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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浴血雪峰  天下奇糖建大功

第16章 浴血雪峰  天下奇糖建大功

书名:秘方作者名:钟连城本章字数:14499更新时间:2023-12-27 19:50:33

许第一扫了一眼,只见富安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早已写好一句话:“我许第一自愿把许家祖传秘方送给姐夫富安,绝无反悔。”下面连赠送时间“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二月初四”都写好了,只空着签字画押的地方。看来,一切都是早已预谋好了的。

富安恶狠狠地瞪着他,两眼比铃铛还要大:“别磨蹭了!你咬破指头画上押,我就能救你!一个秘方换条命,你划得来,快呀!”

许第一把指头伸进口里,正要咬下去,却听到芳子厉声大喝:“许第一你给听好了,富安救不了你!我是真心爱你的,正等着和你结婚办糖厂呢。你要是执迷不悟,就别怨我心狠开枪了!”

“你开枪呀!”富安大声狂笑,“小日本婆娘,这里是中国的天下,你敢开枪吗?就算你把许第一打死了,你能得到秘方向你们的主子交差吗?”

芳子果然被镇住了,披散了头发奋力撑船向前,富安也使劲撑开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周易和小玉出现在江岸边。周易朝天开了一枪,一边大声疾喝:“不许动!你被包围了!”

芳子大惊失色,惊慌着朝周易开枪。周易早有防备隐蔽了,一边命令芳子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芳子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女间谍,甩手一连几枪,便纵身朝江岸边跳过去。只听得“轰”的一响迸出一片火光,芳子打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原来是张胜的鸟铳及时扣动了扳机。虽然鸟铳的杀伤力不大,可是鸟铳里面装了上百颗铁砂子杀伤面积宽,张胜原来是猎户出身手头很准,芳子在腾空的时候无从闪避,身上早已中了几十颗铁砂子。没等她挣扎起来开枪,周易的手枪响了,芳子便一命呜呼。

这惊险的一幕如同电光石火突如其来,又仿佛迅雷掠耳般瞬间结束,眼看着日本女间谍毙命,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气。许第一正要跟周易招呼,没提防富安狞笑一声扭住了他的领口:“别以为芳子死了就没事。你只要不答应,我照样能送你见阎王!”

沿着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尖挨着了许第一的胸膛,周易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一时竟慌了神。反倒是小玉眼疾手快瞄准了富安,凄厉地大叫:“哥哥,你快放了他!”

富安怎么也想不到,周易没有对着他举起枪,反倒是自己的妹妹瞄准了自己,顿时气歪了鼻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许第一早就不要你了,你还向着他?”

小玉心如刀绞,手里的枪“啪”一声掉落在地。就在富安分神的刹那间,许第一瞅准了时机,闪电一般劈手打落了他的刀尖,纵身跳下水,溅起了一片白亮的浪花。许第一奋力跳下河,却根本不识水性,扑腾了几下,便咕噜咕噜往下沉。富安咬咬牙,正要操起竹篙狠劲捣下去,只听得“啪”的枪响,周易声色俱厉厉喝他:“齐富安,你不要太过份了!芳子要杀许第一,因为她是日本间谍,你是中国人,还是许第一他姐夫,也敢对他下手?你只要再动一动,我一枪打断你的手腕!快把他救起来,还能既往不咎!”

富安身子一抖,看见手里的竹篙应声穿透了一个洞,不得不垂下了手,却也不肯下水去救许第一。小玉此时已清醒过来,慌忙越过芳子的尸体跳上船,操起竹篙伸向在水里扑腾的许第一:“第一,快抓住!”张胜也敏捷地纵过去,帮着小玉把许第一拉上船。

许第一喝了半肚子冰冷的河水,心里反而更加清醒,一边大口大口喘着,一边感谢:“谢谢你们!谢谢周老师及时赶来了!张胜,你真是好枪法!”

张胜腼腆地说:“许厂长,我本来就是猎人出身,在雪峰山里面打惯了豺狼,早就手痒痒啦!知道了她是个鬼子,当然下手不留情!”

