亲生外甥,阿元以后再不会有生育了,小女的地位是无法动摇的,不存在有吃醋的念头。”
“别介意,我是开玩笑的。”陈春泉认真起来,“老和头,你的脑筋别太死了,如今溪口跟阿元在外面干的好多人都发大财了。”
“我知道,毛延寿以前穷得丁当响,现在房子在岩头村算是第一流的。”
“你还是死脑筋。”陈春泉说,“如今毛延寿根本算不上了。毛庆祥做着机要秘书,那些想接近阿元的国民党大佬,每年送给他的红包,少说也有几万大洋。蒋和畅做侍从室会计兼出纳,如今他家的钱已经没法估计了。王世和做侍卫长,那就更不用说。还有蒋孝先帮助阿元杀共产党有功,在上海的陈群、杨虎、杜月笙都巴结他,送的礼也是个未知数。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两个儿子,一个在家里,另一个才做了小小的东莞县县长,你应该当面和阿元说说。”
“一定,一定。”毛鼎和想着儿子该回来了,起身告辞。这些年,女婿做了大官,溪口人好多都沾了光,但他羞于面子,一直不曾开口,还是毛福梅在蒋介石面前说了好多次,才把他的二儿子毛懋卿安排在东莞当县长。
毛鼎和回到家,等一了阵,毛怡卿也来了。他说:“我到丰镐房时,阿梅说,他已经去‘乐亭’了。我和阿梅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你为何不去‘乐亭’找他?”
毛怡卿脾气犟,说道:“我是他阿舅,凭什么要低头去见他?”
毛鼎和骂道:“难怪阿元不愿用你。你看看周围,哪一个跟了阿元的人不比你强?他是总司令,身份不一样。”
“总司令怎么了?”毛怡卿昆起头说:“皇帝老子还有三门究亲呢!”
毛鼎和摇头叹道:“你这个‘外攀’,不懂世上事情,阿元不用你,我也无从怪罪他了!”
毛怡卿冷笑道:“你以为蒋介石很在乎你这个泰山大人?要知道,经国长这么大了,他还没登过你的门呢!”
这话触着了毛鼎和的痛处。按奉化风俗,女婿说什么也该登岳父的门。夜晚,他和老伴在床上谈到这件事时说:“莫不是那年闹花灯,我骂了他,他还记恨?”
岳母总是向着女婿的。老伴说:“人家是总司令了,哪会计较这些小事。听阿梅说,阿元总是很忙。全国都离不开他,人家哪会有时间上门。对了,老头子,村上好多人都要我劝你找阿元,给怡卿找个事做。”
“别提他了!”毛鼎和说,“这个犟种,就算给他安排一个官做,他和阿元也是合不来的。”
“何必一定要安排到一处呢?”老伴提醒道:“像孙琴风的过继儿子孙经禳不是当了银行的主任么?怡卿比起他来该不会差吧。”
毛鼎和大悟,想了想道:“说的也是,过几天我就去看望阿元,顺便也提提这件事。”
老伴巴不得毛鼎和去看望女婿,缓和他们翁婿之间的关系,怂恿道:“何须过几天才去,赶明儿不可以么?阿元现住在‘乐亭’,过几天说不定因天气热要去妙高台,那里就更远了。”
毛鼎和觉得有理,次日便换了干净衣衫,雇了一乘轿子,准备去溪口“乐亭”看望女婿。临出门,一些好事的毛姓本族说:“老和头,女婿虽是总司令,可从未登过毛家门。你这样子,是不是太掉价了?这事包在我们身上,我们去丰镐房跟阿梅说说,要她说服丈夫来毛家。”
毛鼎和一听,又不愿去了,只好再派毛怡卿去跟毛福梅说,让他向蒋介石转告毛姓族人的意思。
毛福梅为了缓和关系,说蒋介石很忙,每天都有文武大臣络绎不绝来进谒,抽不出身,待有了空,一定转告。
于是,毛鼎和开始在家里等候。
转眼就到了9月中旬,毛鼎和再也耐不住了,又跑到榆林村向陈春泉打探消息。陈春泉知道蒋介石是不会去岩头村的,又不好直说,劝道:“老和头,我说你是死脑筋,你还不承认,人家可比你活得多呢。你知不知道张昌震这个人?”
