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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水落石出  奇方留待新中国

第20章 水落石出  奇方留待新中国

书名:秘方作者名:钟连城本章字数:16597更新时间:2023-12-27 19:50:33

前面由荷枪实弹的警察开道,后面是两辆武装法警押送囚车,周移和灵子被解押到了武冈县城,立刻被一群愤怒的死难者家属和愤怒的群众包围。周易已作好了充分准备,县政府调集全部警察站岗,还把富安的保安中队也调来了维持秩序,才让囚车顺利开进了监狱。

监狱外面,一个中年妇女扳着铁栅栏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号:“还我男人!还我儿女!”

在燕子岩惨案中幸存的张老二大声呼喊:“放我进去!我要当面指证汉奸!”

周易决定立刻开庭,许第一和许霞天也列席参加。对面,周移和灵子被法警押到被告席坐下。周移迅速向本家堂弟送去一个若无其事的眼神,似乎在说:“昔为座上宾,今是阶下囚,看你怎么办!”灵子则狠狠剜了许第一和霞天一眼。

重要证人被请进证人席之后,周易宣布开庭。首先被提审的是周移,他不等提问,就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几方面的问题,俨然一副洞庭湖的老麻雀见惯了风浪的派头,让在一旁维持秩序的富安也不由得暗暗纳罕。

周易让法警拿出物证,然后严正指控:“被告,你在日军犯境之前,就投靠了日本间谍宫本正平,进而从事间谍活动,我锄奸队会同警察从你旭日坊内当场抓获汉奸钟红林、娄小三,还在密室搜出电台。如此铁证如山,你岂能抵赖!”

周移明知钟红林和娄小三已不在人世,便狡猾地抵赖说,那两人背着他进行间谍活动,自己对此毫不知情,按照民国法律,没有连坐的条款,自己理当无罪。至于说到宫本正平,他更是胡搅蛮缠:“请问台上的法官,那时谁都不知道宫本正平是日本间谍,只知道他是武汉商人余则平,我和他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就据此说我投靠日本间谍,岂不太荒唐了吗?按照你们的逻辑,许第一也给他供应过许家糖,怎么不算投靠日本间谍,反而成了抗日功臣呢?对你们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拒不承认,还要向最高法院控告!”

法庭里出现短暂骚动,有人斥骂他态度顽固无理取闹。周易洞悉他的险恶用心,便将许第一如何请示上级将计就计改变秘方,让日军特攻队吃了订购的许家糖在战场上遭到惨败的情景作了简要介绍,还把当时截获的日军中村中将密令追杀许第一的电文当场出示,严正驳斥了他的无耻狡辩。然后,让当时的监狱看守朱朋出庭。

回忆当时的情景,朱朋就义愤填膺:“法官大人,各位旁听,我是周移担任汉奸维持会长期间监狱的看守。那时候,他的走狗钟红林和娄小三抓到了许家糖号的许厂长,就关在监狱里。他逼迫许厂长把秘方交给他不成,眼看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首先把两个走狗灭了口,再把许厂长带到别的地方去。我协助周委员和小玉小姐的锄奸队,从大牢里把许厂长救出去,不幸被他发现,我的同伴牛南死在他的枪口下,我也险些被他打死。各位请看,这就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枪伤。”说罢,让法官当堂眼看胸前后背的枪伤疤痕。

紧接着,燕子岩惨案的幸存者张老二声泪俱下,控诉了周移和灵子出卖同胞制造惨案的事实,周易和许第一都是隐蔽在山头上的目击证人。法官当场宣布,尽管罪犯周移拒不认罪,可是证据确凿,罪名成立。然后,按律审问女犯灵子。

和周移的自报家门相反,灵子对自己的年龄、籍贯根本说不出来,连她姓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就叫灵子。这让法庭颇感意外,只得审问犯罪事实后待查。周易指控,当时鬼子根本不知道燕子岩的具体位置,正是她主动给鬼子带路,宫本四郎杀害了老管家仇兵之后,继续追杀许第一,才造成两百多名无辜老部下给毒气杀害的结果,犯下出卖同胞和间接杀人罪。

灵子看着台上坐着的许第一和霞天,眼里闪出怨毒的神色,然后恨恨地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有的,可人不是我杀的。你们那么多大男人都保护不了他们,怎么能把罪过算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哦,我倒想起来了,你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索性让我替你说出来吧。霞天小姐让十多个日本兵轮奸了,算不算我的罪过?”

“你……”

被鬼子兵轮奸,这是霞天刻骨铭心的耻辱和伤痛,周易本来决定在法庭上略而不提,只审问惨案的主要事实,没想到灵子这么阴毒当众揭出,想要制止已来不及了。霞天身子一晃顿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慌得两个女法警赶紧将她抱起来离开法庭。

许第一气得跳起来要抢过去打她,还是周易冷静及时阻拦了,也气愤地斥责她说:“你也是女人,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伤痛。没想到会这么无耻,这么狠毒!”

灵子竟然纵声大笑起来:“哈哈!这是许盛山应得的报应!许盛山对我绝情,我只恨老天爷没能再给我机会,把他的儿女全都毁了!”