他还是对许第一隐瞒了真情,其实他是共产党领导的湘西游击队成员,一直在工人间秘密开展活动,组织了一支队伍。国共合作抗日,他并没有暴露身份,而是按照上级指示组织工人加班加点赶制秘糖支持国军保卫湘西。他早就把日本间谍的疑点向组织汇报,暗中注视着余则平父女的一举一动。周易知道他忠诚可靠,通知他协同保护许第一,早已在江边埋伏好了。

周易和张胜赶紧脱下衣裳给许第一换上,吩咐闻声赶来的保安队把芳子的尸体掩埋了,便一起回到糖厂去。趁他们没注意,富安垂头丧气走了。张胜建议立刻包围余则平的雪峰客栈,周易沉思说:“那是一只老狐狸,肯定提前溜走了。”

当他们马不停蹄赶到雪峰客栈,果然人去楼空,却留下了不少名贵字画,看样子是事态紧急带不了那么多。张胜恨恨地说:“该死的鬼子!侵占了我们的大好河山,还要抢夺我们的珍宝!”伙计惊惶地说,还在昨天傍晚,余老板就悄悄出门了,至于到哪里去了,谁都不知道也不敢问。

“走,我们到高沙去,也许还来得及。”许第一放心不下高沙那边,提议让张胜招呼糖厂有关事宜,自己到高沙去。如果余则平还在高沙,就及时封住他。

周易劝阻他说:目前情况紧急,宝庆已经沦陷,尽管沿途道路遭到我们提前破坏,不利于日军机械化部队运动,但他们进行强行军攻击,也用不了两天就能到高沙。余则平准是得到上司命令使出一箭双雕的诡计,一方面让芳子出面企图在途中挟持许第一以夺取秘方,只是我们周密部署才没有得逞。另一方面,则亲自出马提取秘糖。这是日本间谍精心策划的阴谋,并不是仓皇潜逃,他们肯定还有人前来接应。此去高沙,他们十有八九已经远走高飞了。他还笑着说:“许厂长你别忘了,我们不正是盼望许家糖发挥奇效吗?就让余则平为他们的皇军立功吧!”

“我忘不了。我还是放心不下高沙,有一摊子事必须抓紧出力呢。”许第一坚持及早到高沙去安排。

周易还有重要事情向上级汇报,便叮嘱许第一尽快安排工人和家属撤出高沙,最好到雪峰山里面暂避一时。这里山高林密便于隐蔽,国军有重兵把守,是可靠的屏障。许第一连连答应,旋即动身。

仇兵得知许第一遇险归来,那个芳子居然是日本间谍,惊骇得老脸都白了:“咳呀呀!谁都想不到,那么温柔的一个姑娘家会是毒辣的日本婆,这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周老师,小玉小姐,多亏了你们哪!”真相大白,他对小玉的看法也改变了。

此时许第一也无心说小玉,赶紧问余则平把货运走了没有。仇兵说:订购的秘糖,全部都被余老板提走了。至于运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也不知道,好像是武冈县城那边方向。他叹息说:“便宜了老鬼子!我要知道他是日本人,早就不给他了,还要带人把他抓起来。”

许第一当机立断:“仇叔,您别说余则平了,立刻通知所有人转移到雪峰山里面去,不要漏掉一个。鬼子就要打过来了,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办。”

“真的?”仇兵听了大惊失色,“昨天保丁敲着铜锣挨家挨户通知大家逃难,高沙的人一下子跑了大半,我还不肯信,骂他们是胆小鬼,要等你回来才信。好,我这就去!”

余则平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老间谍。他命令芳子跟着许第一不要走远了,途中有人接应,伺机把他挟持了,要不惜色相软硬兼施得到秘方,然后再回头带领人潜伏在雪峰镇许家糖厂附近,等待皇军打过来了夺取全部秘糖。他自己呢,却提前赶到高沙,和前来接应的小股人马提走了订购的秘糖。临走的时候,他大张旗鼓说送到武冈县城去,还又交给仇兵一笔定金,烦请让工人加班加点,过两天再来提货。仇兵很高兴,立刻吩咐工人加班。

余则平带着人走了不远,已是夜幕降临。他吩咐掉转头来朝着宝庆方面急速前进,跟日军的先头部队会合。果然,到了半夜时分,前面枪炮声大作,不用说是中日双方军队在激战。这时,那些伪装的挑夫纷纷掏出武器,从国军的背后攻击。余则平却严厉地制止他们:“天皇陛下的大军所向无敌,我们的任务是保障秘糖不出任何差错,不得轻举妄动!”

