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后疯狂
书名:匪王2作者名:钟连城本章字数:21486更新时间:2023-12-27 19:50:33
话说张云卿收到罗华生、尹子明写给他的劝降信,没等尹东波把信念完,就抢过来一把扯了,并骂道:“自从老子投身绿林,招安的事也遇到不少,从来都是许我以高官,还真是没见过用这种囗命令老子的!”
尹东波说:“解放军写这样的信给我们,确实有点过份,可如今是他们得势的时候,一旦打过来,我们如何顶得住?”
尹东波的话提醒了张云卿,遂让尹东波把张亚囗叫来一起商量对策。张亚囗说:“对于打仗,我确实说不出个道道来,但这一次我是看清楚了,解放军有一个师的兵力,还拥有大炮,一旦他们过来朝山上打炮,我们肯定顶不住。”
张云卿把目光移向尹东波:“老尹,你认为呢?”
“亚囗说的话很有道理,其实这场仗不用打已经有结果了。既然满老爷要带领弟兄们守在这里,肯定是有了对应之策。”
张云卿叹道:“哪里是什么对应之策,如果二位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案,也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把镇上的老百姓都喊到山上来!”
尹东波赞道:“这个办法好,共产党喜欢沽名钓誉,有老百姓在山上,他们就不会朝山上开炮,我们也平安无事了。”
张亚囗说:“办法是好,问题是老百姓愿意跟我们上山吗?”
张云卿说:“这个我也考虑到了,所以才叫你过来。关键是宣传要巧妙,要告诉他们,解放军那么多人,他们不远千里从北方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们共产共妻。这样一说,他们肯定会上山。”
张亚囗、尹东波于是按照张云卿说的去做,竟然还真有人愿意听。有了一部分人上了山,张云卿于是采取其他各种手段,把山门镇的老百姓都骗上了山。
次日,解放军大部队来到山门镇,果如张云卿所料,他们因顾虑伤及老百姓,没有向山上开炮。
因解放军迟迟没有动静,有很多老百姓及一部分土匪便爬到高处或树上看究竟,一见到黑压压的“粮子”,他们就害怕起来了。私下里说:这么多粮子在下面,如果围上个一年半载的,大家岂不要饿死在山上?
接下来又有问题出现了:镇上的老百姓人虽上了山,但家里还养了禽畜之类。天一黑,因为饥饿,只听得鸡飞猪叫,急得主妇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这样的情影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安静下来了。众人感到奇怪,张云卿于是趁势造谣说,镇上的家禽家畜都被解放军杀了。
也有不信的,不信解放军一下子能吃掉那么多。子夜时分,有几个大胆者偷偷回了家,结果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更令人吃惊:每家每户的禽畜都是解放军帮忙喂了,他们也没有住到镇上来,用过人家的盐呀油什么的,都在桌子上留下纸条和钱。
老百姓于是在私下里议论:这解放军不坏呀,满老爷为何把他们说得那么凶残?
次日天亮后,解放军开始在山下喊话。张云卿一边要老百姓不要上当,一边又令嗓门大的张亚囗拿着话筒站到高处与解放军对话。
张云卿原以为解放军会把燕子岩围个十天半月的,岂料到第二天的傍晚,就有哨兵回来向他报告:解放军开始撤离了。
张云卿有点不太相信,又令张亚囗去镇上打听。稍后张亚囗回来说:“满老爷你的妙计管用了,解放军果然撤走了,去了隆回那边。”
张云卿有点得意道:“早就听说解放军自称和老百姓是一家人,老子只是略施小计,他们果然沽名钓誉不打老百姓,上了我的当!”
“他们去隆回,是不是准备打陈光中?”
“既然是去了隆回,他们不打陈光中还能干什么?”
“我就担心,他们剿灭陈光中之后,又回过头来打我们。”张亚囗不安地说。
张云卿盯着张亚囗说:“你知道不知道,天津纵队是负责邵阳地区剿匪工作的?”
“这个当然知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目前在邵阳境内有多少土匪?”
“这个……我一下子数不清……”张亚囗搔着头皮说。
“我可以告诉你——目前在邵阳境内有国民党散兵游勇一万三千人,游杂武装上一万一千人,大小股匪一百余股计二万多人。他们才一个师的兵力,要对付这么人,忙都忙不过来,他们会来山门与我们这一千多人长期耗下去吗?”
“照你这样说,他们按理说是不会来。”
“所以,我们只要牢牢地把老百姓抓在手里,最起码一年、两年,他们都没有精力来对付我们。”
张亚囗放下心来:“弟兄们都在担心,我这就把满老爷的话转告大家,叫他们放心。”
“不光要让弟兄们放心,更重要的是要让镇上的老百姓相信我们,不相信解放军的欺骗,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亚囗听出一点弦外之音,遂道:“我知道,满老爷又有好主意了。”
“好主意谈不上,只是我们必须得这样做,你下去把钻子叫来,我有件事情要和他商量。”
一会张亚囗把张钻子叫来,原来张云卿是要张钻子今晚冒充解放军去镇上纵火,他一听就叫好说:“好计好计!这样一来,既能够让老百姓痛恨解放军,同时他们没有了住处,就只能跟我们住在山上!”
是日深夜,张钻子就领着齐小华等十几个小土匪带着煤油、火柴下山去了。张钻子一下山,张亚囗就按照张云卿的吩咐,在寨子里散布解放军要烧山门镇的谣言。老百姓听到后,一时人心浮动,有的人嚷嚷着要下山去。张云卿见了,就站到高处喊叫:“乡亲们,解放军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不要下去送死,你们的性命重要哪!就算是要救火,也轮不到你们,我会派人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后有我张云卿一囗干饭,绝对不会让你们喝稀的!”
老百姓被张云卿暂时哄住了。半个小时后,镇上传来狗叫声,老百姓都在山上伸长脖子看着下面,没多久果见有几处起了火,但很快就扑灭了。众人甚为奇怪,这时只见张钻子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向张云卿报告:解放军还留下一支部队在山门镇,纵火计划被他们破坏了。
张钻子尚未离开,张亚囗走进房里对张云卿说:“老百姓都在打听镇上是怎么回事,满老爷,我如何向他们解释为好?”
张云卿把眼睛一瞪:“我喊话的时候,你耳朵聋了吗?我不是说过要派人救火么!”
张亚囗又屁颠屁颠跑出去了,张云卿这才问张钻子:“你回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你吧?”
张钻子说:“寨门囗只有一条路,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到。”
张云卿说:“以后若有人问起,就说你是奉我之命下山救火。”
张钻子离去后,张云卿也回房睡觉去了。
凌晨三点多,张云卿搂着朱红萍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听出是张钻子的声音。
“什么事半夜三更的来叫我!”
“满老爷,有急事!”
张云卿爬起来边点荷叶灯边问:“什么急事?”
“陈光中被解放军打败了,已经逃到我们后寨。”
“他也有今天啊!”张云卿幸灾乐祸起来,末了又说,“他是不是想到我们这里避难?”
“是的,他派了个副官过来,在议事厅等你回话。”
张云卿一听咬牙切齿说:“老子几次都差点死在他的手里,他今天落到这一步是天报应!不见!”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来向你报告……”
“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山上!”张云卿随后又嘱咐说,“盯上他,我倒要看看他会落到什么下场!”
张云卿吹灭灯躺下的时候,惊动了朱红萍。
“顺路,发生什么事了?”
