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8章 腥风血雨

第8章 腥风血雨

书名:匪王2作者名:钟连城本章字数:21460更新时间:2023-12-27 19:50:33

话说贺子非得知黄万即将攻打高沙,顿时紧张万分。他原来计划将部队带到山门与姜定要的部队汇集一起,不料傍晚时分前往山门联络的林卫华回来报告,姜定要部已经离开山门,而此时,负责警戒的哨兵来报告,说黄万的军队已经离高沙不到半小时的距离。邓联佳见贺子非有点不知所措,便建议他先将笨重武器趁夜沉入资江,在崖壁做上记号,然后解散队伍,所有枪枝由官兵各自保管。做完这一切,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最后二十余名纵队骨干及部分家眷迅速离开营区,向西北疾走三十里直到洞口镇才停下来。邓联佳与贺子非经过商量,然后就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会议决定:李精一、林卫华、舒子静等五位有家眷在刘异手里的同志留下来营救亲人,余者随贺子非一起离开武冈。

会后,贺子非率队继行,邓联佳、管云云的五名纵队骨干一起在李精一家里过夜。天亮后,邓联佳反复叮嘱李精一等人,一定要以救人为重,万莫担误,又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随后和管云云一起离开。走出村子,管云云忍不住问道:“邓联佳同志,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邓联佳说:“武冈的形势越来越恶化了,我和李春花必须离开,你留下来接替她的工作,随时掌握武冈的动态。”

“你们去哪?”

“去叙浦开展新的工作,等我们离开后,你马上向上级汇报。”

“贺子非他们也去叙浦吗?”

“他们暂时去叙浦,先躲开敌人的视线,我会选个适当的时间安排他与上级接头。”

“能说说去叙浦开展什么样的工作吗?”

邓联佳摇头:“现在还很难说,要看情况而定,解放军就要打过来了,该做的工作不是没有,是太多了。还有,我的身份暴露了,到了龙潭,我可以和湛鸿章同志好好构通,共同为雪峰山的安定出力。”

二人一路说着话,于中午时分到了高沙蓼水春客栈。饭后,邓联佳对管云云的工作又作了一番交代,并一再叮嘱李精一等人营救家人的事如果有消息,应尽快报告,随后就安排他进城。

管云云走后,邓联佳戴着鸭舌帽来到镇上转悠,所到之处,市民都在议论昨晚上的事,说什么“黄万本想把贺子非一囗吃了,是共产党城里有探子,把消息提前告诉了贺子非”。又说“黄万扑了个空,没处出气,差点就要把营房烧了,是有人提醒他会连累镇上的居民,他才作罢”。……

邓联佳本想回营区看看,因担心张云卿留下探子,又改变了主意。他在镇上逛了几家店子,只买了一盒艾香,然后到一家饭馆吃了晚饭。天黑很快就黑了,回到客栈,老板例行公事地与他打招呼:“客官,有需要的尽管吩咐。”

邓联佳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停下脚步说:“今晚有位客人过来,麻烦老板多给张席子。”

老板不解地看着他:“是男的么?”

“女的。”邓联佳见老板很疑惑的样子就说,“我睡觉不太老实,怕蹬了人家。”

“真难得有你这样怜香惜玉的客人,”老板向朝邓联佳暧昧地眨眨眼,“好咧,一会给你送来。”

邓联佳回到房里不久,就有人敲门,他以为是老板来了,打开门,却是李春花,忙说:“这么快就来了?”

李春花尚末答话,老板也过来了,他连说几句“打搅” ,放下凉席带上门就走了。李春花不解地问邓联佳:“这是怎么回事?”

邓联佳解释说:“为了不让人怀疑,今晚要委屈你了——我在这里打地铺,你不会介意吧?”

李春花看到房里只有一张床,心里明白过来,轻轻地叹了囗气说:“这又何苦呢?”

邓联佳不以为意地一笑闪过,随后问道:“城里的情况如何?”

李春花见邓联佳问起,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用四个字形容———白色恐怖。”

邓联佳叹道:“我知道,武冈有一个刘异就不得了,更何况加上一个更凶残的张云卿。”

“听管云云同志说,我们要去叙浦?”

“今晚抓紧休息好,明天一早上路。”邓联佳打开凉席,见房里的蚊子很多,这才记起买了艾香,于是点燃艾香先睡了。

李春花坐在床沿上痴痴地看着邓联佳,直到听到有鼾声传出,才钻打开蚊帐上了床……

邓联佳醒来的时候,天将拂晓,发现身上盖了一床凉被,才想起这里是大山脚下,即使是夏天后半夜还是有点凉,对李春花的体贴很是感动。很自然的,这让他想起前妻朱氏来——在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件关心丈夫的举动能让他记住。

在邓联佳的心里,李春花是一个难得的女子,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内心深处喜欢她。可是,正因真心喜欢,他才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自从目睹战友欧阳东、邓成云、刘倬、李秋涛……一个个死于敌人的屠刀之下,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愿意连累自己喜欢的女人。

邓联佳想着这些,听到李春花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于是轻声说:“春花同志醒来了?”

“嗯,醒来一阵了。”

“睡好了吗?要是没睡好就再睡一会,今天要走很远的路。”

“睡好了,走吧。”

“那好,我们到洞口镇去吃早饭。”

邓联佳与老板结了房钱、还了凉席就和李春花一起上路。到洞口镇打尖时,他才发现李春花的眼睛红肿,就问:“你的眼睛怎么哪,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没、没有的事……这几天城里流行红眼病,就快好的。”李春花掩饰着。昨晚上,她头一次和她最心仪的男人同居一室,但又咫尺天涯,这番际遇确实难以让她平静下来。

邓联佳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他不再过多追问,吃过早饭后就率先离开店铺起往洞口塘等车。

其时,经过洞口塘的安江公路虽然已经通车,得过往车辆不多,有时一整天也难得碰上一趟,因此多数人进入雪峰山都选择步行。

这天的运气很好,邓联佳、李春花在公路公行走不到一个小时,正好有一辆从邵阳去龙潭的车。

下午时分,两人来到“四益绸缎百货店”,正在店里忙碌的姜定要立即将手头的事交给伙计,领着邓联佳、李春花上了楼。

进入房间,姜定要看了李春花一眼,问道:“你们是一家子了吧?”见邓联佳不作答就点头说,“这样才好,有利于开展工作。”

邓联佳问道:“贺子非呢?”

“我把他们安置在岳父家里了。你放心,那里吃住方便,也安全。”姜定要边说话边给二位倒茶,“真没想到你们武冈的反动势力有那么猖狂。下一步打算怎么走呢?”

“看看情况再说吧,想跟湛鸿章同志商量一下。”

“好啊,二位稍等一会,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姜定要一楼不久,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来到房里,邓联佳连忙起身:“你就是湛鸿章同志吧?我叫邓联佳。”

“我是。”湛鸿章点头后又警惕地看着李春花:“这位是……?”