出了这样的变故,审讯不得不暂时停止,把周移和灵子押进监狱。周易和徐得风紧急商量,决定待情况进一步了解后再继续审问。

霞天醒过来,许第一询问她,灵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许家的,为什么会对许家怀着如此刻骨的仇恨?霞天哀伤地说:“我也不明白。只记得还在我不懂事的时候,灵子就来到了我们许家,好像是那个周老板周移带来给爹爹当小妾的。为了这事,娘还跟爹爹吵过。后来两个弟弟被坏人绑架,你一生出来娘就死了。记得那时有人背地里对我说,灵子就要成为新娘了,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没成。”

“哦,原来是这样。”许第一明白了,灵子既然是周移带过来的,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肯定是冲着秘方来的。恍惚之间,他又想起那个宫本芳子,也是为着夺取秘方使出狐媚手段接近自己的,幸亏周易警惕才及时识破了间谍的真面目。这个女人能够听从周移指使苦撑二十多年,甚至能够舍弃了女人不再的青春,其中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第一,你明白了什么?”霞天怔怔地问他。

许第一沉痛地说:“我感觉出来,他们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我家掌握的秘方。如今他们落入法网,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想到几十年来发生那么多的惨痛,竟然会都是为着秘方而发生的,霞天不由得不寒而栗。她立刻让许第一回灌塘老家去,找到老管家许盛榜,也许能够了解有关灵子当年的情况。

许第一马不停蹄赶回灌塘老家,许盛榜正坐在院子里跟几个老头晒太阳扯古道今。一见许第一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前来看望,高兴得老脸上放出红光来。感谢过后,没等许第一开口,便感慨地说:“听说周老板和灵子被押回来审问了?真正料想不到,他们那么聪明能干的人会成为汉奸卖国贼,可叹呀!”

许第一向他简要说出审问的情况,便请他回忆当时灵子来到许家的情形。许盛榜年过七十有点迷糊,偏偏对过去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他捋着白胡须回忆说:

当年,周老板是许家糖号最大的客户,跟老东家还是在关帝爷神像前磕过头的结拜兄弟。就在小姐三岁、大少爷出生那年,周老板带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说是他的远亲孤女叫灵子,知道盛山兄跟前缺个女佣,就带来帮着料理家务。老东家和太太很高兴,就将她收留下来。那灵子果然伶俐,深得老东家和太太喜爱。没多久,周老板提议就让灵子当小妾更能精心照顾。也不知为什么,老东家和太太吵起来,事情也就搁下来了。直到家里遭了变故,太太也悲伤过度去世,周老板便以小姐需要照顾,还要延续香火为由,再次提起让灵子名正言顺当继室续弦,还情愿置办嫁妆打发灵子。这本来是天造地设两全其美的好事,可老东家还是拒绝了。说到这里,许盛榜看了许第一一眼:“个中的情由,老东家应该跟你说过,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许第一听得心潮激荡,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坎坷离奇的身世,深深地为父亲为了保全绝世奇方和自己幼小的生命免遭暗算采取的绝情行动而震撼。如今老父早已长眠地下,也许他根本想不到,正是他这种绝情激发了灵子对整个许家的刻骨仇恨,才不惜一切进行疯狂的报复。二十多年的艰难岁月,其间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曲折呢?他只能苦笑:“父亲只让我好好继承秘方,把天下奇糖发扬光大,别的什么都没说。”

许盛榜也不禁老泪纵横感慨欷歔:“咳,老东家如果九泉有知,得知你能成为抗战功臣,也会含笑九泉的!只是没想到,周老板和灵子竟然会那么傻,竟然为了夺取秘方甘心去当汉奸,落得今天的下场!内中的曲折,只有他和灵子知道了。”

知道许盛榜也说不出内情,许第一只得回去报告周易。

就在这时,小玉也匆匆赶来看望霞天。她向周易报告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消息:富安在押解周移的时候,发现周移冲着他冷笑,正要上前斥责,忽然感觉出跟他似乎是童年时一个熟人,便讪讪地说:“你冷笑什么?我好像早就认识你。”周移还是冷笑:“我还以为你贵人眼高,真把我忘了呢!”富安越来越觉得周移是自己一个很熟悉的人,却偏偏想不起来,让周移说出来,也许能够在监狱里方便一二。周移似乎动了心,长叹一声说:“我明白,我是将死之人了来日无多,也不想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去。把你妹妹小玉叫来,自然会告诉你。”

周易听了他们的汇报,觉得周移阴险狡诈,制造燕子岩惨案只是他夺取许家秘方阴谋中的一部分。根据多方搜集证据,在抗战期间,上海等地出现的假冒许家糖,还有周子良在公馆前被炸弹炸死,都跟他有密切的关系,必须进一步调查清楚,才能替死难的同胞报仇雪恨。就在他们进一步调查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从长沙赶来控告大汉奸周佛墙。

周易很诧异,告诉他说,在押的两个汉奸男的叫周移,女的还不知姓氏,没有周佛墙。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说:“周副专员,我叫李昆。你说的周移,正是周佛墙。我叔叔李光是长沙稻花香的股东,在长沙下黎家坡有一处房产。叔叔没有子嗣,我从小过继给叔叔,这两处财产本来应该归我继承。没想到周佛墙出来打官司,说我叔叔有个内侄叫齐贵荣才是合法继承人。”

周易对“齐贵荣”这名字很敏感,立刻想到小玉和富安,让他说得更明白一些。李昆接着说:齐贵荣本来是从洞口带着孩子搬到长沙来的,不知跟周佛墙什么关系,跟叔叔李光根本不认识。可是,周佛墙的父亲却根叔叔是世交。他利用这层关系,安排齐贵荣到稻花香帮工。后来,也不知他采用了什么办法,让叔叔李光收了齐贵荣为养子,还立下遗嘱。直到叔叔不明不白死了,李昆才知道财产莫明其妙到了齐贵荣的名下,便跟齐贵荣打起官司来。可每次出庭,周佛墙都出面帮着齐贵荣作证,反而诬陷李昆无中生有讹诈。官府见他出示了李光的遗嘱,认为周佛墙主持公道,便判定财产属于齐贵荣,让他含冤负屈二十多年。现在得知周佛墙成了汉奸被捕归案,特意前来讨回公道。

周易从小读书很少在家,只知道有这么个本家,却不知道他还有个名字叫佛墙对他知之甚少。他综合各方面情况进行细致分析,认定周佛墙身上蹊跷甚多,便不动声色让富安和小玉一起去见周移,看他究竟是不是李昆说的周佛墙。

监狱的铁门打开了,小玉和富安跟随周易走近前去。尽管光线昏暗,小玉仔细辨认,还是认出了眼前的周移正是周佛墙,立刻惊诧地说:“佛墙叔,您怎么会在这里呀?”然后回头对富安说:“哥,难道你忘了,他真是帮着爹爹赢了官司的佛墙叔!”