毛鼎和点头:“他是张昌雷的兄长。”
张昌雷和蒋介石是凤麓同学,两人关系较密。蒋介石留日回国后,回乡省亲,张昌雷去看他。蒋介石为了要在老同学面前夸耀一番,对张昌雷说:“老昌,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张昌雷仔细一看,原来是蒋介石手记的一本日记。他随意翻阅,发现蒋在日记中记述平日交往的人,有孙中山、陈其美、谭延闿、张静江等人,都是风云人物,不觉对自己小时候的同学肃然起敬,当即恭维他几句。蒋介石得意地说:“兄弟这几年奔走在外,总算有区区成绩。”张昌雷说:“何止区区成绩,老同学傍上了他们,绝对会飞黄腾达,到时候可别忘了担兄弟一把。”蒋介石认真地说:“那当然,到时我还正需要你这种人呢。”
陈春泉接着叹道:“可惜的是张昌雷没有福气,如果活到现在,也不会比王世和、毛庆祥他们差。这次瑞元在雪窦寺向朗清和尚打听张昌雷现状如何,朗清就告诉他昌雷因患肺结核早死了。瑞元又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和尚说其兄张昌震及侄张明镐都在。瑞元就叫朗清把张昌震父子找去相见。在雪窦寺藏经阁后室,瑞元问张昌震他弟弟病死情况及家里还有什么人。接着瑞元又问张明镐读了多少书。唉同,就这么一次简单的见面,从此溪口又多一个大财主。瑞元马上要张昌震修筑雪窦寺通往隐潭的山路。据瑞元的计划,要把雪窦寺、妙高台、观瀑亭、千丈岩、上中下三个隐潭等处连接起来,将原有狭窄难行的羊肠小路,筑成宽阔的山路,路面用溪滩小石铺成,斜坡上筑石阶,如此浩大的工程,姓张的能不发财?”
毛鼎和连连点头,叹道:“我一辈子喜欢修路筑桥,其实这种事可以让我管的。我又不想发洋财。只要溪口的子孙记住我的名字就行了。”
“你是皇亲国戚。”陈春泉说,“这事让你去干有损身份,也丢瑞元的面子,你的名字不光溪口人——甚至全中国都会知道的。对了,瑞元明天就要走了,你是不是该去妙高台去看看他?”
毛鼎和正被捧得飘飘然,一听说女婿明天要走,跳了起来:“怎么,他就要走了?我还没见过他呢!陈家亲戚,我走了,该准备准备去见见阿元!”
毛鼎和回到家,他不顾大儿子毛怡卿的劝告,非要明天一早去见女婿。他去村里请了一乘最漂亮的风凉轿子,回到家,翻箱倒柜,结果没有一件令人满意的衣服。老伴见状说:“阿元是总司令,与他在一起的都是有地位的、有身份的人,你是该穿件好衣服。这样吧,女儿前次送来一段杭州真丝纺绸,你拿到裁缝铺,要他们连夜给你赶制一件长衫,说好可以多给他们工钱。”
毛鼎和于是顺从地抱着纺绸去裁缝铺,一路上遇见熟人问起,他就说:“我瑞元因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做客,他特地请我明早去妙高台叙叙。”
是夜,毛鼎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明天一早去见女婿该说些什么话才得体。老伴提醒说:“随便一点才是最得体的,只是你该洗个澡,身上不要有味,特别是说话时口不要对着人家——你抽大烟,口很臭。”
毛鼎和说:“这好办,我漱口就是。”说着便爬起来,要老伴烧水。洗澡时,又让老伴帮着擦身子。然后用盐水一遍遍漱口,不时张开口要老伴闻,问道:“还臭不臭了?”
天刚亮,轿夫应约而至。裁缝铺的人也风风火火地送来赶制成的长衫,毛鼎和穿上请老伴看。老伴上下打量,满意地说:“真是人要衣装马要鞍。穿上这件衣,老头子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毛鼎和这才满面春风地上了轿,并吩咐道:“要快,要不瑞元就离开了。到了那里,大大有赏!”