“李春花——也是我们的同志。”邓联佳介绍说。

湛鸿章这才与二位握手,坐定后才说:“邓联佳同志,你的任务比我艰巨啊,武冈的反动力量十分强大。”

邓联佳说:“再艰巨也得做,总不能让解放大军过来的时候在武冈碰上一个硬钉子。”

湛鸿章说:“碰钉子恐怕难免。前不久我去了省工委,罗义同志说,在我们湘西地区虽然有号称十万土匪的反动势力,解放大军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不会太大。唯有你们武冈,那里是广西的门户,白崇禧会格外重视,还有像张云卿、刘异这样的顽固势力盘根错节,困难一定不少。”

“是啊,我们好不易容有贺子非这样一股地方力量,现在也被他们瓦解了。”

“所以,罗义同志指示我必须把叙浦这边的工作做好,龙潭是武冈的一道屏障,这里巩固了,或许对武冈起到一定的作用。”湛鸿章说到此处又盯着邓联佳:“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邓联佳说:“罗义同志的思路,可以说是与我不谋而合——与你一道先巩固龙潭,于此同时,安排贺子非与上级取得联系。到龙潭巩固了,再让贺子非打出红旗,有了这两股地方力量的配合,一定能给解放大军有力的协助,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湛鸿章赞赏说:“这个思路很清晰,只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我们龙潭的地方力量自保是有余,要支持你们武冈的话恐怕还得加强。”

邓联佳道:“鸿章同志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嗬!听你的囗气,好像已经成竹在胸了?”

“成竹在胸谈不上,不成熟的想法有一个,正想你商量。”

“愿闻其详!”湛鸿章诚恳地看着邓联佳。

“我的想法还是从张玉琳身上打主意。”

湛鸿章认真琢磨了一会,点头说:“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想法,如果能把张玉琳争取过来,不仅仅对叙浦、对武冈有好处,对解放整个湘西都有大的作用,只是能争取到他吗?”

“事在人为,不努力当然就不会有机会,所以我想亲自去一趟辰溪,不知你这里能否提供一些可以利用的关系。”

“关系肯定有——米庆轩、米庆舜听说过吗?”

“不熟悉,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兄弟俩,我们的人,他们的手里掌握了张玉琳二个团的兵力。”

邓联佳喜出望外:“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退一万步,就算没能争取到张玉琳,把他们的二个团拉过来,也足够支持我们武冈了!”

湛鸿章深有感触说:“是呀,正如你自己说的,这次没有白来,真是天赐良机啊!什么时候行动?”

邓联佳说:“我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哪方面的?”

“贺子非部下的家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

“这事我听说了,应该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

邓联佳不安道:“跟我多少还是有关系的,共产党人尽该勇于承担责任。”

湛鸿章点头:“没错,你做得对——大概什么时候有消息?”

“说不准,我很担心——刘异有个干儿子你知道吗?”

“知道,一个心狠手辣的惯匪。他怎么了?”

“如果刘异听信他的话,很有可能对无辜的亲属下毒手……”

湛鸿章道:“真希望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邓联佳叹道:“不说这些了——怎么姜老板不跟你一起上来?”

“哦,这阵子店里生意正忙,你找他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方便的话,叫贺子非过来碰个头。”

“那不行,得你去他那里。”

邓联佳不解:“为什么?”

湛鸿章叹道:“龙潭虽说比武冈好多了,但也不是一方净土啊。”

邓联佳听出了弦外之音:“莫非这里也……?”

湛鸿章点头:“这里也有反动势力,而且还在向承祖的下面占据副总队长之职。”

“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来也是我的族人,叫湛祖镜,是龙潭地主阶级的代表人物,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中统特务。”

邓联佳吸了一囗冷气:“是这样啊,向承祖也真够兼容并包的。”

湛鸿章又说:“特别他与姜定要除立场不同,私人关系也十分紧张。”

“这是为什么?”

湛鸿章说:“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他比我说得更清楚。”

这里正说话,姜定要抽空上来了,说饭菜已经弄好,请邓联佳、李春花下楼吃饭。

饭后,邓联佳见姜定要空下来了,就问到:“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湛祖镜?”

姜定要点头:“是有这个人。我正想跟你说,对这个人千万要提防

——最好是不要见到他。”

“听鸿章说他是中统方面的人,跟你个人之间也有过节。”

“湛先生都跟你说了吧?”

“他没有说是什么过节。”

“最大的过节,是立场不同、观点不同。要说私人方面的过不去,应该也是他造成的。那是我的‘四益’刚开张不久的事。这个湛祖镜仗着家里的势力,在家乡总是以龙潭的杜月笙自居的。购买东西,只要看中,就要店家派人送到他家里去,给不给钱,店主不能过问。在德丰银楼布匹部,他先后赊去三百多块银洋的货物不肯付帐;湘南绸庄他赊去两百多块,也不付钱。到我的‘四益’开张了,他又故伎重演,不到三个月,就赊去了八十多元钱的货物。于是我以本小利微,资金周转不灵派伙计过去与他协商,他不予理睬。我不信邪,便连续派人催讨,没想到把他触怒了。有一天,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店来,大声问:‘姜定要!我谌祖镜到底欠你多少钱?!给我一并算出来!’我不敢怠慢,照数算出了八十多元。他交过钱,鼻子里‘哼’了两声,不可一世地走出店门。接着又回转身,用手指着店门的上方,面向看热闹的人大声说:‘你们看,这店门上吊起一把黑心刀,谁进店就宰谁几刀!’我也不客气,当即回敬他说:‘生意买卖两相情愿,我姜定要没请你进来,是你自愿的!告诉你,看错了人。四益不是德丰银楼,也不是湘南!’从那以后,我们就互不来往了。”姜定要说到此处,外面有人在叫他,他歉意地冲邓联佳笑了笑,“是我店里的伙计,可能有点事,先上楼休息,忙完了,我带你们去看看贺司令他们。”说着把桌上的一些残骨剩饭用一张油纸包好拿在手里走出餐厅。

邓联佳和李春花仍回店铺楼上。到了房里,两人枯坐了一会,邓联佳想着该说些话题,却见李春花在偷看自己。这让他感觉到,李春花是自内心喜欢他的,内心不禁涌起一股甜蜜的滋味,想好的话题也烟消云散了。正不知所措,他看到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宣传资料,找出一些阅读时,却是一些很有价值的时局资讯——

6月,白崇禧退到湖南后,中共湖南省工委确定了新的斗争策略:依靠群众,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将主要锋芒对准蒋介石、白崇禧死党,争取程潜、陈明仁为首的湖南军政当局和地方势力和平起义,转移暴露了身份的党员干部,开展反迁移、反破坏和护厂、保产的斗争。

6月2日 周恩来致电在香港与程潜代表唐鸿烈洽谈的乔冠华,要认真进行争取程潜、陈明仁、李默庵的工作,使他们站到人民方面来,投入反美、反蒋、反桂(国民党桂系)斗争。

6月7日 中共中央华中局、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中军区同时成立,林彪任华中局第一书记,罗荣恒任第二书记,邓子恢任第三书记;华中军区司令员林彪,第一政治委员罗荣恒,第二政治委员邓子恢,政治部主任谭政,第一参谋长肖克。原中原局及中原军区同时宣告撤销。

上旬 随军南下的中共湖南省委机关移驻汉口(共有干部和青年知识分子近6千人)进行整训和学习。15日,省委宣布了湖南省人民政府和长沙市军管会的领导成员。同时决定了长沙、常德、衡阳、邵阳、永州等专区及其所属各县的领导班子。

本月 程潜致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备忘录由王首道、肖劲光转报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程潜在备忘录中表示愿意站在反蒋、反桂、反假和平的立场上,根据中共中央和谈八条二十四款的原则,谋取湖南局部和平。