富安不胜惊诧地看着周移:“怪不得我看着眼熟,原来真是佛墙叔!佛墙叔,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我们离开湖南了,想不到你到了武冈,更想不到我看守的会是你!”

周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监牢里的周移,敏锐地察觉出,尽管周移表情冷淡,眼里还是闪出了惊慌的神色。周移也察觉出周易在注视自己,认定自己终究还是逃不出周易精心布置的场面,干脆仰天大笑:“哈哈哈!不错,周移就是周佛墙,周佛墙也就是周移。富安小子,告诉我,你现在还想夺回你家的秘方吗?”

富安猝不及防,脑袋里“轰”地一响,许多往事纷至沓来。他看了身边的小玉一眼,干脆利落地说:“当然想!别看小玉现在是许家的儿媳妇,我还是要实现爹爹的遗愿!”

小玉万万没想到,许第一和自己一次又一次放过了哥哥,他竟然还这么顽冥不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哥!你怎么能……”

富安瞥了身边的周易一眼,然后得意地对小玉笑了:“我怎么不能?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当然轮到我了!”

周移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当即发出枭鸟一般的狂笑:“好啊!就凭你这句话,我周佛墙虽然没有能够得到秘方,也能够瞑目啦!”然后狞笑着盯着周易:“周易小弟,你让我看到了这一幕,我也愿意成全你,把一切全都说出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崩地裂,还要让你们一个个灵魂出窍!哈哈哈!”

周易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周佛墙不是绝望的歇斯底里,而是阴谋得逞后的恶毒发泄。围绕这个阴谋的核心,当然是许家掌握的秘方。阴谋一旦揭穿,无论是善良的小玉,还是顽冥不化的富安,包括霞天和许第一,都会遭受强烈的打击,也许会引发一场灾难。对那场灾难的严重程度,他实在无法预见。

周易一声厉喝:“小玉,别听他们胡说,我们走!”立刻匆匆离开了监狱。

周易当晚就跟徐得风商量,周佛墙的汉奸面目已经暴露无遗,随着审查的深入,又牵涉到他夺取许家秘方的巨大阴谋,也得并案处置。为了彻底审查,不妨把李昆安跟齐贵荣的财产原案一并审理,许霞天暂时回避。徐得风斟酌再三,同意了周易的方案。

次日上午,周佛墙被带到审讯室,让许第一、小玉、李昆安和富安一起出庭。周易问他说:“周佛墙,你认识这个长沙来的证人吗?”

周佛墙看着李昆安思索片刻,立刻认出来:“认识。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叫李昆,是长沙稻花香股东李光的侄儿。”

李昆极力平静地说:“周佛墙,听说你爹娘是信佛的人,在佛祖面前许下愿心生下你来,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想来你应该与佛祖有缘。我不要你对着佛祖起誓,也不愿将你八十多岁的老娘请来,只要你说一句真话,我叔叔李光的财产究竟该属于齐贵荣,还是应该属于我李昆?”

一听提到八十多岁的老娘,周佛墙的身子不禁一颤长长一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能不说实话,那两处财产本来就属于你。”

富安一听暴跳如雷:“周佛墙,你这个狗汉奸,怎么能颠倒黑白?”

周易对富安本来就没有好感,严肃地叫他不得咆哮公堂,让被告周佛墙继续交待。周佛墙鄙夷地看了富安一眼:“我是在颠倒黑白。可是你不知道,我过去为袒护齐家颠倒了黑白,现在再把它颠倒过来,正好恢复了事实的本来面目,能算颠倒黑白吗?”

此话一出,不但是富安,连李昆也觉得十分意外。周佛墙揶揄地冲他们挤挤眼,随即向周易提出给他一支烟。周易宽厚地让法警给他一包烟,还给他一杯茶。周佛墙感激似的点点头,让法警给他点上烟,才看着李昆安说:“你是李光的侄儿,想必应该知道我年轻时的爱好和兴趣?”

李昆很快回忆起来:“我知道。你那时在如意斋当伙计,时常在家里摆弄花花草草。我听叔叔说过,你好像在试验一个失传了的宫廷秘方,好像是什么天下奇糖。”

他这么一说,周佛墙似乎忘记了这里是法庭,忘记了自己手腕上还带着手铐,轻轻啜了一口茶,还惬意地吐出一串烟圈,眼里闪出了兴奋的亮光,沉静地说:他在伺候东家的时候,听到东家无意间说出了明清两代的宫廷秘方,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又意外得知当年的秘糖在湘西的雪峰山下出现,便改名周移来到西南重镇武冈替东家开办分号,其实是为了寻访秘糖秘方。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了秘方持有人许盛山。几经接触,他察觉出许盛山精明强干,一边和他结拜为兄弟,另一边却结识了许盛山的仇人齐贵荣。经过细心观察,他认定齐贵荣根本不可能是许盛山的对手,便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一方面,把收留的孤女灵子送到许盛山身边当女佣,目的是当上小妾伺机取代太太的地位。另一方面,极力煽动齐贵荣的仇恨,把他一家带到长沙,有计划地把他培养成李光的遗产继承人站稳脚跟,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李昆听了激动不已,打断了他的话:“我真不明白,我叔叔李光也算得上是精明的人了,你是用什么办法制服他的?”