闻声起床的毛怡卿见状,在一旁暗暗冷笑。起轿时,毛鼎和探出头来说:“阿怡,你也租一乘轿子去见妹夫。”
毛怡卿直摇头说:“我不去了,昨天收到毛懋卿的电报,说他今天回来。我要在家中等他。”
毛鼎和离去后,毛怡卿对母亲说:“阿爹这一去,回来时只怕是威风扫地。”
“别瞎说!”母亲制止道。
“蒋介石这个人你难道还不了解?这次那位姓陈的女人没有同来,恐怕他在外头又有了新人。”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有新人又怎样?这说明你阿妹有福气,瑞元娶得越多,她的地位越高。别说这些了,这遭你阿爹要去向瑞元为你谋个职位,到时你可不能犟。”
毛台卿不想和母亲争下去,说道:“那就等好消息吧。”
中午过后,一顶风凉轿向岩头村这边走来。毛母一直在注意那条路,叫道:“你阿爹回来了!”
毛怡卿瞧了瞧,说:“怎么轿子是空的呢!哟,阿爹步行在前面呢。看来,他是没有坐轿的福。”
毛鼎和走近,毛怡卿母子从他的神色已经看出此行的结果。他黑着脸,也不与家人打招呼,回到屋里拿出一包银,分给轿夫,并特别叮嘱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瑞元没有见我。”说完,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里去了。
毛怡卿与母亲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宜,也不去说话刺激老头子。
下午时分,毛懋卿回来了。他是因为蒋介石下野的消息传到广东遭人排挤回来的。他对外面的情况比较了解,一回家就问:“蒋瑞元去日本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毛怡卿反问。
“唉呀!在外面这件事谁个不知?如今,蒋瑞元又追宋美龄了。他这遭回溪口是因为去日本的船票没订好。”
“他去日本干嘛?”母亲问道。
“去日本拜会岳母!”毛懋卿脱口而出。
“他岳母?那我算什么?”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
“你能算什么?人家的那位岳母是宋查理的妻子倪桂珍,是中国的大家族。”毛懋卿愤愤地说,“蒋瑞元出于政治目的,要去日本征得她的同意,才回国与宋美龄结婚。”
毛怡卿恍然大悟,叹道:“难怪蒋介石这小子对我们如此冷淡,原来是又攀上高门了。”
毛母很久才回过神来,关心地问:“暗示如果娶了那位姓宋的女人,我们福梅的地位会不会动摇?”
毛懋卿欲言又止。毛怡卿似乎已明白了什么,咬牙道:“姓蒋的敢把福梅怎样,我就给他一个难堪!懋卿,你说真话,姓蒋的打算怎样处置妹妹?”
毛懋卿不答,左顾右盼,问道:“阿爹呢?”
毛怡卿正要谈话,屋内有人干咳一声。原来,毛鼎和一直在窗前听他们兄弟说话。
这次毛鼎和受窘,感到很没有面子,如今又听儿子说蒋介石新娶宋美龄,一种强烈的担心便占据心头。他知道,宋美龄不比陈洁如,更不比姚冶诚,她的介入很可能对毛福梅构成威胁。
天黑之后,父子仨人来到厢房商量。毛懋卿虽然在外面听到很多传闻,但仍然不够彻底。他只知道,蒋介石为了迎娶宋美龄,已把陈洁如赶回娘家,现在,陈洁如天天以泪洗面,蒋介石也不为其所动。
最后,毛怡卿提议:“如果我们要想知道内情,不妨去问问毛庆祥或者王世和。”
毛懋卿说:“他们肯定会知道内情,不过,他们是不会说的。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不管是谁,都会偏向蒋介石。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溪口这些人,凡跟蒋介石,没有一个干净的,如今蒋介石去了日本,他们会更加放肆,不难抓到把柄。有了把柄,再以此要挟,不愁他们不肯说真话。”毛懋卿毕竟在外面见过世面,也学会了江湖上的一套。
毛怡卿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又补充说:“另外,我们还可向福梅打听,她现在还是大老婆,多少会知道一点。明天一早我就去丰镐房打听。”
次日早饭后,毛怡卿准备出门,不想与蒋小品碰个正着,即问道:“小品,你来干什么,蒋介石没带你去日本?”
蒋小品背着一个大包,回答说:“哪里轮得到我出国,我不懂日本话,总司令把孙鹤皋、孟超然带去了。哟,我是奉大师母(毛福梅)之命来送钱的,昨天之事总司令后来也感到太出格了,心里过意不去,吩咐大师母送2000大洋来,算是赔罪。”
毛怡卿没有接钱,却向蒋小品打听蒋介石与宋美龄的事。蒋小品犹豫片刻,说道:“我每天都在厨房,与饭菜打交道。这些情况毛庆祥和王世和才清楚,大舅爷去问他们罢。这些钱你拿去点一点。”
毛怡卿见问不出所以来,冷笑道:“这些钱恐怕是你大师母的私房钱吧!我不信蒋介石会有这份心!”