中共中央华中局派洪德铭来湖南,传达中央和华中局指示,要求湖南以配合解放大军解放湖南为中心任务,抓紧做好迎解、接管、支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加强统战工作,促进程潜、陈明仁起义;发动和依靠广大群众,开展护厂、护校、保护机关档案和一切资财的斗争,保护城市生产,维护社会秩序,把湖南完整的交给人民;停止发展党员,停止武装起义。

7月4日 毛泽东复电程潜,对他决心采取反蒋反桂及和平解决湖南问题的方针表示佩慰,同意他提出的各项要求,并指出:只要先生站在人民方面,反美反蒋反挂,先生权宜处置,敝方均能谅解。

中共中央军委致电第四野战军及中共湖南省委,提出对程潜备忘录的处理方针,确定暂时保留程潜现任军政各职务,极力争取用和平方法解决湖南问题,以起影响南方各省的作用。

7月5日 随军南下的中共湖南省委在汉口召开入湘干部大会,王首道提出入湘后的基本任务是:筹粮支前,剿匪安民,打开局面,铺开工作。打开局面后,迅速转入以农村工作为重点。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6军解放临湘。

随军南下的中共湖南省委在武汉发出通知,提出接管城乡工作步骤:第一、要把城乡管好,特别要把城市接管好;第二、迅速将全党重心放在农村,开展农村工作,造成发展城市的前提条件;第三、直接发展城市,确定在5万人口以上的城市成立军管会,以统一军队和地方领导。

7月1日 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政工处长程式、省党部书记长朱有为和省参议会奉白崇禧令,筹组“湖南人民反共救国宣传委员会”,加紧反共宣传。

7月14日 行政院长阎锡山派秘书长贾景德乘专机来长沙,迎接程潜赴德,共商国事,程潜看出阎锡山此举的意图是借机将其羁押,遂予以辞谢。

7月17日 白崇禧自长沙飞广州,密商对程潜的处置。次日返回……

李春花见邓联佳看得眉飞色舞,知道是好消息,于是也凑上前来观看。正看得起劲,冷不防有人推门进来,两人本能地显出惊慌失措之态。

邓联佳见是姜定要,就说:“你呀,还是冒冒失失的!”

姜定要打趣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妨碍了你们。”

邓联佳见李春花脸上飞红,就认真地对姜定要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在看宣传资料,一时忘情,把这里当成在武冈呢。”

姜定要冲李春花一笑:“别介意,我和仇老板是开玩笑惯了的——这叫‘杯弓蛇影’,我知你们在武冈受刘异他们的惊吓,已经养成习惯了。”

邓联佳问道:“什么时候有空?”

“店铺里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去见贺司令。”姜定要见邓联佳从桌面上拿了好几本资料,“你这是干嘛?”

邓联佳把手里资料扬了一下说:“这东西太有价值了,我得带过让同志们看看。”

姜定要笑道:“不必啦,他们比你还先看到——你这又是习惯动作,把他们当作还是在武冈。”

邓联佳声尴尬地笑了笑,把资料放回了原处:“又让你看笑话了。”

姜定要认真说:“这是夸你呢,说真的,不是你这样的小心谨慎,武冈的地下党组织早就不存在了。”

邓联佳点头:“这话让你说到点子上了。”

姜定要的岳父离镇上不到五里的湛家村,三个人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就到了。这里山清水秀,来到一个绿树掩映的小院落,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狗吠声,姜定要冲着院子喊了一声“老黑”,狗叫声立即停止,接着一条黑狗冲了过来,围着姜定要不停的摇动着尾巴。姜定要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把里面的残骨剩饭放在地上,黑狗对着他呜呜地哼了几声,然后欢快地吃了起来。

贺子非等人很快也迎了出来,他们见到邓联佳,少不得一番问候。入得屋里,贺子非迫不及待地把邓联佳引进内房说:“仇老板,如今局势一派大好,我们不能就这样等着大军来解放武冈啊!”

邓联佳坐下来说:“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这不是专为你们的事过来了吗?”

“我知道,我就等着听你的安排。”

邓联佳看着贺子非说:“这次行动必须保密,为了不让目标太大,你带家人先去辰溪,我随后也过来。”

“要等多久?”

“难说——等到李精一那边有了准信,我就过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能让你见到真佛。”

贺子非点头:“是该等他们的消息,要不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邓联佳在这里与贺子非说着话,没多久姜定要的岳父也回来了。老头子很好客,非要留邓联佳“夫妻俩”吃晚饭。

晚饭后天已经黑了,姜定要把邓联佳叫到一边说:“我岳父要留下你们在这里过夜,你看怎么样?”

邓联佳说:“湛祖镜肯定在关注我,所以必须回到四益去,麻烦你把贺司令喊来。”

一会贺子非过来,他知道是为离开龙潭的事,一见面就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不能太晚,就这二天——最好是选在晚上。”

“那就今晚吧——到时候如何接头?”

“你就住辰溪旅社,这样我来找你方便一些。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一个人带着家眷恐惧关照不过来,你着得谁合适一些?”

贺子非想了想说:“林卫华一直负责警卫工作,只是他……”

“没关系,他会过来,那就这样定了。”

邓联佳来到堂屋里向老头子道谢,然后和姜定要、李春花一起离开。

回到四益,店子已经打烊多时,但仍有几个人在外面晃来晃去,姜定要干咳了一声,然后对邓联佳说:“我进去对一下账目,你们先上楼。”

邓联佳领着李春花上了楼,见房里黑灯瞎火的,就冲着隔壁喊叫:“湛先生有火柴吗?”

湛鸿章在隔壁答应说:“有有有,就来。”随后出来帮邓联佳点亮煤油灯,并说,“仇老板,你可是个倍受关注的人物啊,你不在的时候,来了好几起人打听呢!”

邓联佳说:“看到了,这个时候外面都有人呢。”

湛鸿章说:“安全问题你可以放心,这里是向承祖的地盘,湛祖镜就算再利令智昏,也没这个胆子。他不过是想监视你罢了。”

“我知道,谁让我是被武冈当局通缉的共产党?他是中统成员,这是他的职责——由他监视好了。”

这里正说着话,姜定要在下面喊道:“仇老板,你俩走了这么远的路,早点休息,我就不上来打搅了,有需要的就说一声。”

邓联佳说:“有多余的凉席、蚊帐麻烦带一套上来。”

“我只顾和你说话,忘了你们一路上累坏了,该歇息啦。”湛鸿章说完也回隔壁去。

一会,姜定要带来凉席和蚊帐,他有点不解地看着二位:“都在一间房子里了,为何还……”

“没什么,我睡觉爱乱蹬,怕蹬了春花。”邓联佳表情平静的说。

“原来是怜香惜玉,好吧你们休息。”姜定要放下东西转身走。

邓联佳从脚步声里听到姜定要已经下了楼,这才掩上门对李春花说:“你先睡吧,我还要一阵子。”

李春花不知道邓联佳还要忙什么,见他不说也不便多问,此时她确实也累了,放下蚊帐就上了床。

邓联佳坐在书案前看一阵文件,然后蹑手蹑脚地打开凉席、挂好蚊帐,这才回到书案上铺开纸,给省工委罗义写起信来。信的内容不是太长,因为房里蚊子多,还是费了一些时间。

写好信,邓联佳回过头发现李春花的蚊帐敞口了一个大囗子,他估计一定有蚊子钻进去了,于是轻轻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知道她是睡着了,遂拿葵扇驱赶钻进去的蚊子,忍不住打量躺在床上穿得很少的李春花一眼,一个成熟、性感的女人横在眼前,邓联佳的手本能地就要触摸,可是迅速又停住了……