“跟我们没有关系——陈光中完蛋了,睡吧,宝贝。”张云卿打了个呵欠。
天亮后,张云卿记起昨晚上的事,就把张钻子叫来仔细询问,才知道昨天罗华生率部去到隆回,双方一接触,陈光中的部队就一败涂地,死伤者无数。陈光中见大势已去,带着五十多个亲信及大量的金银财物向西逃窜,但解放军仍然紧追不舍。眼见就要追上,陈光中来到燕子后寨,希望张云卿给他一条活路,并派一位副官进寨子与张云卿接洽。
张钻子按照张云卿的旨意回绝了。陈光中遭拒后,窜至智胜乡禾梨树,此处山峦起伏,沟壑纵横。隘口有一棵腰围丈余的古老银杏树,山间大道经此伸向大屋山区。距古树两百米处的大道右边,有一个小客栈;其斜对门离古树不到百米远处,有座纸槽屋。此时,陈光中一行已经有一天没吃上饭了,他们饥寒交迫,一个个疲惫不堪,一双双沉重的腿拖不动了,挣扎着喊开火铺的门。昔日风光无限的陈光中一见铺老板,就哀求说:“老板,要办点饭呷,照数付钱。”
客栈老板一见陈光中的模样,就明白他是干什么的,遂冷言回答说: “没有好菜,呷酸菜行吗?”
“呷酸菜也要得,只是要快一点。”
“还有几个人要到这里睡?”
“这里好安身吗?”
老板胡乱答应,打米做饭去了。
陈光中于是进入客栈,随后他的三姨太罗素兰,四姨太刘凯林、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以及勤务员、贴身警卫,共十多人都进了。其余分别落在丁家和纸槽屋里做饭、住宿。
他们布好岗哨,准备吃了饭后睡觉。
住在客栈里的先吃过饭,有的已经睡觉了。罗素兰和陈光中的小孩睡一床,刘凯林和客栈老板十四岁的儿子小春睡一床。陈光中没有吃饭,也没有睡。他正害着病,和勤务员、警卫一起在后屋里围着火炉熬药、烤火,有的打盹。
夜寒更觉腹中急,饭香那顾岗哨无。古树下的哨兵,见一炷香快燃完,也不等换岗的来,就溜进丁家抢饭吃。
就在这时,解放军如神兵天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最先是纸槽那边响起了第一枪。紧接着,步枪、机枪、手榴弹、冲锋号都响了,寂静的山沟里顿时沸腾。匪徒们慌做一团,仓惶应战。陈光中的两个小老婆吓得屁滚尿流,呼爹唤娘。罗素兰跪在客栈老板娘床前哀求:“奶奶,救命啊!只说我是你的女儿。”见老板娘不理睬她,只好同刘凯林一起钻到床底下。
两个解放军战士冲了进去,喝令一声:“缴枪不杀!”两人浑身颤抖爬了出来。罗素兰刚站稳身子,哗啦往地上撒下一把大洋。她以为解放军战士会弯腰捡光洋,趁机掏出手枪打死他们冲出去。战士们枪口对准她的胸膛,令其把光洋捡起来,罗素兰不敢不从。随后,两人都举起了双手,解放军从他们腰间各搜出手枪一支。
陈光中见势不妙,从后门扑了出去,想攀住高坎处的紫竹爬上去钻山逃走。只是他年纪已经五十有四,又病又急,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几次攀登跌落,终于束手就擒。
住在丁家、纸槽屋的匪徒,还没吃完饭,顽抗一阵,也都做了俘虏。
战斗很快结束,天也亮了。清扫战场,毙匪二名,活捉五十多名。解放军战士牺牲一名。缴获各种长短枪一百余支,金银首饰和绸缎几皮箱。这些战利品,都堆在晒谷场上的晒席里。
俘虏都被押到晒谷场上。解放军战士端着枪列队站在四周,个个威武雄壮,精神抖擞。一位首长模样的人要陈光中对部下讲几句话。他无可奈何地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再无法了,你们愿跟解放军走的就去,不愿去的只有回家。”最后,解放军从战利品中,给每人两块光洋作盘缠,打发他们走了。只有陈光中、罗素兰、刘凯林一并押送邵阳受审,陈光中走不动,用竹椅子抬着望隆回方向去了……
听完张钻子的讲述,张云卿虽然对陈光中还是满腹的恼恨,但也少不了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他见张钻子要走,又记起一件事来:“昨晚救火的解放军有多少人?”
张钻子搔首道:“这个……还没有打听清楚……”
张云卿道:“好吧,那就尽快打听清楚。”
吃过早饭,又有老姓百嚷着要下山回家去,张云卿知道无法阻止他们,加之留下他们也要消耗寨子里的粮食,遂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为由,由匪徒们陪回家。匪徒们在送老百姓下山时,没忘记吓唬他们,说解放军随时会回来,因此要时时刻刻做好回燕子岩的准备。并约定,只要听到铜锣响声,哪怕家里有天大的事,都要丢下来,在第一时间上山保命。
傍晚时分,护送老百姓回镇的匪徒回来了,他们向张云卿报告说,解放军在镇上没有动过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实在避免不了要用的东西都留下了钱和纸条。因此,老百姓对张云卿的说法有点怀疑。
张云卿听了张亚囗的汇报,想了想问道:“这几天,尹海波好像经常在寨子里晃悠?”
“听说他的母亲有点不适,钟雪华允许他在这边关照老人。”
“他还在这里吗?”
“陪父母回镇上去了。”
张云卿点头:“你马上把他叫来,我有点事情找他。”
不到一个小时,尹海波到了。他不知道张云卿是何事找他,因此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满老爷,你叫我来……”
张云卿和颜悦色地冲尹海波说:“没什么要紧事,你坐。”
尹海波只敢半个屁股落座:“这几天我娘落了风寒,钟排长准我在这边多待几天。”
“嗯……百善孝为先,很不错,做人应该这样。”张云卿停了片刻才把话转入正题:“寨子里的人都还安定吧?”
“还好,都很安定。”
“听说,解放军在镇上没有乱动过他们的东西?”
“是的……当然也用过一些东西,但都给了钱,还留了条子。”
“老百姓对这事是如何看待的?”
“这个……我说了满老爷可不要生气……”
“如果说的是真话,我干嘛要生气呢?你说!”
“他们说解放军不坏呀,是不是满老爷有意要骗我们呢?”
张云卿脸上的肉搐动着,然后看着尹海波:“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回去告诉镇上的老百姓,就说解放军这样做是为了麻痹他们,等到大家失去警惕性,到时候会来一个斩草除根。你是镇上的人,你的话他们会听。”
尹海波点头:“好,我一定照满老爷说的去做。”
“另外,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枫木岭和燕子岩两边来回跑动了,好好在家照顾老人。”
“谢谢满老爷。”
“当然,顺便也干点其他事情,尤其要提防共产党派奸细进来挑拨离间,破坏我们与老百姓之间的鱼水关系。”
“是,我明白满老爷的意思。”
张云卿随之又问:“你舅舅回家里去了吗?”
尹海波说:“近段时间忙,没有过问这个事。”
张云卿说:“肯定是回家去了,不然他们会来这里找人。”
尹海波:“应该是这样的。”
“你回镇上去吧,有情况极时向我报告。”
尹海波离去不久,只见张亚囗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张云卿定睛一看,原来是李精一的心腹李小平!