周佛墙又吐出一串眼圈,得意地说:“任何复杂的事情,一旦揭穿了其实非常简单。制服李光武的奥妙,就在我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上。”

他接着说,那些花草里有一种神奇的植物名叫曼陀萝花,能够麻痹人的神经使人慢慢失去记忆。首先,他让齐贵荣给李光送去花草,特意把曼陀萝花摆放在卧室里。恰好,李光早年死去的老婆姓齐,齐贵荣轻而易举取得了李光的欢心,经过他居中撮合,就让齐贵荣立下文书成为李光的内侄继承人。李光一死,齐贵荣手里拿着文书,周佛墙上下疏通,而李昆尽管有族人出庭作证,怎么能够打赢官司呢?

“原来是这样!”法庭里响起一片低声的惊呼,法庭的书记员都差点忘了记录。世界上居然能够用神奇的花草操纵别人的大脑,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周佛墙看看富安、小玉和许第一,脸上浮出高傲的笑容:“说过李家,现在该轮到说说齐家和许家了。”

富安为房产转瞬消失面如死灰,许第一和小玉相对望望,似乎感到彼此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跳动。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既然能够想出这种惨无人道的诡计,还不知道他对两家施展过什么令人惊心动魄的阴谋呢!

周佛墙接着说:他很快发现,齐贵荣得到李家的财产后,便满足于安逸的生活乐不思蜀了,明白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身上,立刻想出了绑架许盛山两个儿子的第三套方案。不久,齐贵荣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伙同娄小三将许盛山的儿子绑架到了长沙。按照齐贵荣的意思,干脆斩草除根。可是,周佛墙却狡黠地说:“我爹娘是信佛的,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能杀生害命哪!这两个孩子看上去挺可爱的,不如干脆带着做你的儿子。”齐贵荣可不乐意了,说他自己有儿女,再说两个小东西都知道是高沙许盛山的儿子,岂不是养虎伤身?他阴阴地笑了:“李光那样的大人,我都有办法对付,何愁调教不了两个孩子呢?放心吧,吃穿的问题我包了。”

许第一立刻想到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哥哥,原来是这样给绑架了,恨不得上前掐死他。可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法庭,只能恨恨地盯着他。

周佛墙仿佛没有看到许第一眼里射出的愤怒目光,继续说:两个小家伙开头的时候一天到晚哭喊着要回家见爹娘,齐贵荣按照他的吩咐在房子里摆上曼陀萝花,再给他们好吃的,很快就不吵不闹听话了,还愿意叫齐贵荣作爹爹。接着,又给他们许家糖吃,让他们知道这是天下第一糖,还让他们知道有个叫许盛山的夺取了自己的秘方,长大后一定要把失去的秘方夺回来。周佛墙为自己的成功十分自负,齐贵荣提醒他说,许盛山的老婆就要临产了,如果生出来的是男孩怎么办?周佛墙眼里闪出一道凶光:“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于是,齐贵荣离开了长沙。后来的事情,许第一不用他说也知道了,情不自禁地大声质问他:“你这歹毒的家伙,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周佛墙面无表情地说:“许少爷,我反正是将死之人,也不怕说出来让你仇恨。这道理很简单,许家还要人继承香火,你们母子一死,灵子就能名正言顺成为继室夫人,许家的秘方就能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许盛山老谋深算,跟仇兵演出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到头来我还是白忙活了一场。现在想来,也许是我不该动杀机得罪了佛祖,这一切都是天意呀!”

许第一急于知道两个哥哥的下落,大声责问他:“我两个哥哥呢?是不是被你杀害了?”

周佛墙眼里闪出怨毒的光芒反驳他:“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爹娘信佛,才把我寄身佛墙,这双手从来没有沾过血。你要恨,只能恨佛祖没有给你的大毛哥哥有你这么硬的命。民国十五年端午节,湘江河里半夜发大水,齐贵荣只顾救自己的儿女,摸黑中抱起两个孩子爬上屋顶,就把大毛二毛留在房里不管不顾。听到孩子的哭喊声,才知道摸黑中抱错了二毛。活生生把自己的儿子和大毛一起淹死了。想来这也是天意哪!”

许第一和小玉听了,只觉得五雷轰顶。齐贵荣抱错了二毛,这么说来,富安就应该是二毛,这个千方百计想要置许第一于死地的富安,竟然就是许第一的亲哥哥?富安也觉得脑袋里嗡嗡乱响,蓦地想到那天陈光中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说自己长得“跟盛山兄年轻时一模一样”,难道自己真会是许盛山的儿子吗?

富安宁肯死,也不肯接受自己是许盛山儿子的事实,当即涨红了脖子大声咆哮:“你这狗汉奸胡说!我爹是齐贵荣,谁是许盛山的二毛?你再胡说,老子毙了你!”

周佛墙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当”地一声将杯子摔得粉碎,然后仰天狂笑起来:“哈哈!你就是二毛,是我胡说了吗?真是奇妙啊,这么多年没有给你闻到曼陀萝花了,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有醒,真是太奇妙了!”然后抬起头傲视原告席上丢魂落魄的小玉、许第一,又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我早就说过,我会成全你们,把一切全都说出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崩地裂,还要叫你们一个个灵魂出窍!哈哈,我现在能够瞑目啦!”

他的狂笑一声高过一声,许第一和小玉只觉得头晕目眩晕倒过去,富安狂叫一声“我不信!”踉跄着冲出了法庭。几个法警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把他们搀扶起来进行紧急抢救,法庭暂时陷入了混乱。

富安冲出法庭,周佛墙的狂笑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脑海,在他耳边不断轰响。他一路不住叫着“我不信!我不信!”街道上的行人不知威风凛凛的保安中队长究竟为什么一路狂叫,唯恐触犯他没有好果子吃,纷纷往两边闪避,看着他跑出了县城。

紧接着,这些莫明其妙的行人还看到了另一番街头风景:就在保安中队长后面,紧紧追赶着一个年轻男子,立刻有人认出了这是大名鼎鼎的抗战功臣、许家糖号的厂长许第一;许第一的后面,还紧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也有人认出了这是许家糖号的少奶奶。这三人都是县城的名人,县城永远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士,准确地知道保安中队长正是许家糖号厂长的舅子,他们正在参加法庭对汉奸的审问,怎么会发疯一般出来举行这场奇怪的赛跑呢?