蒋小品红着脸说:“是大师母这样吩咐我的。我是下人,不爱管主人的事。”说完,把钱袋交给毛怡卿走了。
毛怡卿当天下午还是去丰镐房问了妹妹。毛福梅说,她也不太清楚内情,如果蒋介石真要休她,她也不想活了,人活着一张脸皮最要紧。
毛怡卿当即表示支持。临走,他又叫妹妹留意毛庆祥、王世和的行动。
果如所料,蒋介石走后,王世和没有了管束,开始为所欲为,在奉化简直像个土皇帝。他借总司令部侍卫长的名义,四处借钱。那些富绅、银行经理不敢违抗,一任满足他的要求。有了钱,王世和开始花天酒地,大嫖特嫖,不久又看中军装店老板的女儿陈佩玉,强娶为妻。
毛怡卿闻讯,立即假借蒋介石的名义向被勒索的人搜集证据。把柄到手,就在王世和结婚的当天,他也备了一份礼,前往祝贺。
王世和自从跟了蒋介石后,大肆敛财,在溪口买了几面亩田地,还耗资10万大洋,起了一幛漂亮的房子。大喜之日,王宅张灯结彩,车水马龙,贺客盈门。毛怡卿的到来,使他大感意外,亲自迎出门说:“大舅,你如此多礼,世和如何担当得起。”
毛怡卿左右瞅瞅,见无人注意他,便单刀直入说:“我有一事讨教,侍卫长方便吗?”
王世和哪敢怠慢,当即把他请进小会客厅,令佣人沏了茶,才小声问道:“大舅有何事要问?”
毛怡卿目送佣人离去,喝了一口茶:“我这人从来就不会转弯抹角,今日来这宝宅,一是特来贺喜,二是打听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后,如何安排我妹妹。”
王世和吃了一惊,万没料到毛怡卿会来打听这些事情。好在他追随蒋介石,早已经见风见雨,一会便镇静下来。他说道:“此事我也不清楚,一个当差的,按军人条例是不许过问升官私事的,如果大舅非要想知道,可向毛庆祥打听。”
毛怡卿见王世和打起了官腔,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又打量周围摆设,说道:“侍卫长,这幛这么漂亮的房子,该不会少于10万大洋吧?”
王世和毫无防范,得意道:“大舅的眼力果然厉害。这房子确实花了10万大洋,里面的装饰、摆设,都是质量最好的!”
“那么,请问侍卫长每月奉薪多少?”
王世和冷不防对方会有这一招,心里一惊,急得额上冒出汗来。
毛怡卿冷笑一声,说:“最近我去奉化银行]、发记当铺、福祥绸庄做客,他们的老板说侍卫长——”
王世和这下完全崩溃了,连忙把门掩上,求饶上,求饶道:“大舅爷,这事还望多担当,有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一份……”
毛怡卿“哈哈”一声,认真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每个人都如你一样只贪财?我并无他意,只请你把我所想知道的告诉我,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王世和苦着脸,一咬牙说:“好吧,我都告诉你。总司令这次和宋美龄结婚,宋女士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他与三位夫人离婚。”
毛怡卿脑子“嗡”地一声,如五雷轰顶,没想到蒋介石真要休妻。但他仍抱一线希望:“那蒋介石的态度如何?”
“宋女士既是国父的姨妹,又有很广泛的关系,这对总司令的前途来说,太重要了,他当然只能答应。”
毛怡卿泄气地瘫坐在沙发上。
“姚冶诚、陈洁如与总司令并无婚姻关系。”王世和继续说,“原以为这两个人给点钱就完事,回溪口前,总司令向陈小姐摊牌,谁想她死活不依。总司令要我出面威胁,因陈小姐与我关系很好,我不愿这样子干。后来,请出杜月笙,每天出动一大群青帮流氓去陈小姐娘家捣乱,扬言如不答应离婚,就毁了她全家。”
“后来怎么了?”毛怡卿关切地问。
“后来陈小姐吓坏了,答应不再纠缠总司令。”
毛怡卿气愤地说:“你转告蒋介石,毛福梅是不会离开丰镐房的。他若霸王硬上弓,我也不怕!别说他出动流氓,就是出动一个军把岩头村包围起来,我们也不会答应!”