“满老爷近来可好?”李小平一见面就施礼。
“托福,还过得去——李司令还好吗?”张云卿一边让坐,一边琢磨对方的来意。
“李司令很好,就是有点想念你。”
“哈哈……李司令太看得起我了!你这次来……”张云卿试探道。
“哦,我这次来办了一点事,再就是受司令之嘱,特意过来看看满老爷。”李小平随把话转到正题:“陈光中的事,满老爷应该听说了吧?”
“当然知道。”
“可惜呀,当时司令苦口婆心,他就是不听,还以为司令在拉他的人头。现在他应当清醒了,可是也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李副官出来办事,不知办什么事?”张云卿打断李小平的话说。
“我正要说呢——比起陈光中来,关月云就是聪明,我这次奉司令之命来做她的工作,她很爽快,一开口就答应了!结果怎么样?解放军打完了陈光中,回过头马上就直奔花园镇。嘿嘿,如今关月云正在绥宁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谁能不佩服她?”
张云卿这下子全明白李小平的意思了:“关月云倒不值得佩服,没有你给她引路,她和陈光中是一样的下场。”
李小平听出张云卿的话里有几分嘲讽,但仍然不以为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古以来,任何英雄豪杰都不能违背这条铁律!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满老爷——蒋委员长在台湾已经完成了军事部署,很快就要反攻大陆了,因此他老人家对华南反共救国军很重视,除了给予经费、武器方面的大力支持,还派来了大量的军事指挥官!”
张云卿一愣:“具体是多少?”
“二、三百人。”
“什么时候到的?”
“快到了,已经在路上。”
张云卿看了一眼旁边的张亚囗,然后直言对李小平说:“李司令叫你来,不光是看我吧?”
李小平到了此时也不再拐弯抹角:“满老爷果然是位聪明人,李司令的意思很明确,希望你尽快把队伍拉到绥宁去,武冈这边太危险了,他不放心!”
张云卿认真说:“请你告诉李司令,我非常感谢他的好意,但这边尚有很多事务没有处理好,等处理好了,一定来绥宁与李司令共商救国大计。”
李小平碰了个软钉子悻悻离去。张亚囗送到门又回来说:“满老爷,他说蒋介石派来了二、三百多个军事指挥官,你信吗?”
张云卿冷笑道:“缩小十倍,老子还不一定全信!”
张亚囗点头:“他这样说,无非是想哄我们过去。”
正在这时,寨子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张云卿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遂对张亚囗说:“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张亚囗走后,张云卿回到房里。没多久,朱红萍也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怎么样,小马猴又多事了?”
“不是它多事,还有谁多事!”朱红萍没好气地,“人家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它偏偏要去骚扰人家!今晚上它愈加不像话了,还想强奸呢!”
张云卿道:“这小马猴也够可怜的了,长这么大没一个母的陪它玩。这样吧,你跟她们说一声,谁愿意跟小马猴玩,我给双倍的钱!”
“你拉倒吧!你出十倍的钱,人家也不愿意和一只猴子干那个事!”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张云卿说:“一定是小马猴回来了!”打开门,果然是大马猴,张云卿抚弄着猴头说,“你真可怜,寨子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愿意陪你睡觉……”
马猴“吱吱”地在张云卿面前撒娇。
是夜无话,次日上午,张云卿正在房里与张亚囗说话,张钻子回来了。
“满老爷,你交代的事我打听清楚了——解放军留下了一个加强连在这里。”
张云卿把目光投向张亚囗:“我没听说镇上还驻了部队呀?”
张钻子见哥哥无言以对,忙说:“部队没在镇上,驻在前山冲,那里树多,难以发现。”
张云卿把目光从张亚囗身上移开:“原来是这样……齐小华他们有消息吗?”
“被解放军带到城里去了。我还有个重要情况向满老爷报告——邓联佳在这里建乡政府了,地址就选在洞门囗。我看出了,解放军留下一个连有两个目的,一是监视我们,二是负责保护来洞门囗的乡政府。”
张云卿吃惊道:“这可不是个好事,一旦这周围的老百姓都跟了共产党,我们就待不下去了!”
张亚囗插言说:“解放军才一个加强连,依我看,不如把他吃了!”
张钻子说:“我也这样想过,可是不行——”
张云卿问道:“为何不行?”
“邓联佳还在前洞门囗吗?”
“我看过地形,那里易守难攻,加上这段时间解放军在那里筑了不少的工事。”
张云卿点头:“这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解放军会打仗,虽说只有一个连,一旦打起来,像我们这个样的游杂部队,再多一倍的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亚囗说:“那怎么办啊,满老爷,我们得想个办法。”
张云卿没有理会张亚口,目光一直在张钻子身上:“邓联佳这段在洞门囗吗?”
“前些日子天天在那里,这几天好像没有见他在那里。”
“这个事,你一定要打听清楚!亚囗说得对,是要想办法,我的想法是,既然奈何不了解放军,我们就对乡政府下手。只是有邓联佳在那里,那就得加倍小心。钻子,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想办法摸清洞门囗那边的情况,特别是有哪些人跟共产党走得近。”
张钻子离开燕子岩的第二天,钟雪华回来了,他刚刚得到一个情报——因年关将近,武冈县政府和解放军在城里开会,会上有两项事情与燕子岩有关:一是新的一年的剿匪计划;二是,在过年前处决一批人,其中就有谢老狗。
一九四九年农历十二月底,武冈普降大雪,黄万、邓英杰、刘异、易豪、周连生、谢老狗等三十二人被武冈县政府处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燕子岩。张云卿为了笼络人心,召回所有骨干,在燕子岩为谢老狗竖起灵位,举行了盛大的祭奠仪式。整个过程,张云卿情绪激昂,囗囗声声要为谢老狗报仇。
祭奠仪式完毕,张钻子刚从洞门囗回来了。
“洞门囗的情况基本上摸清楚了,乡政府刚刚成立,为首的叫姜元腾。”
张云卿说:“这个名字我有点耳熟。”
“他原来是信教乡的乡长,邓联佳见他有经验,就把他调到这边来了。”
“乡政府有多少人枪?”
“有三十条人枪,大多是公安战士,这些人除了保护乡政府,另一个任务就是训练民兵。现在动手正是时候,等到民兵营成立后就不好办了。”
“老百姓是什么情况?”
“因为这里离燕子岩近,老百姓大多数保持中间立场,只有石塘村有一户姓曾的人家公开跟共产党在一起。”
张云卿不解道:“石塘村离洞门囗不是很近,为何那里还有人跟共产党扯到一起去了?”
“是这样的,那个姓曾有个妹夫叫张福贵,是乡政府的干部。”
“难怪是这样。”
“那个张福贵也没有好下场,昨晚上被满老爷的公子打死了。”
张云卿咬牙切齿说:“活该,老子还要拿他丈母娘家开刀!”
“这样的人家是该杀,只是他家里的男主人经在外面跑,打听到他什么时候在家里,我再告诉满老爷。”
“看到邓联佳在洞门囗吗?”
“没看到到。他有好多天没在那里了,也不知他到哪里。”
“我刚听钟雪华说他在城里开会,他不在,这是个最难得的机会,我们就先爆了乡政府,回头再收拾石塘村那个姓曾的!”