许霞天听从周易的安排没有出席旁听,就在回去的必经之道城东迎春亭等候他们。正在百无聊奈的时候,忽然听到大街上闹哄哄的,没等她向别人打听,就看到了富安在前面狂叫奔跑的情景,冲着他用力啐了一口解恨。紧接着,她看到第一和小玉两个奋不顾身紧跟在后面,便不假思索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急急地问:“小玉,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玉放慢了脚步不敢看她,十分艰难地说:“姐,你还不明白,我哥……其实是……第一的……二毛哥……”

霞天如同听到晴天霹雳,身子剧烈地战抖起来。多少年以来,她总是祈求菩萨保佑大毛二毛活着回来,可现在水落石出,富安竟然就是自己的弟弟二毛!她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被撕成碎片,惊恐的眼睛里流露出世纪末日的绝望和凄惨。见此情景,小玉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停止了跳动,后悔刚才不该说出来。霞天也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唤:“老天爷!我不信!”紧接着疯了一般朝着资江边狂奔。

迎春亭旁边就是资江,资江岸边有一处高耸数十丈的石壁,石壁上矗立着巍峨的凌云塔,是清朝道光年间建造的七级宝塔。霞天使出全身气力朝着凌云塔狂奔,小玉立刻明白了她此时万念俱灰心存死志,慌忙大声呼唤着紧紧追赶。无奈此时她已经有了身孕,没跑多远便喘不过气来迈不开双腿。

“姐!你千万别傻!”小玉拼命发出凄厉的呼喊,“第一,快拦住姐姐!”

前面的许第一听到小玉凄厉的呼唤,顿时意识到姐姐必定采取了非常的举动,赶紧回过头来。富安也似乎意识到小玉的呼唤,停止了奔跑。待到他们看清了霞天,霞天已经站在江边的石壁上。没等他们跑过去,霞天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就双手捂住脸纵身一跳,凌空化作一颗流星,栽进了滔滔江水,溅起一片雪白的水花。

“姐……姐!”小玉顿时晕了过去,许第一也只觉得眼前一黑。

富安打了一个趔趄,还是跌跌撞撞奔过去,站在霞天刚才站过的地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霞天……姐姐!”他没有跟着跳下去,掏出身上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一声清脆的枪响,惊飞了塔顶栖息的几只寒鸦,也把许第一惊醒。他看到了二哥摇摇晃晃的身体,大叫一声:“二……哥!”

富安临死前惨笑一声:“你是好弟弟,可我不配当你的二哥,好好待小玉……”

周易怎么也想不到,审查汉奸犯下的罪行,却带来一个这样谁都不希望得到的结果。当他吩咐法警把罪犯押进监狱严加看管,听到街道上的行人三五成群在议论,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严重事件。他最担心的,是富安在绝望和羞愧中神智疯狂伤害许第一,那就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他匆匆赶到资江边的时候,只看到富安(也就是二毛)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许第一和小玉对着滔滔河水在哭得死去活来,旁边还围满了许多不明真相的看客在七嘴八舌指指点点。他感伤地说:“悲剧已经酿成,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还是节哀顺变吧!第一,小玉,你们二哥和姐姐的后事就交给我来料理好了,糖厂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们安排呢。”

许第一泪流满面:“周老师,请你别再跟我提糖厂了!如果我家能有幸没有掌握秘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姐姐死了,二哥也因此死了,我实在万念俱灰,再也没有心思去想糖厂的事情了。”

周易沉痛地说:“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悲痛。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并不是秘方的过错,而是贪欲造成的悲剧。你不正是由于掌握了秘方,才为抗战胜利建立功勋的吗?”

许第一固执地摇摇头:“不!现在,我情愿要姐姐,要哥哥,不愿要什么功勋,也不愿要什么秘方!”

这时,警察和保安队也闻讯赶来,周易向他们交待明白,就陪同许第一回到高沙。

张胜得知发生了这么凄惨的悲剧,也是感慨欷歔默默无言。他按照周易的吩咐,带领工人在院子里搭好灵堂,把霞天和二毛的棺材摆在灵堂里。院子里静悄悄的,许第一已经没有眼泪了,从密室里拿出秘方的一半,再从神龛上的祖宗牌位里拿出秘方的另一半,一起放在纸钱上。

看到许第一把祖传秘方拿出来祭奠二哥,周易低低咳嗽一声目示小玉。小玉明白周易的暗示,这是流传了两个朝代历经数百年的国家瑰宝,凝结着十数代先人的心血,无论过去还是当今,都为国家建立过辉煌的功勋,让她劝阻许第一不能因为刻骨的悲痛就把国家瑰宝毁于一旦。她默默走过去,低声说:“第一,这是前人心血凝结的,并不属于我们许家,你还是三思吧。”许第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拿过火把点燃了纸钱。看着父亲亲手交给他的秘方随着纸钱的焚烧,被猩红的火舌逐渐吞没,他讷讷地说:“二哥,你生前那么孜孜不倦想要想到秘方,现在弟弟全都给你了。你拿着祖传秘方,好好去阴间使用吧!”