王世和说:“所以总司令才十分难办。这次回来连口都不敢开,要我们从旁边打听毛家的态度。”
“这还用打听?他家也有姐妹,如果宋周运不要蒋瑞春,竺芝珊要跟蒋瑞莲离婚,他蒋介石的颜面往哪里放?”
“这两个脓包也不敢有这个胆子。”王世和笑道:“现在我该谈的都谈了,还望多多包涵。反正要不了多久,总司令就要回来了。那时,什么事都要见天日。”
毛怡卿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先知道好有个思想准备,可以多一点时间想对策。”
回到家里,毛怡卿向父亲、弟弟告知内情。毛鼎和受不了,失态地破口大骂蒋介石没良心,存心要丢他毛家人的面子。毛懋卿说:“不管怎样,我们是无法阻挡他的,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不知这个顺水人情,只要蒋介石给妹妹数百万大洋就够了,什么脸面,你们没有在外面见过世面,有多少人为钱根本就不要——”
“啪!”毛懋卿的“脸”字还未说出来,脸上就挨了一耳光。毛鼎和气咻咻道:“真不该放你出去给蒋介石做事,你也跟着学坏了。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毛懋卿捧着被打痛的脸,不再说话。这些年在外为官,他确实沾染了不少世俗之风。
1927年11月下旬,一乘轿子向岩头村走来,直奔毛鼎和的家。
轿上坐的是毛庆祥。毛下轿后,即对毛鼎和说:“他外公,总司令回来了。他特派我来问你们有什么要求?”
毛家父子心里很明白,但毛怡卿故意问道:“我们干嘛要有要求!”
毛庆祥脸上挤出笑:“总司令准备和毛福梅女士离婚,这事本该由蒋姓族上长辈出面跟你们谈,但他们都不愿来,连孙琴风、陈春泉不愿出面,只好由我来转告。总司令说,只要你们答应离婚,条件由你们提。宋女士与刘纪文解除婚约,总司令赔偿了100万大洋,当然,对毛女士可能不止这个数。”
父子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由毛怡卿出面说话:“谢谢毛先生辛苦一遭。我们也要劳你转告。我们的话不多,也好记:福梅已是嫁出的囡、泼出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午百年的规矩,所以,福梅活是蒋家人,死是蒋家鬼,与我们毛家人毫无关系。要杀要剐,全凭蒋介石的意愿!”
毛怡卿的话斩钉截铁,毫无通融余地。毛庆祥走时,他又加上一句:“不过,福梅毕竟是岩头杜出生的,如果她悬梁或者跳潭死了,也请蒋介石先生通告一声,我们也要为她焚烧几张冥纸,另外还想看一眼我们的骨肉经国外甥。”
此时,在房子里的毛母闻知蒋介石真要休妻,放声大哭起来;“老天呀,我苦命的囡啊……”
话说1927年9月下旬,蒋介石利用国民党各派互相厮杀,争吵不休的机会,决定去日本一游。蒋介石去日本的第一个目的,是拜见宋美龄的母亲倪氏。倪氏这时正在日本神户的有马温泉养病。蒋介石去见宋母,是请求其同意他与宋美龄结婚。对蒋介石来说,这是决定他以后政治生涯的重大抉择。
宋美龄,海南文昌人,1898年生于上海。其父宋嘉树,字耀发。因家境贫穷,嘉树9岁被父母送给在美国波士顿开茶丝商店的舅父收养,在商店充当学徒。嘉树不满意学徒生活,3年学徒期满后,跑到一艘货船上。想逃离舅父家。该船长查理·琼斯·宋。查理·琼斯·宋14岁那年,琼斯船长把他交给一位卫理公会教堂牧师收养。当时美国的基督教会正在物色培养中国传教,于是,就让14岁的中国男孩查理·宋接受洗礼,成为了一名卫理公会教徒。接着又把查理·宋送进凡德比大学神学院学习。
1886年1月,查理·宋被派回中国,在上海一个教会里当牧师。后来他为教会印刷《圣经》而经营起印刷生意,又兼做进口机械的代理商,成为中国上海的第一代买办。二十多年的经营,查理·宋积累了五六十万两白银的财富,理查?宋于1918年5月病故。