第二天是1950年1月26日,张云卿召开骨干会议讨论攻打洞门囗。会上,张云卿的儿子自告奋勇,提出由他出面替谢老狗报仇。
张云卿为了锻炼儿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笼统人心,当场表示同意。
1950年1月27日傍晚,张中怡率领百余名匪徒突袭洞门囗乡政府。张中怡走了后,张云卿又令张亚囗率领一个中队埋伏在前山冲与洞门囗的中间,以防止前山冲的解放军援助洞门囗乡政府。
半夜,张中怡率队回到燕子岩向张云卿报告,突袭洞门囗乡政府大获全胜全胜,除了乡长姜元腾逃脱之外,其余全部击毙。
一些喜欢溜须拍马的人趁势在张云卿面前大夸张中怡,说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什么“虎父无犬子”,有的还提议要庆贺。张云卿很高兴,在燕子岩大办筵席庆祝。
12月28日中午,燕子岩杀猪宰羊,还把镇上的一些头面人物请上了山寨,尹海波的父亲尹东亮、堂叔尹东明也被请了来。酒足饭饱后,镇上的人回家去了,张云卿这才把尹海波叫到房里问道:“你都照我说的去做了吗?”
尹海波点头:“做了,老百姓都相信解放军是虚情假意——你看,满老爷请吃饭他们都来了,这不是相信满老爷吗?”
“嗯,你干得不错——我听说最近镇上有不少人走动,这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快过年了,大家忙着办年货,是走动得比平时频繁一点。另外就是,有些往年都在镇上做生意的老货主也赶在这个时候进来。”
张云卿松了囗气:“要过年了,一定要小心。”
尹海波走后,张云卿又把张钻子叫来:“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张钻子说:“我正要向满老爷报告,这两天那个男的在家,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张云卿二话没说,点起数十名亲兵就出发。出了寨子,张云卿感觉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回头一望,原来是他的大马猴。这猴子听觉灵敏,只要寨子里有行动,不管它在何何处玩耍,它都会知道。
石塘村离燕子岩约十余里,此处地形偏僻,交通不便,全村不过一百余人,也算不上富裕。过去,燕子岩的匪徒下山打食,很少有人来到这里。正因为如此,他们并不知张云卿的厉害,才敢和共产党走到一起。张云卿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一点颜色。
不到两个小时,张云卿一行来到了石塘村,在张钻子的指点下,很快把一户人家团团包围了。
据张钻子介绍,这户人家姓曾,户主叫曾祥虎,本来是个老实农民,但自从姜元腾在洞门囗建乡政府后,就与南下干部打得火热,他家里几乎成了姜元腾一帮人的伙铺。
匪众将屋子围困后,张钻子就冲着屋里喊叫:“曾祥虎快开门,来客人了!”
门没有开,却有一只大黄狗从仓底下钻出来冲着张钻子呲牙咧嘴狂吠。张云卿见了,抬手一枪,大黄狗应声倒了。这时门才开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探出头来责问:“你们是哪里的?为什么要打死我家的狗?”
张钻子指着老太太说:“他就是曾祥虎的老娘。”
张云卿脸上的肌肉搐动,尽量不让自己怒形于色:“老人家,我们是燕子岩的,你儿子打牌欠了点钱,就快过年了,希望他快点还债。”
老人说:“你们认错门了吧,我儿子从小听话,吃喝嫖赌的事从不沾边,怎么会欠你们的钱呢?”
张云卿说:“青天白日的,怎会认错门呢?欠我们钱的人叫曾祥虎,我们问过村里人了,这里是他的家!”
老人说:“他不在,等他回来,你们再过来吧!”
张云卿见老人要关门,他使一个眼色,几名匪徒一涌而上将老人扭住。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从屋里冲出来:“你们想干什么?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
张云卿正要下令把妇女抓起来,这时意外出现了,他身边的马猴一见前面是一个穿花衣服的女人,它挣脱张云卿的手,纵身一跃扑了上去,就不顾一切地剥女人的衣服。
女人吓得尖叫,眼见马猴就要得逞,突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屋顶上跳下来,大叫一声把马猴从女人身上拖下来摔开。
张钻子见了,指着汉子说:“他就是曾祥虎!”
张云卿一声奸笑,另外几个匪徒上前把曾祥虎制伏,他这才走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跟共产党打得火热,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曾祥虎一见张云卿这阵式,知道不会有好事,他吐了一囗嘴里的血,不说话。
张云卿敛起笑,手指曾祥虎的妻子,对那只吓坏了的马猴说:“小马,你不是喜欢她吗?给我干了她!”
马猴平时跟着张云卿搞过不少女人,今见主人开了囗,又看到刚才掀它的男人已经被制伏,顿时兽性大发,再次扑到曾妻的身上……
曾妻奋力反抗,没想到这更加激起了马猴的兽性,一阵张牙舞爪的折腾,曾妻终于鲜血淋漓地倒了下去,任凭马猴在曾祥虎的眼皮底下对她实施强奸……
张云卿和众匪徒兴高采烈地观赏,这时有一个匪徒说了“姓曾的没有看!”张云卿瞅了一眼曾祥虎,果见他把眼睛闭上,于是下令打开他的双眼。曾祥虎在与匪徒的较量中,一双眼睛竟生生地被抠了出来……
于此同时,张云卿又令人打着铜锣在村子里高声喊——
“都出来看啊,这就是跟共产党干的下场!”
石塘村的人没有谁敢出来,都躲在屋子里偷看。正在这时,有人匆匆忙忙向这边奔跑,张云卿一眼认出是钟雪华,知道是有急事,遂迎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钟排长?”
“快……快回燕子岩,解放军大、大部队开过来了!”钟雪华急急地报告。
张云卿回到屋前,抽出快慢机把曾祥虎一家三囗打死,又把尸体扔进屋里,然后浇上煤油一把火点燃……
下午三点多,张云卿心急火燎回到燕子岩,即令张亚囗带人下山打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仍不见有镇上的老百姓上山,张云卿坐不住了,再派张钻子下山看是怎么回事。
傍晚时分,张亚囗提着一面铜锣回来了。
张云卿劈头就问:“亚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打锣不到一个小时,镇上的人全都上山了,可今天一个也不动。”
张亚囗苦着脸,声音沙哑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了半天锣,嗓子都叫哑了,就是没有一个人听我们的。”
张云卿站起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发了几圈才回过神来,见张亚囗站在身前,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尹海波叫来!”
张亚囗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就跑了回来,张云卿见他只有一个,就生气了:“我不是让你去叫尹海波吗,他人呢?”
张亚囗苦着脸说:“找不到人,连他的父母都不知上哪去了,门是锁着的。”
张云卿意识到了什么,问张亚囗:“你说尹海波会不会反水?”
张亚囗说:“应该不会吧,自从他上了山,满老爷一直待他不薄。”
“或许有其他的原因……”张云卿沉吟半响,突然抬起头对张亚囗说,“把尹东波叫来!”
一会,尹东波来到房里:“满老爷,什么事?”
“解放军就要打过来了,镇上人叫不上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正要问满老爷呢。”
“我怀疑是尹海波出了问题。他舅舅的事,你没向他透露吧?”
尹东波跳起来说:“我又不是疯子,这种事怎么敢向他透露?”
张云卿盯着尹东波:“你没向他透露,那其他的人呢?比如火房里有没有跟他相好的人?”
尹东波似有所思道:“这个到是有的,他有堂弟在伙房做事。”
“你说的是尹立明吧?把他叫来。”
一会,尹东波领了一个身子单薄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人正是尹立明。他在路上已受到尹东波的恫吓,因此一进来就跪在张云卿面前:“满老爷饶命,我不该对尹海波说出他舅舅被吃了的事……”
张云卿心里一沉:“你既然知道不该说,为什么还是告诉他呢?”
“我……我是一时昏了头……”
“这么说,是你这个头不管用了?”