是夜无话,次日一早,邓联佳见姜定要过来了,就对他说:“贺司令昨晚可能不辞而别了,麻烦你向你岳父及他的部下说一声,要他们不要见怪。”

姜定要说:“不会,这是特殊时期,贺司令不辞而别必有任务,我岳父能理解,他的部下更不用说了。当然,我还是帮你去说一声。”

邓联佳、李春花在四益一连等了数日,李精一等五人终于过来了。邓联佳把他们一起带到姜定要的岳父家里。一路上,邓联佳得知他们的亲人已经遇难,心情十分难受。他们都非常悲愤,其中林卫华最是激动,声称要回武冈重新集合部队报仇,邓联佳劝道:“血债血还,这个仇肯定要报,但如果现在就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光报不了仇,还会报自己一起搭上。”

到了湛家,李精一等人没见到贺子非,就问邓联佳:“贺司令呢?”

邓联佳回答说:“他为了早日回武冈报仇,执行任务去了,他要你们安心在这里等消息。”

邓联佳陪大家吃了午饭,趁大家四处散步,把林卫华悄悄叫到一边说:“晚上你来一趟四益,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吩咐完后就回四益去了。

邓联佳和李春花回到四益,问姜定要:“鸿先生在吗?”

姜定要点头,手指了指楼上。回到房里,邓联佳吩咐李春花收拾行李,他自己则来到隔壁房间。湛鸿章见了就问:“什么时候走?”

“今晚。宣传资料有吗?”

“有的,你稍等片刻。”湛鸿章去了没有多久,就拿来一大捆资料给邓联佳,“两个人能带这么多吗?”

邓联佳点头:“还有人跟我们一起走。”

湛鸿章叮嘱说:“辰溪不比这里,到处特务横行,要多加小心。”说着把一封信交给邓联佳,“这是我给米庆轩的信,他看了信,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去哪里找他们?”

“他知道你会去,已经在龙潭客栈派了人等你们。”湛鸿章随后告知了接头暗号,末了又说,“我就不送你们了。”

“不用,你安心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邓联佳回到房里,李春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天一擦黑,林卫华如约而至。此时他还不知道干啥,见了面就问:“仇老板约我来有什么事?”

邓联佳说:“跟我去一趟辰溪——这就走。”

林卫华急道:“行李还在湛家呢,我马上回去拿!”

邓联佳说:“不必了,这样正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走吧,贺司令在辰溪等我们呢。”

三个人带着大量宣传资料乘着夜色离开龙潭,一路夜行晓宿,不数日来到县城辰溪旅社。

贺子非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见邓联佳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般说:“仇老板你不知道,我在这里是度日如年啊!”

“你的心情我理解,湖南解放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我的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我说了会让你见到真佛,这次绝不食言。你去长沙一趟,按我交代的接头方法就可以了。”邓联佳说着从囗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贺子非,“这是我给罗义的信,你见了面把信交给他,他就会安排你与我党的高层领导人见面。”

贺子非收好信,这才感到心里踏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事全由你自己安排。”

贺子非点头:“那我们今天就走——你自己呢?”

“我另有任务,可能还得在辰溪住一段时间。”

贺子非说:“这样正好,你就住这里,房子也不必退了。”

“还是退了吧,我不能住这里。”邓联佳指着带来的大捆资料说,“这东西暂时放一下,再过半小时,麻烦你派人送到龙潭客栈来,我会安排人接应。”

“没问题,我亲自给你送去。”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邓联佳站起来握住贺子非的手,“祝你们一路平安!”

邓联佳带着李春花离开辰溪旅社,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龙潭客栈。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打量着两人半响才问:“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有别的事情?”

邓联佳说:“也住店,也有别的事情?”

“客官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吗?”

邓看着老板:“你这里有米吗?”

“有的,客官要哪里的米?”

“我不要别的米,只要龙潭米。”

老板点头:“我这里没有其他米,只有龙潭米。”

暗号对上了,老板叫来一位女店员,把李春花交给她,然后把邓联佳带到一间僻静的房里,掩上门说:“你就是邓联佳同志吗?”

邓联佳点头:“你是……?”

老板热情地与邓联佳握手:“米庆舜。”

邓联佳歉意地说:“听湛鸿章同志说起过,没想你亲自与我接头,让你久等了。”

“没有的事,今天一早过来的,估计你也是这两天的行程,没有想到这么巧。”

“庆轩同志在十里铺吧?”十里铺是米氏兄弟部队所在地,邓联佳是湛鸿章处听到的。

米庆轩点头:“我们必须有一个留在部队,要不群龙无首不好办事——邓联佳同志,城里不安全啊,这里也不能久住。”

“那我们也跟你一起走就是了。”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还是歇两天再说。”

“没问题,干我们这一行的早习惯了。”邓联佳迫切想见到米庆轩,“稍等一会就可以走,还有点宣传资料没有到。”

“好啊,你们想得真周到,我们这里就缺宣传资料。”

“是啊,人心重要,反动派也明白这一点,才千方百计封锁消息。”

两人在房间里说着话,不觉时间过得很快,一会米月娥和李春花吃力地提了几包东西进来,邓联佳见米庆舜迫不及待地取出一本翻看,就问道:“贺司令呢?”

李春花说:“走了。”

米庆舜边看边赞道:“真是好东西啊!我看都留下来,只带一套回就行了。”说着就对米月娥说,“想办法尽快散发出去,让它发挥作用!”

米月娥走后,米庆舜就吩咐伙房弄饭。三个人吃了饭就一起上路,十里铺离县城还有二十余里,到傍晚时分终于赶到。

到了部队驻地,米庆闻讯走出营地亲自把邓联佳、李春花迎进营房,然后问长问短,米庆舜则把一套宣传资料拿去文书处翻印。

米庆舜离去后,米庆轩对邓联佳说:“听湛鸿章说,仇老板有一个很好的计划,能否详细道来?”

“是什么计划,鸿章同志没跟你说么?”

“没有,他说你会过来与我详谈。”

邓联佳于是把想过来争取张玉琳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就看着米庆轩说:“我对辰溪的情况不太了解,这事能否成功,就看你们了。”

米庆轩听后沉思半响才说:“这事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我们是他的下属,不好出面啊。如果能说服他还好办,不能说服他,我这里岂不暴露了?”

“你出面当然不合适,得有别人出面。”

“嗬,听你的囗气,莫非仇先生与张玉琳认识?”

邓联佳摇头:“我不认识他,尹立言在长沙成立大西南联军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营长,还不够资来长沙开会,要不还是有机会与他认识。我的想法是在湘西地界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除了有威望,还要与张玉琳私交好,更重要一点是可靠。”

米庆轩若有所思道:“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一个人……”

“他是谁?”

“陈策,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得,西南联军成立的时候,他也是湘西方面的代表之一,与我的关系也好,他曾经当过师长,威望也够,想必张玉琳也没有不认识他的道理,只是他的立场如何?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米庆轩说:“你说的没错,张玉琳不光认得他,还曾是他的属下,只于说到立场,在这里我要告诉你——就像你是武冈方面的地下党领导,陈策同志就是辰溪地下党的最高首脑!”