宋嘉树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都是在美国读书长大的。
长子宋子文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经济系,曾任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是中国金融界的名流。
大女儿宋霭龄嫁给了山西省太谷县钱庄商人孔祥熙。在封建王朝尊孔的时代里。合全国孔姓为一家,联宗系家谱,排到“祥”字,孔祥熙就成了第七十五代裔孙了。孔祥熙小时候患病,被美国教会办的医院医治好,于是,父子二人双双信奉了基督教。后来孔祥熙又去美国留学,就学于欧柏林大学。孔祥熙在美国结识了孙中山,参加了辛亥革命活动。
二女儿宋庆龄是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宋嘉树向往祖国的独立富强。同情反清革命,支援过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孙中山与宋家有着深厚的革命友情。宋庆龄少年时期就非常爱戴和仰慕孙中山,曾担任孙中山的英文秘书。
三女儿宋美龄11岁就同两位姐姐一起去美国留学,她在美国学习时间最长,达8年之久,毕业于威斯里大学,1917年7月回到上海。她的英语水平在三姐妹中也是最高的,被称为最美国化的中国女人。促成蒋介石与宋美龄这桩婚事的主要牵线人是宋霭龄。
1927年9月23日,蒋介石从奉化溪口来到上海,称“此行与政治无关,惟在获宋氏家族对美龄女士婚事之同意,如获同意,则将在上海结婚,然后偕游海外。”宋子文起先不同意蒋介石与其妹美龄的这桩婚事,后来他不但同意,还先行赴日本,为蒋介石访日安排一切。
9月27日,何应钦在上海为即将东渡日本的蒋介石饯行。28日,蒋介石在张群、陈群、孙鹤皋等人的陪同下,由上海乘日轮“上海丸”前往日本,29日抵达长崎。
10月3日,宋子文带领蒋介石来到神户有马温泉,在有马大旅社下榻,住在宋母住房的隔壁。蒋介石刚刚旅馆,马上就拿出300元小费,并且说:“实在少了一点……”可这在当时却是很大一笔钱。蒋介石“一掷千金”,加上卫士警戒森严,叫旅社老板娘千代子大吃一惊:毕竟气派不同。
10月4日,蒋介石到隔壁房间拜见了宋老太太。有马大旅社的老板娘千代子回忆:
千代子捧着下午茶走进去,刚由隔壁宋老夫人房间回来的蒋总统,显露出平常所没有的兴奋神情说:“老板娘,成功了!成功了!婚约成功了!哦!对了,给你写字吧!来!来!马上替我磨墨。”好像等不及把墨磨好,就乘兴挥毫了。一鼓作气,蒋介石写了五幅字。第二天又给宋老太太送去了美龄女士的订婚戒指。
蒋介石兴奋过后,还想来谈一谈。此婚约是有你条件的。宋老太太提出的条件是,蒋介石必须信奉基督教。蒋介石自幼受母王氏教诲,信奉佛教,在此前蒋介石游览寺庙,研读佛经,颇表示出兴趣。如今也顾不得母亲的教诲了,答应甘愿当一名基督徒。宋美龄女士提出的条件是,蒋介石要与元配毛福梅、侧室姚冶诚、陈洁如脱离夫妻关系。宋美龄在留美时,选中了一位向他求爱的中国学生,答应在某个限定的时候结婚。这个同学就是刘纪文。宋美龄与蒋介石订婚后,宋与刘纪文断绝友谊。
1927年11月10日,蒋介石踌躇满志地从日本回国,一边紧张地筹备与宋美龄婚事,一边跑回溪口,办一件他最感棘手的事情——与毛福梅离婚。