眼看曾经为国家建立过辉煌功勋、也给家族带来巨大财富的秘方在瞬间化为灰烬,几乎所有人都从心里惋惜。许第一默默地站起来看着周易,无限沉痛地说:“周老师,我也知道这是国家瑰宝,也许我没有这个权力烧毁它。可二哥的死,实在让我伤透了心。我们许家虽然得到了财富和荣誉,可也为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再也不能让它祸害子孙了!我已经万念俱灰,给姐姐和二哥出了殡,我也不再生产什么许家糖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只能尊重你的决定。”周易心情很复杂,简单交待了张胜,便赶回县城去处置周佛墙和灵子的案件。

出殡那天,山姆也闻讯赶来了送葬。他真诚地说:“许先生,请你接受我对你的亲人的哀悼,再接受我真诚的邀请。恕我直言,你的国家已经陷入了内战,国共两党势均力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也许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留在这样一个内战不休的国家,是不会有前途的。为了避免悲剧再度发生,为了你即将降生的孩子,跟我到美国去吧!”

小玉身孕在身,周易给他担任翻译。周佛墙那样罪大恶极的汉奸没有判处死刑,反倒是灵子那个胁从当了替死鬼,这让他更加对这个自己曾为之奋斗的政府充满了失望。山姆对许第一说的话,多半是他周易根据张治中给他提供的消息说出来的。张治中被蒋介石安排周旋于国共两党之间,对国家的前途充满忧虑。他也委婉地说:从目前形势来看,内战已经全面打响,如果能够跟着山姆到美国去发展,也不失一条美好的道路。他甚至还主动提出来,如果许第一决心去美国,他也决心辞去副专员的职务,一起到美国去发展。“第一,小玉是我的学生,你也是我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我才对你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抗战胜利之后,政府便悍然发动了内战,把中国拖进战火的深渊,我也失望透了。你我都爱自己的国家,可政府不爱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山姆的话有道理,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请你当机立断!”

许第一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国家的动荡,家族的惨痛,才让他毅然烧毁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秘方。对他来说,美国是个完全陌生的国家,正是由于山姆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帮助抗战,让他产生了美好的期望。可毕竟是背弃自己的国家,他实在难以决断。他不愿拒绝自己敬重的周易,苦笑着说:“周老师,我没有秘方了,还能到美国去干什么呢?”

周易爽朗地笑起来:“第一呀,你那套把戏只能胡弄张胜他们那班单纯的工人罢了。不错,我也看到秘方被你烧毁了,可秘方不是一直在你心里吗?”

许第一只得请山姆和周易歇息,自己再跟小玉好好商量。

小玉已经知道山姆的来意,也明白周易的意思了。她隐隐觉得,周易这个指引自己摒弃家族恩怨,坚定走上抗日救国道路的老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自己却不能说服这个最敬重的老师。她沉思着说:“第一,事关重大,我也不能替你拿主意。可我总觉得,我们是中国人,继承的是中国瑰宝,万一到了美国,别人还会承认是许家糖吗?”

许第一沉重地点点头,说自己还得再想想,便让小玉好好歇息走出了卧室,在院子的天井里漫步。月光如水,依稀看到廊檐下有个朦胧的人影向自己走来。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张胜,便诧异地问他怎么还不睡觉。

张胜轻声微笑说:“许厂长,你不是也没有睡觉吗?我知道山姆又来请你到美国去,看得出周老师也劝你去,知道你拿不定主意,正想对你说说心里话,不知许厂长愿不愿意听?”

许第一好几分诧异,这个猎人出身的山里汉子,居然也能猜测出自己的心事,不能不让他另眼相看了,便走进张胜的房里,才发现还有老管家许盛榜,再就是两个陌生人。一个中年男子自我介绍,他是共产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知道许厂长是抗战功臣,现在正面临艰难抉择,特意前来商谈的。

经历了抗战,许第一也对共产党有了好感,知道他们是抗日救国的好汉,即便是周易,也曾参加过在南岳由叶剑英将军主持的游击战训练班,只是没想到共产党的负责人会在这时候找上门来商谈,便请他指点迷津。那人直爽地说:国民党发动的内战已经在东北战场遭到了失败,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一定能够解放全中国。为了建设新中国,请许厂长以民族大义为重,千万不要把国家瑰宝带到美国去。许盛榜也颤巍巍地说:“第一呀,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上面有你爹还有你自己的心血,可不能忘了祖宗呀!”

许第一万万没有想到,共产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会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前来劝导他,这个不是父亲却胜过父亲的老管家也会这个语重心长开导。他激动地说:“请你们放心,我许第一这条命是爹娘给的,却是两个管家救下来,我的养父养母养育成人的,不会忘了祖宗,忘了自己永远只能是个中国人!”

有了他这句话,许盛榜很高兴。共产党地下组织负责人看看时间即将破晓,便希望他有什么困难就告诉张胜,他们会随时前来帮助。说完,便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起来,山姆请许第一认真考虑,说他已经等了半个月,美国的公司有许多事情正等着他回去料理。许第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佣刘妈匆匆前来报告,说少奶奶肚子疼得厉害,看样子是要生了。还说,已经派人叫产婆去了。许第一只得请山姆暂且休息,匆匆奔向小玉的卧室,恰好产婆也赶来了。

没多久,小玉的卧室里传出孩子响亮的哭声,产婆高兴地说:“恭喜许厂长,是个少爷!”

厨房那边,早已熬好了胡椒茶放足了片糖端出来,许第一兴奋异常,把片糖胡椒茶端给山姆和周易这两位最尊贵的客人。山姆头一次喝到这种中国庆贺婴儿出生的片糖胡椒茶,笑呵呵地说:“想不到,你们中国还有这么特殊的饮料,超过了我们美国的可口可乐!”

许第一灵机一动,接上了山姆的话头:“山姆先生,看来,是我这个刚刚生下来的儿子不懂事,不愿批准我和他妈妈到美国去啊!”

山姆失望地耸耸肩,口里还是笑呵呵:“孩子是天使,可爱的天使!许先生,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也不能违背他!我想知道,你打算给孩子叫什么名字?”