“有这么巧的事情?真是太好了!”邓联佳有点喜出望外,“他在辰溪吗?”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应该还在辰溪,有什么事我可以随时派人去龙潭客栈与他接头。”

“这事要抓紧,抢兵工厂是杀头的罪,张玉琳知道国民党是不会放过他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有利条件,但一定要保密,如果让国民党知道我们在争取他,那就麻烦了。”

“你说得对,看来这事还得我亲自去一趟辰溪。”

次日一早,米庆轩就上辰溪去了。米庆轩走后,邓联佳为了让宣传资料发挥更大的作用,他让米庆舜尽可地多加印刷。文件、材料印好后,米庆舜派出大量可靠的人选一批前往洞口、武冈、绥宁等地散发、张贴;一批到洪江、芷江等地利用亲戚关系散发、张贴,并相继做杨春甫的工作;另一批前往溆浦的花桥、高明溪、九溪江等地城沿途散发、张贴。

邓联佳在十里铺等到第五天,米庆舜过来告诉他:米庆轩已经与陈策取得联系,要他尽快去龙潭客栈碰头面议。

邓联佳不敢担误,立即只身前往。到了龙潭客栈,米月娥把他领到一间房里。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房间里光线很暗,米月娥点了灯就出去了。邓联佳见房间里只有米庆轩,遂问道:“陈先生呢?”

“外面还没黑吧?天黑了他才能过来。”

“这是为什么?”

米庆轩道:“这几天城里出现了大量的共产党宣传资料,弄得国民党特务十分紧张,他们都认得陈策同志,清天白日的不安全。”

邓联佳明白过来,随后又问:“争取张玉琳的事跟他说了吗?”

米庆轩点头:“他已经在做这项工作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有结果。这次请你来除了张玉琳的事,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米庆轩想了想说:“等会还是让陈策跟你说吧。”

两人说着话,米月娥过来了:“可以开饭了吗?”

邓联佳对米月娥说:“就带到这里来吃罢,外面人多眼杂的。”

米月娥没多久就端了饭菜过来,两人吃罢饭又说了一些话,陈策就过来了。

邓联佳与陈策是老相识了,见面也省去很多客套,谈话后很快就进入正题:“听庆轩说陈先生已经与张玉琳接触了,情况如何呢?”

陈策脸上写满了高兴:“就四个字——非常顺利!”

邓联佳道:“是吗,张玉琳这么快就授了我们的意见?”

陈策道:“看似很难的事,做起来还是有神助。自从辰溪兵工厂 的案子发生后,张玉林日子并不好过,可谓是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被国民党抓到就无地葬身之地。特别是这些宣传品中提到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和第二野战军一部,陆续解放了湖南北部的15个县市,大部队逼近长沙。这个消息让张玉琳有了投诚的想法。在这个时侯,我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们说,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受我的意见呢?”

米庆轩说:“你知道那些宣传资料是谁带过来的吗?”

邓联佳连忙打断米庆轩说:“先别说这个。陈先生,听庆轩说你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我?”

陈策看了一眼米庆轩说:“是这样的,此次我去了一趟长沙,在省工委我向军事组长罗义同志汇报了这边的情况。罗义同志听了后专门为这事召开了会议。上级最后决定:第一,尽可能地争取张玉琳,万一争取不了,同意米庆轩、米庆舜继续潜伏在部队,如在张玉琳部队内无法生存时,应果断脱离张玉琳之统辖,可用‘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名义,返回十里铺,以罗子山为依托,建立游击根据地,迎接大军的到来。必要时,可向龙潭靠拢,与姜定要取得联系。”

邓联佳一听就说:“我个情况我正要向上级反映——这次我在龙潭待了一段时间,了解到向承祖的雪峰部队一直苦于没有共产党认可的正式番号,我这里有个建议,何不就先让用‘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名义呢?”

米庆轩道:“这到是个好主意!”

陈策笑道:“还是仇老板脑子反应快,我怎么就没想到,哈哈……”

“如果我没去龙潭,肯定也想不到这一点,这事不能拖得太久,庆轩,麻烦你尽快想办法姜定要过来!”邓联佳再次叮嘱陈策说,“要注意两个事:一,张玉琳的事要抓紧,不能让他中途有变故;二,要保密,让国民党知道就麻烦了!”

陈策点头说:“这两桩事都很重要,我一定放在心上。”

邓联佳在龙潭客栈足不出户,到第三天,米庆轩过来告诉他:陈策已经与姜定要见了面,就将向承祖的部队改为“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的事进行了一番详谈。姜定要已于今天晚上回龙潭去了。

米庆轩说完这些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有个事我忘了告诉你——湛祖镜你知道吗?”

邓联佳点头:“是向承祖的总队副,是龙潭方面的反动势力——他怎么了?”

“你来了没多久,他的人也跟着到了辰溪。”

“我在龙潭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派人盯梢,没想我来辰溪他也跟来了——盯我的是个什么人?”

“他叫向桂元,是湛祖镜的忠实走狗。”

“盯我不要紧,千万另把陈策盯上了……”邓联佳想了想又问,“你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先是姜定要提醒,我再让米月娥留意,没想到还真的发现他了。”

邓联佳不安道:“如果仅仅只是湛祖镜在注意我,事情到不会有大碍,怕就怕……”

“怕什么?”

邓联佳看着米庆,半响才问:“听说过我们武冈有一个著名土匪吗?”

“你说的是不是张云卿?”

邓联佳点头:“正是他。”

“听说过他很厉害,江湖上有关他的传说有点神乎其神,具体如何厉害没有见识过。”

“千万别见识,如果绕不开真要见识他,那就麻烦了。不瞒你说,经你一提醒,我怀疑在这个向桂元的背后有一个张云卿。”

“你是说,向桂元来这里跟张云卿有关系?”

“这次我离开武冈后,他肯定要四处寻找。”邓联佳说到此处就不安起来,“看来我的怀疑是越来越有点靠谱了——庆轩,你马让叫米月娥再去打听,看看向桂元是一个人、还是二个人来了。”

米庆轩不解道:“不管他是一个,还是二个人,你能从这里看出什么来呢?”

邓联佳耐心的解释说:“如果是他一个人,就没什么;如果是两个人,其中另一个是湛祖镜派来的心腹,这也没什么;如果是二个人,而另一个却躲藏在幕后不肯露面,那这个人绝对就是张云卿!”

“好吧,我去下米月娥那里。”

米庆轩去到龙潭客栈直到次日上午才回来。邓联佳一见他就预感到不详:“我说的三种情况是哪一种?”

米庆轩说:“是有一个人躲在路边客栈里遥控指挥向桂元。”

“人看到了吗?”

米庆轩点头:“米月娥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跟踪了很久总算看清了。”

“是不是单眼皮、大眼睛、园脸、个子有你这么高、年纪五十岁上下?”

“对对对,正是你说的这些特征!”

邓联佳心里一沉,对米庆轩说:“这就糟了!”

米庆轩疑惑道:“什么糟了?”

邓联佳很久才说:“陈策这里,我们当然不希望出问题,但是如今张云卿插了手,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争取张玉琳失败,下一步该怎么办?”