尹立明见张云卿目露凶光,知道他要杀人,急道:“满老爷,不、不要……”
“不要什么?别紧张,你这头不管用,我帮你弄一弄就好了!”张云卿抚着尹立明的头,突然用力一拧,生生地就把一颗人头拧断了。
尹东波见尹立明已死,又对张云卿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张云卿甩甩手腕说:“什么事?”
“尹海波的舅舅,就是原来迎春客栈的老板蒋太兵。”
张云卿瞪眼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我?”
“我也是刚刚才听尹立明说的。”
这时钟雪华跑进来说:“满老爷,解放军已经到了洞口镇了!”
尹东波焦急地说:“洞口镇到这里只有十里路了,怎么办呢?”
张云卿跺脚说:“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还不快叫大家快点把老百姓赶上山!”
尹东波、钟雪华领命去了。
张云卿把枪里上满子弹出了门,到了寨门囗,大马猴发现了他,也蹦跳着跟上来。来到镇上,只见尹东波、钟雪华领着一大群人在逐家搜索,却不见一个人被驱赶出来。
张云卿没有想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正不知所措,只见张亚囗在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于是把他叫住:“人呢?这么大的一个镇,怎么看不到一个人影?”
“人都跑光了!”张亚囗回答。
“你第一次下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人么?”
“是的,我再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往外面跑了。”
“混账!为什么不给我拦住?”
“拦不住——前山冲的解放军在接应他们。怎么办呢满老爷?我们的看家法宝不灵了!”张亚囗焦急地看着张云卿。
回头说邓联佳在回城前夕来到“老地方”与李春花接头,到了洞门囗却又犹豫——他害怕李春花带来的是坏消息。
“老邓,你站在外面干啥?还不快进来!”
“哦,我还以为你没到呢。”邓联佳的顾虑一下子被李春花轻松愉快的话气打消了,他快步跨进山洞,“看样子一定有好事。”
“确实是好事!张云卿为了控制山门镇上的老百姓,也想到了要起用尹海波这个本地人!”
“张云卿主动把他留在镇上了?”
“是的。他害怕乡亲们接受我们的影响,要尹海波留下来做镇上老百姓的工作。”
“如此说来,张云卿不仅不怀疑他,还委以重任。”邓联佳有点喜出望外。
“是的,现在山门镇的监视工作归尹海波负责,他现在就等你的具体指示。”
“就让他先把老百姓的真实想法摸清楚,然后我们才能做到对症下药。”
李春花:“这一点确实很重要——现在就走吗?”
“是,今天下午还有会议。”
“你要回去多久?”
“很难说,现在正是年关,各种事情比较多,光是剿匪这一块,县境内这有几十股。如果有紧急事情,可以来城里汇报。”
邓联佳与李春花分手后,就直接往县城方向走。到洞口镇上吃了早饭,一路上疾步如飞,总算赶上了下午的年度工作总结会议。
总结会议之后,便是1950年的工作会议。对于新成立的武冈县人民政府来说,1950年工作的重中之重,当然是剿匪。
这个会议,除了武冈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天津纵队连以上干部都参加了。会上,邓联佳首先介绍武冈境内二十九股土匪的情况,随后是罗华生发言。罗华生强调,天津纵队的任务是邵阳境内外的所有反动势力——也包括一百多股土匪,因此,最多只能留下一个团的兵力在武冈。
剿匪工作会议开了几天,到最后,只有留下来的163团的干部与武冈县政府领导研究具体的剿匪措施。根据实际情况,邓联佳与团长做出计划,争取在今年6份以前剿灭所有的小股土匪;6月份以后,再集中精力对付张云卿。这个计划,得到军地两方与会成员的一致赞成。
剿匪工作会议在这天上午结束,中午,邓联佳、尹子明热情邀请解放军在县委机关食堂就餐。
因下午县政府还有一个重要会议,邓联佳吃完饭就匆匆往家里赶——回来几天了,因忙于工作,房里已经乱得不成体统。没想到把门一开,只见房里窗明几净,整整齐齐,地上一尘不染。这熟悉的一幕,让他马上想到是谁回来了。他走出房间,果见妻子李春花正在天井里凉晒衣服。于是迎了上去:“春花,吃过了吗?”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的事我会料理。”李春花不满地说。
“这几天忙不过来……我正想着要收拾呢……”邓联佳说着从李春花手里拿过洗脸盆。
李春花问道:“会开完了吗?”
“剿匪工作会议开完了,下午还有一个镇反会——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李春花说:“这段时间,尹海波做了不少工作,镇上老百姓的想法都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们基本上愿意相信共产党和解放军。但是,大家的脑袋瓜子里还有一个疙瘩无法解开。”
“什么疙瘩?”
“这其实都是张云卿作的祟,去年他冒充贺子非的部队把山门镇烧了,大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无独有偶,这次解放军在撤退的时候,又有人放火。”
邓联佳说:“这个情况很重要,老百姓上当受骗的关键就在这里!”
李春花说:“是的,这个问题解决不了,老百还会继续受到张云卿的蒙蔽。”
“这个问题我会想办解决,等有了头绪,我会通知你们。”这时县政府的钟声响了,邓联佳站起身说,“春花,我就没时间陪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你不要管我,我的事我自己会安排。”
下午召开的是镇反会议。很快就要过春节了,为了给境内的反动势力以震慑,县委决定赶在春节前夕处决一批民愤极大的首恶分子。
会议由尹子明主持,主要是学习上级颁布的有关政策和文件,然后再联系武冈的实际情况拟定该杀的对象。经初步研究,拟杀的有五十余人,但最后都要经过公安局和法院的审定。
散会后已是傍晚,邓联佳回到家里,李春花不在,她留了一张纸条称已经回山门镇去了。
是夜无话,次日仍是镇反工作会议,在公安、法院的积极配合下,经过一番严格的审理程序,最后决定处决的首恶分子有黄万、邓英杰、刘异、易豪、周连生、谢老狗等三十二人。
这天大雪纷飞,公审大会在皇城坪召开,围观群众成千上万。公审过后,刘异等三十二名首犯由公安战士押解到东门外车站前面的稻田里执行枪决。
枪声响过,三十二具尸体倒下,鲜血染在白雪上,可谓红白分明。这些在武冈一向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人物,在这个本该万家团聚、热热闹闹过大年的日子被暴尸野外,这让老百姓奔走相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镇反工作完成后,邓联佳接着又审讯准备在山门镇纵火的土匪。
这十余名土匪都是张云卿的部下,一开始他们都很顽固,经过反复宣讲政策,又把他们的家人请来一起做说服教育工作。终于有一个名叫齐小华的小土匪觉悟了,供出这一次是受张云卿的指使冒充解放军纵火,还说出张云卿假冒贺子非纵火的事实。
其他土匪见齐小华抢了头功,一个个后悔不已。邓联佳趁势说:“没关系,还有机会,只要你们把真相亲口告诉山门镇的老百姓,就算是立了大功!”
土匪们纷纷表示愿意听政府的话。有了这个结果,邓联佳心里总算踏实了。这天晚上,邓联佳想着通知李春花,不料李春花正从山门回来了。
邓联佳知道李春花回到必有急事,进屋后,待李春花喘气过来才才将一杯热茶递上:“发生什么事了?”
“尹海波刚刚从燕子岩得到一个情报,张云卿为了笼络心人,以替谢老狗报仇为由,扬言要干几桩大事。”
“干什么大事?”
“他没有透露,估计不是攻打前山冲的解放军,就是对洞门囗乡政府下手。”
“通知他们了吗?”