毛福梅毕竟是结发夫妻。“糟糠之妻不下堂”,古有明训。况且毛福梅在溪口是有口皆碑的好媳妇,蒋家近亲中,有很多人都受过她的好处,如葛竹的舅父、肖王庙的舅母、榆林村表伯、伍宋村的姐姐、后竺村的妹妹等。他们与毛氏合得来,有毛氏在丰镐房,他们可以常来走动,如果换了主人,这门亲戚就算断了。毛氏很会做人,她嫁到丰镐房25年,从来没有与谁红过脸,且乐善好施,有求必应。俗话说:“皇帝也有草鞋亲。”葛竹、岩头、跸驻、伍宋等村的“草鞋亲”常是丰镐房的座上客。其中许多放排人,穿着蓑衣、草鞋,一群一群进出其间。毛氏有洁癖,每天要求院子洁净,路面光滑。这些人一进山,地上就一团糟,佣人们不免埋怨,毛氏反开导他们要谦和待人:“人家出力赚辛苦钱,可怜相的。不要为难他们。饭多烧一点,让他们吃饱。”蒋介石葛竹的二舅父王贤裕,患有神经病,整天穿道袍,戴着绒帽,夏天也如此,手里拿着一把尘扫,疯疯癫癫地乱蹦乱窜。因为丰镐房常有高朋要员进出,有人认为这么个娘舅有伤大雅,建议毛福梅多给他一些钱,让他回葛竹去。毛氏说:“他不会用钱,钱一到手就花光,回去要吃苦头,还是住在这赶时里有个照应,多见不怪,习惯了都一样。”
不过,诸如此类的一切都阴挡不了蒋介石与毛福梅离婚,他太需要宋美龄的帮助了。回到溪口,所有刚才还支持毛福梅的亲戚一见到蒋介石,就都没话说了。这反倒使蒋介石感到意外,他立即要一位本族长辈子将他休妻的事通知毛鼎和。
这一下就为难了长辈,在毛福梅面前,他们万万做不出这种事。蒋介石无可奈何,只好派毛庆祥去岩头村转述他的意思。
毛庆祥去了4个钟头后,又乘轿回到“乐亭”,向蒋介石汇报实情。
毛家强硬的态度确实使蒋介石很难办,他在屋内踱来踱去,有项,突然停下,问毛庆祥道:“丰镐房毛氏态度如何?”
“她一听说你要休她,就哭个不停,扬言说,你写休书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日。”
蒋介石拼命地搓着手,连声叹道:“这个女人会说到做到的。我和宋女士的婚期在即,事情还没有办好,怎么办、怎么办……”
蒋介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王世和欲来干些什么,见状,立即缩了回去。蒋介石突然又记起一件事来,问毛庆祥道:“我去日本之前,要你查王世和丢了两个连士兵的事,如今有着落没有?”
毛庆祥悄悄望了一眼门外,见无动静,才说道:“已经查清楚了,原来王侍卫长带了两营侍卫队离开南京步行到达曹娥江附近的百官镇,一路担心桂系追来,状况十分狼狈,大有草木皆兵之势。当时驻扎在镇上一个团的兵力,恰巧该团团长章培是白崇禧就读保定军校三期的同学,处于这种情况之下,王侍卫长只好单刀赴会,去探问口信,干脆对章培提出暂住他的团部,以避白崇禧的追赶。章培拒绝说:‘这里地形我比你熟悉。我扼守曹娥江,保护你的部队乘火车到宁波,保护总司令。否则,你怎么称是侍卫长?又侍卫谁呢?’王世和一听,就放下心来,于是乘坐由章培安排的火车下宁波。谁知车过余姚时,就有两个连一定要下车,将余姚中国银行劫掠一空,带枪拉上四明山当土匪去了。实际上,这两连中多数人本就是四明山土匪出身。”
蒋介石听了,气得青筋冒起。他忍住怒气,问道:“这段时间我不在,他是否胡闹了?”毛庆祥又紧张地瞧了一下门外,确认无人时,从内衣里取出一把纸条,悄声说:“总司
令不在时,王侍卫长强娶军装店老板的女儿陈佩玉为妻,结婚之日大摆宴席。”
“他哪来的钱?”蒋介石问道。
“钱都是以侍卫室名义在奉化借的,他不想还,老板们很焦急,每天来这里找您。我怕麻烦你,要他们写了字条,由我代呈总司令。”毛庆祥把一沓纸条呈给蒋介石。”
蒋介石看了字条,怒不可遏,吼叫道:“把王世和叫过来!”转身一看,毛庆祥早没了踪影,于是又叫。躲在不远处的王世和听手下说蒋介石叫他,心里明白,但又不能不去,刚一进屋,蒋介石顺手操起一根粗木棒,劈头盖脸打去,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王世和被打得眼冒金星,见他越打越凶,这样下去,小命休矣,拼命哭叫道:“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