米庆轩的有点不愿意相信地说:“不会吧,张云卿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是啊,我也不愿意相信……”邓联佳说,“庆轩,看来我不能在城里逗留,得回十里铺去,张云卿他不是一般的精明,与他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

邓联佳在龙潭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个人回了十里铺,米庆轩仍在辰溪与陈策起做张玉琳的工作。

邓联佳在十里铺的日子里,他的心牵挂着两个方面:辰溪的张玉琳,龙潭的向承祖。辰溪这边一直没有音讯,而龙潭方面却是好消息不断传来:姜定要回去后,上至向承祖、下至一一般的雪峰部队成员,对改番号的事都十分踊跃,并按解放军的要求制订出了不少规章制度。有好消息本该高兴,可邓联佳总感到不安,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天中午,邓联佳正在资料室帮米庆舜整理文件,李春花走过来说:“这里交给我吧,米庆轩回来了,要你去一下。”

邓联佳放下手头的活计,来到米庆轩的房里,一见他的神色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庆轩,是不是张玉琳他……”

米庆轩点头:“你说的没错,张云卿确实厉害。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打听到了陈策在争取张玉琳,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中统头子张中宁,今天张中宁到辰溪来了。蒋介石不仅不再追究他抢夺兵工厂之罪,还给了他军长之职和五万大洋。关于张云卿,我早就听说,有许多的大军阀都败在他的手里,先前我不信,现在是不信也得信了。”

邓联佳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然后看着米关轩说:“庆轩,我说的那个最坏准备是该搬上议程了。”

米庆轩点头:“是啊,我急着回来正是要与你商量这个事情。”

邓联佳说:“我想知道,你能保证顺利离脱张玉琳的控制吗?

“只要他没有事先察觉,就不会有问题。”

“我认为已经不存在这个事。以张云卿的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米庆轩不安道:“那……该怎么办呢?”

邓联佳说:“这个先不说他。还有一点我也不太放心,你和庆舜都是书生出身,没有带兵经验,更别说打仗了。”

米庆轩点头:“这确是实际情况,我在回来的路上就有个想法,现在正要与你商量——你能不能就留在这里?有了你这个高参,我相信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邓联佳叹了囗气:“你太高看我了,实不相瞒,在带兵打仗方面,我比你兄弟二人还要外行。我有个建议,不妨让陈策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米庆轩点头:“哦,我还真差点把他给忘记了。我们本来说好是一起过来的,临走的时候接到张中宁的一封信,说要拜访他。”

邓联佳不解:“张中宁是什么意思?”

“这个事你有所不知,陈策曾经在辰溪高等小学任教,张中宁当时是他的学生,张的信是以拜会老师为借囗,陈策也只好答应他。”

邓联佳担心说:“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是的,当时我也不同意,还提出派警卫,他说没有关系,张中宁是他的学生,天底下没有学生要杀老师的。”

第二天,陈策安全回来了,邓联佳这才放心下来。米庆轩随即问他:“张中宁和你谈什么?”

陈策说:“他劝我放弃共产主义,放弃现在所走的道路,如果我同意,他保证,湖南省就让我来管,许愿许得很大。我也当仁不让,劝他看清当前的形势,只有放弃蒋介石跟共产党走才有出路。反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是不欢而散。他离开的时还回过头对我说:陈老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邓联佳说:“他没为难你就好。”

陈策这时看看两位,然后说:“关于下一步该如何走,二位应该商量好了吗?”

邓联佳说:“还没有,就等你回来一起商量。”

陈策看米庆轩说:“此处非久留之地,得做好离开的准备啊!”

米庆轩点头:“昨天我跟仇老板就说好了,我和庆舜没有带兵的经验,想把这两个团交给你来管。”

“也不能叫交给我,到了这一步,我们一起来面对难关吧。”陈策说着又对邓联佳,“仇老板有什么安排吗?”

邓联佳说:“这里有陈先生打理,我一万个放心。我的想法是把部队拉到龙潭方向去,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向承祖那边也好照应。从目前的情况看,龙潭那边的形势很好,但也难保不出意外——”

“仇老板这话的意思是……”

邓联佳说:“有张云卿在这里,他是不愿意看到形势向有利于我们这边发展的。二位都看到了,辰溪已经被他弄成这个样子,龙潭那边他肯定更会去给我们添乱子。所以我马上得去龙潭,把那边的工作做好了,我们也有一个安全可靠的退步之地。”

陈策点头:“还是仇老板想到仔细周到!”

邓联佳说:“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为了安全,就此别过,不再向你们告辞。还有一件事你们必须要做——”

陈策、米庆轩异囗同声:“什么事?”

“龙潭客栈必须马上撤离!”

米庆轩不安地问:“为什么?这个联络点我们用了很多年,一直很安全。”

“我没有来这里之前可能安全,现在就不一定了。我们武冈的地下党组织在这方面吃过亏。”

米庆轩点头:“我们接受你的建议,只是时间上急不过来,有不少同志还来不及通知。”

邓联佳点头说:“是有点来不及——不如这样,我让李春花同志留下来,帮助米月娥做工作。”

邓联佳随后向李春花交代了任务,就离开辰溪。当他们来到龙潭的时候,向承祖、姜定要改番号的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邓联佳到达的时间是下午。姜定要正忙于制作一万套“湘西方纵队”的服装,他见邓联佳回来了,立即抽空来到邓联佳的房里。

两人刚坐定,湛鸿章也过来了,邓联佳对姜定要说:“这边的事情忙得快差不多了吧?”

“服装式样已经确定下来了,既然我们也是解放军,式样就照搬解放军的。辰溪那边的情况如何?”

“不妙啊……”邓联佳于是把辰溪的情况说了一遍。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姜定要与湛鸿章大惊失色。

“这都是张云卿在暗中起的作用!”房子里沉静有许,邓联佳对湛鸿章、姜定要说,“二位是否知道,张云卿到龙潭来了?”湛鸿章与姜定要面面相觑。邓联佳又说,“如果我的分析没有错,他先来龙潭,当我去到辰溪,他紧跟着也去了辰溪。”

姜定要醒悟过来:“你是说,他是和向桂元一起去的辰溪?”

邓联佳点头:“二位好好想想,近段时间龙潭这边是否有可疑的人来了——我想,这边虽然有湛祖镜做保护,张云卿他不可能只身一人在这里,他应该还有一个搭档。”

姜定要搔着头,突然说:“对了,我听人说最近这里来了两个卖鞭炮的外乡人,莫非就是张云卿他们?”

“不管是不是,还是查清楚为好。辰溪方面已经查清楚了,去到辰溪的只有两个人,也就是说,张云卿还有一个搭档留在这里。另外,据我分析,张云卿很快也会回到龙潭来。”

湛鸿章、姜定要齐问:“他回来干什么?”

邓联佳认真说:“他回来只有一个目的——阻止雪峰部队变成解放军!”

姜定要与湛鸿章对视一眼说:“看来,这个事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邓联佳说:“有些工作我不方便去做,关于张云卿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有什么动作,你只须盯住湛祖镜就可以了,没有湛祖镜,他张云卿就算有孙悟空的本事,也成不了气候!”

湛鸿章点头:“仇老板说的确实是经验之谈!”

却说邓联佳回到龙潭的第三天下午,他正在房里看新近出来的宣传品,姜定要匆匆忙忙了走进来对他说:“张云卿回龙潭来了。”

“什么时候?”邓联佳放下小册子。

“昨天晚上。他一回来就去了湛祖镜家里,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什么鬼。”

邓联佳想了想问道:“湛祖镜今天有什么反常情况吗?”