“通知了,尹道亮、姜元腾都表示会小心提防。”
邓联佳说:“尹道亮这里估计不会发生危险,张云卿虽然号称一千五多人,但多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可能与解放军抗衡,最值得注意的,应该是洞门囗的乡政府。”
李春花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山门镇上老百姓的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我和尹海波作了估计,如果解放军再次攻打燕子岩,张云卿下山打锣,响应的人该不会有上次那么多了。”
“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响应,我们也不能置群众于不顾就采取行动!现在解决的办法有了,齐小华等人已经觉悟,我准备安排他们去山门镇,当面向老百姓揭穿张云卿前后两次在山门镇纵火的真相。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先商量一下,这个事应该如何操办。”
李春花说:“放在山门上不妥,那里离燕子岩很近,镇上时常有土匪走动。”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也想过安排到别的地方,就怕张云卿不让他们离开镇上。”
“张云卿确实是这样控制他们,不过好在镇上这项工作张云卿交给了尹海波,时下正是年关,老百姓到外面去办年货都是正常的事情,我看可以把齐小华他们带到洞口镇去,再由尹海波分批安排镇上的老百姓与齐小华他们见面。”
邓联佳点头:“这个办法很好,你先回去和尹海波商量安排第一批人,我马上会带人过来。这一批人很重要,一定要可靠,通过他们可以影响其他的老百姓。”
李春花走后,邓联佳就率领一个小分队,带着齐小华等人来到洞口镇。其时洞口镇政府已经建立,并且成立了民兵连,群众觉悟很高。邓联佳经与当地政府商量,决定以教育老百姓为主题,召开一个揭露控诉土匪暴行的大会。会址就选在回龙洲。
尹海波安排的第一批人很快就过来了,约七十余人,都是与尹海波沾亲带故的山门镇农民。
大会一开始,就由洞口镇的进步农民根据自身的经历,将新旧政府作了一番对比,热情拥护共产党。接下来,就是齐小华等人现身说法,揭露张云卿的种种暴行。山门镇上的农民都不是傻子,他们对于张云卿解放军纵火的说法本来就有怀疑,因为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一个师的大军有心纵火的话,谁也救不了。他们存在疑虑的是1948年,张云卿为什么要假冒贺子非纵火烧了山门镇。现在终于有了答案,齐小华告诉他们:那次张云卿为了尽快得到黄万许诺给他的武器,还需要扩充队伍,便想出烧掉山门镇、让无家可归的农民投身为匪的毒计,还能起到给共产党抹黑的作用,真是歹毒之极。
山门镇农民于是恍然大悟,终于认清了张云卿的真实面目。这些人回去后,少不了要向各自的亲友宣传。
一连数日,尹海波都在有序的安排人员过来开会,洞囗镇这方面也不失时机地把凡在山门镇上有亲戚的进步农民动员起来,让他们出面作亲戚的工作。这样做的效果非常好,觉醒了的山门镇农民纷纷表示,下次解放军进攻燕子燕子岩时,他们不会再当张云卿的人质。
邓联佳见条件已经成熟,便决定进攻燕子岩。回城之前,他又来到前山冲与尹道亮商量,一旦张云卿故伎重演挟持老百姓上山,尹道亮的任务就是保证老百姓的安全,让他们有序撤离。
1950年1月28日,邓联佳回到城里向罗华生汇报燕子岩的情况。尽管天津纵队的剿匪任务繁重,罗华生一听攻打燕子岩的条件成熟了,马上就调出一个团的兵力,配合邓联佳围剿张云卿。
1950年1月29日,邓联佳得到消息:1月28日深夜,张云卿的儿子张中怡偷袭了洞门囗乡政府府,伤亡情况不明。
邓联佳得讯,遂决定提前进攻。
1月30日下午六点,邓联佳随同剿匪部队抵达洞口镇,正好迎接他们的李春花也来到了这里。
“春花同志,山门镇现在是什么情况?”邓联佳关心地问道。
“情况比我们预期的好多了,老百姓已经觉醒,张云卿一派人下山打锣,他们就按照我们的安排开始有序地撤离。”
“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到位,群众的觉悟肯定是不成问题,我最担心的是,张云卿会强行拉群众上山当人质。”
“张云卿确实这样做了,好在尹道亮早有准备,张云卿的强制行动晚了半拍,那时大多数群众已经安全撤离。连尹海波都说,这次张云卿是黔驴技穷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要提防他开溜。如果这次没有剿灭他,下一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邓联佳醒悟过来,立即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快到山门镇时,只见姜元腾正向这边走来。他一见邓联佳,就疾步上前哽咽着说:“联佳同志,我没有尽到责任,洞门囗乡政府出事了……”
邓联佳说:“我知道了,是张云卿的儿子偷袭了乡政府——牺牲了几个同志?”
“张福贵等九个同志不幸牺牲,另外,今天张云卿又在石塘村杀了张福贵同志岳母一家人,还放火烧了房子。”
邓联佳道:“真是丧尽天良!烈士的后事处理了没有?”
“由于情况特殊,也不知道你们何时过来,后事只能草率处理了,还来不及开追掉会。”
“我也是得到情报才提前出兵的。”
邓联佳与姜元腾说着话,不觉间已经到了山门镇囗的桥头。过了桥,再转过一个小山岗,有二千余户人家的山门镇就出现在眼前。放眼望去,只见镇上到处是火,尖刀连的人正忙着扑灭。邓联佳见了,急忙与解放军一起投入到救火行动中。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战斗,镇上的火被扑灭了。这时,才见一脸乌黑的尹道亮匆匆忙忙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联佳同志,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点,这火势一大就扑不灭了。”
邓联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张云卿所为?”
“除了他,还有谁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可能是听说解放军来了,为了争取时间逃跑,就趁势放火。当时我正在转移群众,等听到消息回到镇上,火势已经很大了。”
“张云卿是不是已经逃跑了?”
“可能逃了。不过,我们没有看到有人从正面逃跑。”
“后寨有一条路,可能从那里逃了!”邓联佳于是让尹道亮守住正面,自己则带着从城里过来的部队火速绕到后寨准备追击。
来到后寨,天色已经黑了,因周围没有任何动静,邓联佳只好安排李春花领一个侦察分队负责侦察土匪的去向,而部队就只能在原地安营扎寨。
日夜无话,次日天亮后,解放军炮击燕子岩,半小时后,步兵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地进入山寨。经过一番认真细致的搜寻,只在几个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二十余名女人,另外还有小部分走不动的老弱病残。
经审问,这些女人原来是被朱红萍骗上山的妓女,张云卿在逃跑时本来想处死她们,但她们提前得到消息躲藏了。妓女包括残匪都不知道张云卿的去向,只看到他们从后寨逃跑了。
邓联佳无奈,只好派人把妓女和残匪送下山各自回家,这时尹道亮的尖刀连也从正面上来了。尹道亮环视寨子,禁不住感叹道:“有洞有水,真是个天生的匪巢,难怪张云卿喜欢这里!”
邓联佳见时间尚早,就让尹道亮留在山寨,他自己则来到洞门囗,为死去的九名乡干部举持追掉会。下午,又和姜元腾一起去石塘村安葬曾祥虎一家,并安抚当地的村民,要他们相信政府、相信解放军,鼓励他们与土匪恶霸斗争。
邓联佳回到燕子岩山寨,已经是傍晚。正要吃晚饭,李春花和侦察分队回来了。邓联佳和部队首长就在饭桌上向他们了解情况。
李春花汇报说:“从昨晚到今天,通过调查沿途的老百姓,我们了解到,张云卿的一千五百余名土匪是采用化整为零的办法,在短时间间逃脱的。”
邓联佳道:“这么说,大多数小土匪都回家了,那张云卿和他的骨干去了哪里呢?”