许第一再三沉吟,终于说:“我记得,鲁迅先生在他的《故乡》里希望下一代能够有新的生活,是未经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就叫他‘新生’好不好?”

“好啊!这孩子一定能够过上新生活!”院子里响起一片笑声。

当天,山姆就在周易的陪同下告辞。临走的时候,许第一吩咐张胜,山姆是中国的朋友,这次离开了中国,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来,一定要让他多带上许家糖回美国,让更多的美国朋友能够品尝天下奇糖。张胜很高兴,招呼工人给他装上了整整十八件,把山姆的小汽车都装满了。

山姆紧紧握着许第一的双手,感慨地说:“谢谢许先生的盛情!虽然我不能请你跟我到美国去生产许家糖,可我还是能把许家糖带回美国,心里同样高兴!”

许第一深情地说:“谢谢山姆先生对中国抗战的贡献,也谢谢山姆先生对许家糖的夸奖!请你真正理解,许家糖永远只能是中国的天下奇糖,即使我跟你到了美国,也不可能生产出这样的糖来,真的!”

山姆摇摇头。周易也怀疑许第一的儿子出生只不过是凑巧,凭着这么多年锄奸的经验,肯定有人暗中阻挠,才招致了许第一借机拒绝。此时他心灰意冷,也不愿追究了。

许第一看出了他们的失望,也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干脆直率地说:“请你想想,许家糖的秘方离不开秘药,可秘药只能在中国。我敢说,离开了中国的秘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制造出天下奇糖来!”

山姆这才点点头,无限遗憾地说:“看来,我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谢谢许先生,你终于让我明白了,天下奇糖只可能永远在中国!”

本书由钟连城先生根据洞口高沙镇许峰先生前人的真实故事改编成剧本,再经周飞跃先生将剧本改成长篇小说。欢迎有兴趣的电视制作中心拍摄此剧,条件优惠。联系人:车勇。电话:13910559466

作 者 在 线

钟连城:感恩读者

亲爱的读者,当您读完这部小说,您可知道正是你们无私的公正和没有功利的支持让一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有机会把他的小说呈献到您的手里?

如果您喜欢这部小说,而这位作者的曲折经历更是一部催人泪下的传奇——

1962年7月22日,钟连城出生在湖南武冈扶冲永兴村一个农民家庭。读高一那年,在一次作文竞赛中,成绩一向平平的他,竟出人意料地获得了第一名。从此,他爱上了文学,并立志要当一名作家。

  不幸的是,1979年,他高考落榜,而当时想走出贫困家乡的唯一途径便是参军。

  1982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服役于广西柳州某部队,尤其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个部队曾出过高玉宝、谭谈两位战士作家。

  训练之余,一直梦想当作家的钟连城趴在床铺板上开始拼命写作。为此,他被连队推荐到军部,参加由军内作家雷铎举办的创作学习班。

  当时,那个创作学习班一共16人,除了钟连城,其他人都已经在各种报刊上发表过文章,尤其是叫白瑾和肖悟了的两位战士,已在军内小有名气。不久,在一次习作点评会上,雷铎公然说钟连城“是一位难得的鬼才”,并断言他不在白瑾与肖悟了之下。雷铎的赞誉,令钟连城在惶恐的同时也倍增了自信。

  1983年1月9日,钟连城的处女诗作《哨兵》在《战士报》上发表。自此,他疯狂地迷上了诗歌。一年后,他发现诗歌市场并不景气,而一直写小说的白瑾、肖悟了却成绩斐然。当他醒悟过来准备改道之际,但晚了---1984年11月20日,他该退伍了,而此时白瑾、肖悟了已经被部队推荐入读武汉大学作家班……回到家乡,他很快陷入为生存奔波的漩涡里。双亲年迈,加上家境本来就不好,为了每年春荒时家里不断炊,全家人必须像拧满发条的钟摆一样不停地走动。在这样的环境里,钟连城仍没有忘记他的文学之梦。

  1994年某天,钟连城因提前卖完米花,情不自禁地去县城邮局翻看《小说月报》,赫然发现后面的“报刊小说选目”印着“白瑾”、“肖悟了”的名字。刹那间,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失落感强烈地刺激着他。那一刻,钟连城心潮起伏。

  到家后,钟连城指着杂志上战友的名字,用近乎哀哭的声音告诉母亲和妻子:“我的才气不在两个战友之下,我之所以落到现在这般境地,是因为没时间写稿……”在母亲和妻子的“特许”下,他先后写出了短篇小说《堑坑》和中篇小说《盗墓疯狂录》,但寄出后都石沉大海。对此,他并没有放弃,仍旧“贼心不死”,经常躲在家里写写画画。母亲、妻子经劝说无效,再也无法容忍他“偷懒”,见他写稿,就抢笔、摔墨水瓶、焚烧稿纸,同时还动员亲戚、朋友出面做他的思想工作,要他“务正业”。巨大的家庭压力几乎把他推向了绝望的深渊。就这样,钟连城在绝望与希望的矛盾中,在贫穷的家乡呆了10年。

  1994年7月,不甘在山沟里抱恨终身的钟连城,骑单车到城里买了一根圆珠笔芯、几张信纸、一个信封、一张面额8分的邮票,趴在即将竣工的武冈农贸市场的一块水泥板上,含泪给战友白瑾写信。信写好了却无处投寄,于是他把信寄给恩师雷铎。三个多月后,他收到了白瑾的回信。

  1994年11月20日,钟连城选定这个年前退伍的日子南下广州,投奔白瑾。当时白瑾任一家杂志社的总策划,钟连城被安排在那里做临时编辑。尽管他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但两个月后还是被总编辑无端炒了鱿鱼。

  走投无路的钟连城,不得不向另一位战友肖悟了伸出了求援之手。

  此时的肖悟了,在广州文化市场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一天,他安排了一个饭局,让钟连城与广州出版社总编辑周彦文见面。