“有。上午他私自开了总部的电台,他发了什么内容,连向承祖都不知道,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

邓联佳失色道:“糟了,张云卿又在故伎重演!”

姜定要不解:“什么故伎重演?”

“这次我们去辰溪争取张玉琳,张云卿得知这个情况后,通过中统组织向蒋介石报告,才有了蒋介石派张中宁招编张玉琳的事发生。今天湛祖肯定又在给国民党的什么要人拍电报。如果我的估计没出错,又会有人要来安抚向承祖。”邓联佳担心说,“雪峰部队改番号,恐怕又要面临新的阻碍。”

姜定要恍然大悟说:“难怪湛祖镜拍了电报后,又派他的心腹守在机房。”

这一次邓联佳的估计又不幸言中,没多久,向承祖就接到黄杰要他去邵阳参加由白崇禧主持的军政会议的通知。

向承祖这趟邵阳之行,来回来去了三天。他回来后头一件事,就是把姜定要叫去。姜定要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沮丧地来到邓联佳的房里。

邓联佳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遂问道:“向承祖改主意了?”

姜定要点头:“他要我停止制作符号。”

“白崇禧给了他什么好处?”

“六千块大洋、三千套军服、十万发子弹和、十支‘三棱步枪’,十支日本‘右轮’,还有一部电台。”

邓联佳见姜定要情绪低落,就说:“依我看,也不必把这个事看得过于严重。向承祖你是了解的,他现在停止行动,应该主要是出于应付白崇禧的原因。他与张玉琳不同,他最后的态度还是取决于解放军什么时候打过来。总之一句话,向承祖的事不足为虑,反倒是张云卿才值得提防,他如今来到龙潭,下一步不知又会使出什么招数来。”沉静片刻,又说,“这事湛鸿章知道了吗?”

“先跟他说了。”

邓联佳站起身说:“我们去跟他交换一下意见。”

邓联佳、姜定要来到湛祖镜房里,三个人就向承祖改变主意的事作了一番认真的分析,都认为这只是向承祖的权宜之计。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姜定要见湛鸿章在寻火柴点灯就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店子里打个照面。”

邓联佳叮嘱说:“别的担心没有,但必须提防张云卿又有新的伎俩,所以姜老板还得多多费心留神。”

姜定要走了没多久,邓联佳向湛鸿章告辞了。回到自己房子,房里黑灯瞎火的,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火柴。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李春花,如果有她在,这种事情包括屋里卫生甚至换洗的衣服都不需要他操心。

上床后,邓联佳想到李春花,心里又不安起来。辰溪的环境虽说没有武冈那么恶劣,但也不是一方净土,特别是张玉琳投向蒋介石后就更难说了。想着这些,他再也睡不着了,开始后悔,后悔不该把李春花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后半夜,邓联佳因为疲倦终于顶不住了,正要睡去,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仇老板,是我!”

是李春花!这不是梦吧?邓联佳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很痛,不是梦,他赶紧起来点亮煤油灯,打开门,只见李春花披头散发、一身褴褛地出现在眼前。

邓联佳在吃惊之余顿时明白了八九分:“春花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李春花也不多说话,从包里寻了衣服下了楼。半个多小时后,李春花就焕然一新地来到房子里,但她的面容仍然难以掩饰极度的惊恐和疲惫。

邓联佳给她递上一杯茶:“坐,有什么话慢慢说——辰溪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李春花喝了几囗茶说:“一言难尽!你走,后我就协助米月娥撤离,但还是晚了半步,那里已经被告特务控制了……”

邓联佳心里一沉,预感到了不祥:“损失大吗?”

李春花说:“很惨重,他们在龙潭客栈当场抓了五六人,米月娥同志也被抓了,用了不少刑始终不开囗。可惜,还是有人受不了就招了,他供出六十多人,这些人大部分已经归了案,只有少数逃走了,损失还在不断扩大……最麻烦的是,米庆轩、米庆舜可能也暴露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我见到有一伙便衣进来,就感觉出不太对头,马上逃去厨房扮作洗菜的,有人来问我又装哑巴。”

“你真聪明,要不落在他们手里就麻烦了。”

“是的,张玉琳已经疯狂了,我在城里躲了几天,有不少同志已经被杀害,米月娥她也……”李春花说到这里泪如雨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春花,你一路上一定累了,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李春花见邓联佳去门角拿凉席准备打地铺睡觉就急了:“仇老板,我们一起睡床,要不我也跟你睡地上!”

邓联佳有点难堪地看着李春花:“这……这样合适吗?”

李春花哀求说:“就当我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好吗?”

邓联佳看到了李春花眼神里的惊恐,心里就明白了……等到李春花先上了床,他吹了灯钻蚊帐,在床的别一头和衣躺了下去……此刻,他满脑子想到的是李春花这一次逃回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内心的愧疚就越来越多。他听到李春花在那一头动了一下,便知她一时也睡不着,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不想李春花从床的那一头爬了过来,并将他紧紧搂住。邓联佳突然将与一个成熟漂亮的女子如此亲近地搂在一起,刹时他的心有点把持不住了。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他想起了李春花说的话“就当我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好吗?”

如此一想果然灵验。邓联佳于是把李春花当成一个受惊不少的妹妹,很快连安慰的话也有了:“春花,这一次让你受惊了,你一个弱女子,又担心特务追上,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李春花搂着邓联佳,此时对她来说仿佛一只在风浪里漂浮了很久的小船终于回到了平静的港湾,语气也变得平静了:“我没有多想,心里根本就没有怕的念头,只想着尽快能见到你。”

“一路上都吃了什么苦?”

“别的也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是因为不敢走大路,就只能走山路。其实多数时候山上根本就没有路,衣服在荆棘蓬里早就没有碴了。到了后来,我不敢见人,只能在天黑后走……”

“我可怜的妹妹……这都是哥的过错……”邓联佳轻轻地拍打着李春花的肩,就这样两个人慢慢地睡去。

当邓联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他看到自己怀里还搂着一个女人,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正在这时,他听到姜定要在门囗有意咳嗽,这才发现昨晚上只顾安慰李春花,连房门都忘记关了。

邓联佳知道,姜定要在外面必定是有事情,他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李春花,于是轻轻地起了床,又轻轻地把门掩上,然后去到一楼厨房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随吃了点东西。

当他上楼经过自己房间的时候,见李春花仍应得很沉,不禁生起怜悯,心下说:这几天她是真的累坏了!他在窗口停留了片刻,就推开隔壁的房门,见到姜定要、湛鸿章俩人都在,就明白有事情需要商量。

“不好意思,让二位等久了。”邓联佳歉意地冲二位笑笑才坐下。

“等多久都是应该的,久别胜新婚嘛。”姜定要打趣说,“只是你们也太激动了,一亲热起来连门都忘记关了。好在我这里除了有人守店,另外还安排了哨兵,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李春花回来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湛鸿章的表情始终一脸严肃。邓联佳于是把辰溪那边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湛鸿章听后都大惊失色,“米庆轩、米庆舜暴露了吗?”

“春花同志没有得到准信,不过据我推测,既然有人招了,还抓了那么多人,米庆轩他们不可能不暴露。就算暂时没有暴露,在眼前的情况下,也要当暴露处理。”

湛鸿章点头:“仇老板说得很有道。”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邓联佳说:“二位就是为这个事等我吧?”