“据老百姓反映,昨天晚上后半夜有一伙人到过梅满娘家里。他们在那里滞留了一个多钟才离开,我怀疑这伙人就是张云卿他们。”
“你去调查过吗?”
“她家里养了很多恶狗,叫了半天门没人答应,我们因为还要去其他地方,就没有再等下去。”
邓联佳点头说:“张云卿与梅满娘有特殊关系,他在逃亡路上,很有可能去她家里交待事情。这条线索很重要,明天我们带上乡政府的同志去一趟。”
次日一早,邓联佳把尹道亮、尹海波叫到身边说:“根据一些迹象表明,张云卿的匪部已经化整为零了。如果真是如此,匪徒们少不得要回家里去。你们的任务是先把情况摸清楚,然后逐个做工作,让他们把枪交出来,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交代清楚后,邓联佳和李春花来到洞门囗,要姜元腾带他们去曾家大院找梅满娘。姜元腾这两天在曾家大院发展了两个“贫农根子”,他正要向这两位根子了解当地主恶霸的情况。
姜元腾带着邓联佳一行来到曾家大院“贫农根子”曾旷德家里,然后由曾旷德去叫梅满娘。
不一会曾旷德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人。邓联佳认得,正是梅满娘的老账房先生邓集华。
邓集华一见邓联佳就连连作揖:“本家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曾旷德喝道:“邓同志是共产党干部,来这里是搞工作的,谁跟你扯这些关系!”
邓集华连声喏喏。邓联佳示意曾旷德不要多话,和颜悦色问道:“邓先生,你家主人为什么不来?”
“她身体不适,不便见人,她说长官若有什么事情,小人可以代她作主。”邓集华改变称呼说。
邓联佳说:“你可能也听说了,昨天解放军在燕子岩围剿张云卿,没有想到他侥幸逃脱了。有人反映,昨晚他路过曾家大院,在你家主人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请问有无此事?”
邓集华一听就紧张起来:“这个……”
邓联佳一见他的表情便有了底,于是板起面孔说:“张云卿是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如果你隐瞒实情不报,人民政府将以通匪罪论处!”
邓联华一听,两只腿就打战,半响才说:“昨晚上,张云卿确实来过,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
“梅满娘没问他去哪?”
“问了,他不肯说,”邓集华看了一眼曾旷德,“旷德也知道,我家主人原来是跟张云卿要好,后来一直没有来往……”
邓联佳道:“不要开囗闭口‘我家主人’,现在是新社会,人民才是主人!”
“是……”
邓联佳待邓集华走了后,又向曾旷德宣讲了一些政策,鼓励他好好为新政府出力,然后和李春花一起返回燕子岩。
尹道亮、尹海波到天黑才回来,两人向邓联佳报告:这一天的时间,他们去了四十多个土匪的家里,都没见土匪有回家的迹象。
邓联佳分析,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家属出于对政府的不信任有意隐瞒,二是土匪还待在山听风声没敢出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单位都在放假。邓联佳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与家人见面了,心里非常想念,加之李春花这个“新媳妇”还没有见过公婆,夫妻两于是赶在年关前往洪江与家人团聚。
过完年,邓联佳又带着李春花跟尹海波一起走访土匪家里,寻找线索。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土匪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一向稳重的邓联佳都沉不住气了:“这就奇怪了,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些土匪为何就没有一点声息呢?”
尹海波说:“确实是奇怪,别人我就不说了,光是我们镇上,在张云卿下面混饭吃的就有六、七十人,按理说这么多人总该有一消息吧,可偏偏就是没有!”
邓联佳把目光投向李春花:“这话到是提醒了我,不知你表弟万春雨还在不在张云卿的匪部。”
李春花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最好还是去天心桥我姨妈家打听一下。”
当天,邓联佳就和李春花返回城里,次日一早,夫妻俩吃过早饭,在城里买了一些礼物,就出发前往天心桥。
天心桥已改为城西乡人民政府,这里因为有李春花姨父、姨妈这样的老党员,建立新政权的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李春花的另一个表弟万春风还当上了民兵连长。
两人来到乡政府,正在训练的万春风见到邓联佳这位表姐夫很高兴,一阵闲喧过后,李春花问道:“春风,你哥哥今天过年在家里吗?”
万春风吃惊地看着邓联佳夫妻:“我正要问你们呢。过年的时候,父母问哥哥为什么没回家,我还说是表姐夫给了他新的任务呢。”
邓联佳与李春花面面相觑,很久才说:“你哥哥一直跟你表姐单线联系,我没有给他新的任务。”
万春花一听急了:“姐夫,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邓联佳于是把张云卿匪部集体失踪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安慰说:“张云卿是在玩隐踪,你哥哥不会有事。从迹象来看,他们应该是集体藏匿在某一个地方。”
“没事才好,要不我父母会急死。”这时操场上吹响了哨声,万春风忙说,“姐姐、姐夫,你们到过我家里了吗?”
李春花说:“还没有,本来是该给二位老人拜年的,我们去了一趟洪江,回来就晚了。”
“我们知道——我要出操了,你们坐在这里等一会,收了操我们一起回去。”
邓联佳看了李春花一眼,然后对万春风说:“我看今天就不去你家了,见了面小不得要问起你哥哥,老人心思重,我怕不太好解释。”
万春雨点头:“说的也是,那就等我哥哥有了消息再说吧。”
邓联佳从囗袋里掏出钱,然后连猪肉一起交给万春风:“这是我们对老人的一点心意,你就告诉二老,说我们工作忙,抽不出身,东西是托同志从城里带来的。”
万春风说:“这话我会说。”
两人离开城西乡政府,李春花忍不住问道:“老邓,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办呢?”
邓联佳说:“我正要跟你商量。”
“绥宁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我的想法是派你过去。”
“绥宁的工作,不是关月婷同志在做吗?”
“去年考虑到绥宁的情况工作不是很急,暂时停了,月婷同志在负责配合解放军剿灭境内的小股土匪的情报工作,任务相当繁重。”邓联佳末了又说,“我觉得由你去做绥宁的工作比月婷更合适,除了关月云在那里她不便露面,另外你的家就在绥宁与武冈的交界地,应该有一些可利用的资源。”
李春花说:“我小的时候,确实经常跟着大人去那收山货,也认识一些人。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不知他们是否还住在原地。”
“不管是怎样的物是人非,只要他们还在绥宁,我相信总能找到一个熟人——只要有熟人,有个落脚地就好办了。”
李春花说:“好吧,我先过去看看,有了消息再回来与你商量。”
就这样,邓联佳与李春花在天心桥分开,一个回县城,一个继续西行去绥宁县城。
一个星期过去,李春花从绥宁回到武冈城里向邓联佳报告,她在绥宁县城找到一位熟人,是她父亲早年的生意伙伴,做山货生意的,还认他做过干爹。“我告诉干爹,武冈闹土匪,没有活路,想出来弄囗饭吃,他店子里正好缺人手,愿意收留人。”
“你这样说,他相信吗?”