  饭前,肖悟了告诉钟连城,这个周彦文十分了得,是著名学者,要钟连城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目前该社正在组稿“金羊毛丛书”,计划创出一个品牌,与北方“布老虎丛书”抗衡。桌上,肖悟了向周总编吹嘘钟连城是“天才”,可以在文坛“卷起一股旋风”。由于肖悟了的力荐,周总编要他以城市为题材,写个长篇小说,一个月后交稿。他不是个傻瓜,从周总编的脸色可以看出没有多少希望。因此,饭局一散钟连城就对肖悟了说他写不了。没想到肖悟了却要极力成全此事,对他说:“你知道这位周总是什么人吗?他叫周彦文,诗人汪国真就是他一手包装出来的!这样的机会你去哪里找?就算你不想成为汪国真,他拍板要你写,就是不用也还有30%的退稿费。”

  钟连城不敢奢望自己成为汪国真,但按字数规定,这笔“退稿费”应该是四千元!这太诱人了,因为他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了十年,都未能积蓄到这个数目。冲着这“退稿费”,钟连城义无返顾地第一次写起了长篇小说。由于他心态比较单一,写得还算顺手,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一部25万字的自传体小说。他把稿交给肖悟了的时候,肖悟了也吃惊了。当提到“退稿费”时,肖悟了这才向他说出了真话:“你也想退稿费?那是出版社对名家实行的优惠政策,你一个农民给你练笔的机会就不错了。”

  肖悟了的话让钟连城目瞪口呆。他告诉肖悟了,他是走路来送稿的,还没吃饭,口袋里只剩下三毛钱,想吃一个面包还少两毛钱。肖悟了听后当场给他100元钱,安慰说,有朋友在,你就不会饿死在广州街头。

  大约过了10天,肖悟了又把他叫去。他估计是去取退稿,没想到是告诉他出版社已决定出版他的小说,并预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稿酬。 事后,钟连城听人说,一开始肖悟了也没有多少把握,但他还是把稿件转给了出版社。周彦文用一星期的时间读完了手稿,然后打电话给肖悟了,肖悟了这才向周彦文说:“周总,实在不好意思,钟连城其实没有写过小说,我知道你打电话是关于退稿的事,这事交给我行了。”周说:“老肖,我想麻烦你把钟连城约出来,你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天才。”

  1995年6月1日,钟连城的长篇小说处女作--《痛史》正式出版。该书的表现手法被学者认为是“超越了所有黑幕小说和谴责小说”的“照相现实主义”。这部书一共售出五万册,对于纯文学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销量。

  《痛史》出版后,钟连城的生活没有很大变化。接着他的朋友策划一套丛书,邀请天南地北的作家“精心炮制”,钟连城义不容辞地写了两本充数其中。这10余部长篇手稿在数家出版社和10余个书商处“周游列国”,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出买其中两部,这两部小说正是钟连城的作品。

当时钟连城很惶恐,甚至怀疑那些编辑和书商都搞错了,他一个初学写长篇的作者,怎么比得过那些名作家呢。后来钟连城这两部书稿落到《延河》主编徐岳手中,徐看后很诚恳地对他说;“在中国从事写作的人很多很多,但有特色的难找,小钟,你的东西属于一看就能被人接受,被人记住的那一类。”至此,钟连城才相信这辈子他可以靠写作养家糊口。

1996年初,为了摆脱困境,钟连城绕过“中介人”主动出去找书商﹑找出版社,没想到他们居然也在满世界找钟连城。眼前一下子有了如此多的机会,他一时竟无从选择。有一天,书商老蒋开车把钟连城接到他的办公室,问了一些情况,知道他困难后二话没说就给了钟连城两万元钱,老蒋的义举深深地感动了钟连城。

1996年初至1997年11月,钟连城在广州洗村的一间出租小屋里,一共创作或撰写了16本书,其中好几本一直常盛不衰。他的老板也因此跻身富豪行列。尽管他本人没赚到什么钱,但一想到老蒋见面就敢给他2万元钱的气度,他就觉得自己和老蒋之间没有什么不公平。

香港回归前后,钟连城的《香港三大教父》成为年度最火爆的畅销书。当时全国有多家大出版社看好钟连城,他考虑再三,最后与对他有恩的广州出版社签约。而正在他尽心为该社效力之际,有十数本署名“钟连城”的盗版书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里挤满了全国大小书店,这些行文稚嫩的“长篇小说”从根本上改变了钟连城在读者心目中的实力派形象,致使他后来几部艺术水准远远超过了《香港三大教父》的长篇小说全部滞销……

从1997开始是钟连城人生道路上的又一低谷时期,这段时间,他用大量的时间潜心学习充电,直至2005年,他遇到了出版人车勇先生,他的小说才再度畅销。如今他的每一部新作一出来,都能受到热捧,拥有一个固定的读者群。于此同时,电视剧制作人也青睐于他。今年,根据他的同名小说《内线》改编的电视热播后摘取了乌克兰国际影视节最高奖,此外还有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连续剧《盗墓王》、《生死状》将分别于九月、十二月份开机拍摄。

一个没有背景的社会底层人物为何能成功?钟连城发自内心地说:除了前进的道路上每到紧要关头有贵人相助,更重要的是在全国各地有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作品的读者群!钟连城是个没有被官方承认的“农民作家”,公正且慧眼独到的读者们并没有因此歧视他,而是自发地用行动支持他站稳在中国文坛……他常说:“没有读者的支持,我逃不脱被打回原籍下田种地的命运,那就不会有我诸多小说的面世,更不会有我一家人能在大城市立足的现实,读者是我最亲的衣食父母……为此,他怀着感恩的心认真为读者写作,并暗下决心用实力来证明读者的选择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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