湛鸿章说:“这也是一件事,另外还有事姜老板要跟你说。”

姜定要见邓联佳把目光投向他,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我店里有位伙计与向桂元是酒肉朋友。昨晚他们在一起吃醉后,向桂元向他透露了一个重要情报:张云卿成功策划让张玉琳清洗辰溪之后,又有了一个更毒辣的计划。”

邓联佳大惊:“什么计划?”

“张云卿预见米家兄弟在近期会向龙潭这边辙退,就由向桂元告诉张玉琳,只要张玉琳愿意过来,龙潭这边保证有人接应。他通过这个办法把张玉琳的势力引过来,在消灭了米庆轩、米庆舜的同时,又胁迫向承祖死心塌地倒向国民党这一边。最终形成辰溪、叙浦、洪江、洞口、武冈一条连锁防线,把南下的解放军湘西的门外。”

湛鸿章听到此处,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的土匪,竟然还懂兵法!”

邓联佳说:“张云卿虽然不识字,但身经百战,从实践中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兵书上的谋略都来源于实战,我们千万别小看了他。他的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给解放军南下带来的阻力还真是不可估量!”

姜定要点头:“所以我和湛先生想跟你商量,这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邓联佳说:“看得出你和湛先生是商讨过一番的,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们正在讨论,是不是不让米庆轩他们过来……”姜定要望着邓联佳,“你看呢?”

邓联佳说:“这样当然不妥,如果米庆轩他们不往龙潭辙退,他无路可去,迟早要被张玉琳吃掉。”

姜定要说:“如果让他过来,岂不又中了张云卿的计?”

邓联佳说:“就算张玉琳不跟在米庆轩的屁股后面追过来,当他吃了米庆轩后,张云卿也一样有办法把他搬过来——说得更具体点,他可以通过蒋介石或白崇禧向张玉琳下达命令。”

姜定要与湛鸿章异口同声:“那这个事怎么办呢?”

邓联佳想了想说:“只有一个办法——要米庆轩他们尽快公开打出红旗,与此同时,这边派出一个熟悉山路的向导,让米庆轩抄近路向龙潭这边靠拢。”

湛鸿章点头:“这也是个办法,问题是一旦张玉琳追过来,向承祖会接受米庆轩吗?”

邓联佳点头说:“我也考虑到了,我让米庆轩打出红旗,就是针对这个来的——米庆轩已经打出了红旗,向承祖就算是害怕张玉琳,他不接怎样?那就表明,他是公开跟共产党作对!”

湛鸿章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米庆轩体弱多病,他兄弟二人都不谙军事,一旦与张玉琳交战,谁来掌握部队指挥作战?”

“军事方面的问题已经解决好了,有陈策在那里!”

湛鸿章说:“这个名字我听到过,但不是很熟。”

邓联佳说:“他是贺龙的老部下,南昌起义时,他是营长,东江战役后,因负伤回家。红二方面军长征经过辰溪时,贺龙亲自到他家里邀请,他带着儿子陈积山一起参加了长征。在途中,经甘泗琪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当到团长。1938年,在晋西北平(鲁)朔(县)地区作战地动员工作时。因另有任务被派遣回家。由于当时是国共合作高峰时期,回家后便担任了辰溪县自卫团副团长。不久,两党磨擦开始,驻防辰溪的国民党宪兵第十一团团长李楚潘,凭空栽以‘私买武器,图谋不轨’罪,将其逮捕入狱,监押于浦市‘陆军监狱’,为时长达三年,经营救出狱后,即埋头于烧石灰、挖煤炭,与外界很少交往。直到‘湘西事变’发生后,米庆轩发起组织独四、独五团时,他才与米庆轩、米庆舜他们接触,并出谋划策参与领导。‘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的名义,正是由他从省工委请到的。”

湛鸿章说:“有陈策在,军事方面的大问题算是解决了,但从整体来说,米庆轩从辰溪到龙潭,这中间还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

邓联佳又说:“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多增加确实性——具体做法是通过宣传解放军的战绩,对他产生影响!”

姜定要点头:“好,那就这样定了——具体派什么人去好呢?向导好找,唱主角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胜任的。”

邓联佳说:“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还是我再去一趟吧。”

湛鸿章立即表态说:“仇老板能去,当然是再好没有了。”

三个人说好后就一起下楼,姜定要很快就被他的伙计叫去了,邓联佳与湛鸿章来到库房里,打开收音机收听来自解放区的消息,并将能对向承祖产生引响的内容抄录整理下来——

1949年7月18日 中共中央军委电示第四野战军,在程潜、陈明仁等宣布起义、脱离国民党中央后,起义部队可以暂用“中国国民党人民解放军”的番号;要求四野立即派代表团赴长沙与程潜代表商谈起义的有关事宜。是日平江县解放。

7月19日 浏阳县解放。

7月20日 岳阳县解放。

人民解放军从江西萍乡东进与南下浏阳的解放军汇合。

白崇禧调动7个师22个团的兵力,自对湘中游击队“围剿”以来,湘中各游击队互相配合,抓住战机,歼敌800多人,争取了敌人一个团和直属营起义,取得了反“围剿”战斗的胜利。是日华容县解放。

7月22日 人民解放军以金明为首席代表,唐天际、袁任远、谢沛然、李明灏等为代表的和平谈判代表团到达平江。是日人民解放军逼近长沙、株洲,白崇禧从长沙惊慌飞抵衡阳。

7月23日 中共长沙地委在岳阳成立。是日澧县解放。

7月24日 临澧县解放。

7月25日 石门县、湘阴县和醴陵县解放……

邓联佳把整理好的消息交与湛鸿章拿去刻印,随后他也走出库房。恰在此时,姜定要匆匆忙忙走来:“仇老板回屋里去,有点事情要跟你们说。”

邓联佳知道又有了情况,跟着姜定要回到库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姜定要说:“湛祖镜又派向桂元上辰溪去了,他此去可能跟张云卿的那个计划有关。”

邓联佳原打算到晚上才动身,听姜定要一说,就改变了计划:“如此说来,我得在他之前赶到辰溪——向导找好了吗?”

姜定要说:“就让我侄儿姜帮番陪你去,他对那边的道路十分熟悉。”

邓联佳想了想又问:“李春花起来了吗?”

“起来好一阵子了。”

“我要去辰溪的事,没跟她说吧?”

“说了——她说要跟你一块去。”

“这几天她累坏了,不能让她去!那我就不上楼了,你直接带我去姜帮番家里,我们马上动身。”

姜定要二话没说就带着邓联佳去侄儿家里。

姜帮番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学生,姜定要一说他带邓联佳去辰溪,满囗答应下来,并说:“我在辰溪读了几年书,去那里的每一条路我都熟!”姜帮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从房里出来问邓联佳:“从这里去辰溪有三条路,不知仇老板想走哪一条?”

邓联佳不假思索说:“哪条路最近就走哪一条。”

姜帮番于是带着邓联佳上了屋子后面的山。才爬到半山腰,就听到后面的山脚下有人在喊叫:“哥哥,等一下——”

姜帮番停下来:“是我妹妹。”

邓联佳问:“你妹妹叫你有什么事?”

“不知道,”姜帮番于是对山下喊道,“有什么事?”

“你等一下就知道是什么事。”

姜帮番说:“还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