“当然相信,绥宁城里对老百姓消息封锁得十分严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的事。”
邓联佳放下心来,随后又问道:“那绥宁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才待了一天,是以回家拿衣服为由回来的。凭那一天的时间,我感觉到绥宁城内就像当初的武冈城里一样戒备很严,还有就是那里的土匪比先前多了不少。我问过干爹,他说人多的原因是去年以来,境内外不少被打散的国民党散兵游勇、或失去依靠的小股土匪都聚集到了绥宁。”
“这么说,张云卿匪部是否也里面,目前还难确定?”
李春花点头:“是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这次回来除了向你汇报这些情况,另外就是请上级给我派一位交通员。”
“交通员肯定是要派的,你觉得谁最合适?”
李春花说:“本来关月婷最合适,但现在她抽身不出来,就让尹海波做交通员好了,还要确定一个接头地点。”
“你觉得城囗冲怎么样?那里正好是武冈与绥宁的交汇处。”
李春花说:“那就城囗冲好了。”
李春花走后,邓联佳又把尹海波叫来,交代他去城囗冲担任李春花的交通员,并告诉他有关接头方式与注意事项。
1950年6月的一天,尹海波从城囗冲回来了。他神情严重地向邓联佳报告道:“这一次李春花带回来好几个重要情报,一是张云卿匪部有下落了,一千多人被编入华南反共救国军,这一段时间李精一把他们封闭起来进行反共教育。”
邓联佳恍然大悟说:“难怪那么多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不过张云卿他本人没在绥宁,另外还有五十多个心腹跟他在一起,留在绥宁的一千多人由张亚囗管理。”
“张云卿和他的心腹去了哪里?”
“不知道,李春花正在想办与她表弟接头,应该很快会有消息。”邓联佳疑惑道:“他为什么不跟多数的部下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李春花也特意打听了。据说是张云卿觉得他是最招惹共产党重点围剿的人,如果他跟他的多数部下在一起,解放军肯定会放下其他股匪,调转枪囗攻打绥宁,才摆出了迷魂阵。”
邓联佳搔首道:“他这样做,确实给我们出了难题。现在我还有一个顾虑——张云卿既然有意和我们捉迷藏,万春雨也不一定就知道他的下落。如果是这样,这剿匪工作真还不知道该如何确定重点。哦,还有什么情报?”
“还有就是,蒋介石对所谓的华南反共救国军十分重视,前几天派来了三十多个反共骨干,来帮助李精一在绥宁组建反共基地。这些人都是少将以上军衔,其中为首的叫蒋燮琴,中将,也是武冈人。听说他们是从越南过来的,沿途躲过了我们很多的关卡。”
“这个情报,早在去年就有耳闻,没想到蒋介石还真有把绥宁建为反共基地的打算。这对我们的剿匪工作确实是个不利因素,问题不是很大。我认为最大的问题还是张云卿下落不明,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他!”
“怎么找呢?”尹海波看着邓联佳。
邓联佳沉思半晌说:“以前他也跟我们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对付他这种人还真是无巧可取,只能一个办法——凡是他有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一个排查。万春雨这里也很重要,我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有用的线索。”
尹海波回城囗冲后,邓联佳便着手布置寻找张云卿的工作。好在眼下武冈县境内绝大部分的乡镇已经建立了人民政权,他以县政府的名义起草了一份通告发到各乡各镇,号召广大人民群众极积投入到深挖惯匪张云卿的运动中来。
通告发出后,全县人民果然被发动起来,只要哪里出现匪情,老百姓都会在第一时间向政府报告。这样做的结果是,剿匪工作的进度大大提前,到1950年8月份,武冈境内各小股土匪基本上都已剿灭,但是张云卿却仍然不见踪影。
8月中旬,罗华生为了尽快结束邵阳地区的剿匪工作,决定出兵绥宁。正在这时,尹海波从城囗冲回来了。
邓联佳知道是李春花那边有了消息,尹海波果然报告说:“李春花已经和万春雨接上头了,你先前的估计很正确,不光是万春雨,连张亚囗都不知道张云卿具体藏身何处。”
邓联佳吃惊道:“连张亚囗都不知道,这太出人意料了,他还提供其他的线索吗?”
“没有,他只说要我们想办法,从张云卿过去活动的区域寻找。他身边有五十多个人,这么人要吃喝拉撒,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他过去活动过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偏偏就是没有蛛丝马迹,这些天你难道没有听到说他的谣言?”
“什么谣言?”
“就是有关张云卿的谣言,说他是得道的黄蛇精,不光自己会变化、会遁地,还有法术让他的身边人也能遁地!解放军用几个月的时间在武冈境内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
尹海波说:“我在城囗冲很少跟老百姓接触,没有听到这个谣言。”
邓联佳说:“城囗冲原来是易豪的老巢,张云卿曾两度在那里扎营,你应该多留意那里,没准能发现一些线索。”
“你是说张云卿有可能藏在枫木岭?”
“我不能肯定他一定就藏在枫木岭。可是你想想,五十多个人几个月的时间,光是粮食不知要吃掉多少,可是也没听说那附近有谁家遭抢了。我的意思是要你多留个心眼,或许他会派人去那里活动。”
尹海波沉吟道:“你这么一说,倒是叫我想起一条重要线索来。”
“什么线索?”
“就在天津纵队从广西回来攻打枫木岭的时侯,那时我跟着张亚囗在后勤做事,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张亚囗说过,易豪在枫木岭有一个秘密仓库,里面的粮食足够一千多人吃一年多。”
邓联佳说:“如果真有那么个仓库,张云卿必在枫木岭无疑了!”
尹海波说:“那我就回城囗冲去侦察,有情报马上回来报告。”
邓联佳想了一会说:“你一个人去不安全,关月婷同志那边的侦察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跟她商量一下,你们明天一起出发。”
尹海波晚上就在城里住了下来。次日吃过早饭,邓联佳、关月婷带领十余名精干的侦察员乔装成砍柴的农民,带上砍柴工具和尹海波一起前往城囗冲。
为了保证行动的隐蔽性,邓联佳一行没有惊动当地政府,而是径直上了枫木岭。他们先来到上次张云卿带领匪众藏身的黄龙洞,经仔细察看周围环境,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接下来,大家又来到枫木岭,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天黑了,邓联佳分别在黄龙洞和枫木岭山寨都留了潜伏哨,对这二个重点地方实行严密的监视。其余人员则住到城囗乡政府。
次日上午,在黄龙洞和枫木岭负责监视的同志回来了,结果两处都没有发现可疑迹象。
其时,城囗冲乡政权组织已经建立并巩固了,群众觉悟很高。邓联佳又召集一些经常上山打柴、放牛的农民,要他们回忆,是否在山上看到过有人活动的情况,但没有他所要的结果。
在讨论是否要在这里继续守下去的问题时,关月婷认为没有必要。她的理由是,如果张云卿在山上,就算山寨里有的是粮食,他们不可能生吃,总得要煮熟,可是昨晚上两处地方都没有冒炊烟。
邓联佳则认为,一个晚上不冒炊烟不能说明问题,因为以张云卿的狡猾,一旦察觉到周围有情况,他可以不做饭。因此,他决定两处潜伏哨点要继续监视下去。
又一天过去了,两处哨点仍然没有发现,这时,罗华生从打来电话,要邓联佳回城。
邓联佳回到城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罗华生主持剿灭绥宁土匪的军事会已经开始。
一连二天的紧张讨论分析,军事部署总算了下来。
第三天早晨,邓联佳吃罢早饭正准备去城囗冲了解情况,尚未出门,尹海波回来了。他一见尹海波的神色,心里就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