日军最讲究绝对服从,那些伪装的挑夫只得把秘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等待日军打过来。天将拂晓,阻击的中国军队似乎阻挡不住日军的强烈攻势,逐渐向洞口方向的雪峰山下退却,日军一部沿途追击,另一部向武冈方向开进。余则平这才带着人马出来,迎着日军的先头部队跑过去。日军先头部队早已得到指示,知道前面有自己人前来迎接,还带来了神奇的秘糖,立刻带他们去会见指挥官。

“我总算完成了天皇陛下交给的重大任务,取得了梦寐以求的秘糖!”余则平恢复了原来日军情报部少佐宫本正平的身份,向指挥官表功。

这一路日军是第116师团,担任雪峰会战的主攻。师团长中村是杀人狂谷寿夫手下的联队长,参加过1938年攻打南京的会战,他的部队参与屠杀了30多万中国军民,受到其上司的格外赏识。这些年在中国攻城掠地立下汗马功劳,逐渐被提拔为中将师团长。这是个骄横的战争狂,认为中国军队是不堪一击的手下败将,要在这“解决中国战场的最后一仗”再立赫赫战功,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雪峰会战主攻的重任。从宝庆出发,他的师团不到一个小时便攻破了中国军队的防线,故更加骄横无比:“在大日本皇军面前,没有打不败的敌人!我手下无敌的武士,根本用不着什么狗屁中国秘糖!关根支队从广西攻到武冈县城了,也许他们用得着,你还是给他送去吧!”

宫本正平陪笑说:“中将阁下,我知道您看不起中国军队,也知道我们的武士用不着。可是,芷江机场的飞行员,正是有了许家糖心明眼亮,才摧毁了我们在常德白螺矶机场。现在,美国和中国飞行员把许家糖看成了法宝,中国军方也在订购许家糖以资军用,大本营才严令我不惜一切取得许家糖,电令我务必按时送到主攻部队的手中,您还是收下吧!”

一提起芷江机场,提起常德白螺矶机场的毁灭,中村脸颊的肌肉好一阵痉挛,咬牙切齿地说:“我师团的任务就是直扑芷江机场,一举消灭他们的飞机,洗刷皇军空军的耻辱!”他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既然大本营如此器重许家糖,也许真有什么奇效,便笑着说:“你是情报专家,既然阁下忍辱负重才取得,我就接受你的美意。不过,你还是给关根支队送一些去,也许能增添一点战斗力,减少我们皇军的损失嘛!”

宫本正平知道,这个中村在怀疑自己的成就,只得派人给关根支队送去一部分,自己便留在中村师团,要亲眼看到秘糖在关键的时刻产生神奇的效果。他还在思谋,芳子原来说好,一旦劫持了许第一就给发报,眼看一天过去了杳无音信,也许出了问题,自己必须亲自掌握秘糖在关键时刻使用,才能防止这个骄横的傢伙抹煞潜伏人员的功劳。

民国34年4月,雪峰会战首先在武冈打响。

关根支队一路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直扑武冈县城。武冈县城的老百姓早已疏散,守城的是蒋介石嫡系王牌军第74军第58师。武冈县城是明代岷王的王府所在,城墙坚固,当年太平天国石达开率领几十万大军攻打上月无法攻克,不得不带着部队转移,曾感叹“真是铁打的城墙”,从此闻名天下。守军深知在现代化战争面前,这铁打的城墙难以抵挡,便精心布置了城内城外三道防线严阵以待。

4月27日早晨,关根支队开始攻城,百余门大炮猛轰城墙,却只倒下成片的日军尸体。接连三天,坚固的城墙还是岿然不动,日军一个个疲惫不堪,哨兵都抱着枪打瞌睡。关根急了,才想起宫本正平送来的秘糖,赶紧分发给攻城士兵。奇迹发生了,那些士兵吃下去精神振奋,不顾城墙上暴雨般密集的扫射猛冲过去,前面的倒下去了后面的继续往前冲,直到全部倒下。关根急得暴跳如雷,他的参谋长却提出一个建议:组织特攻队,利用人体炸弹炸开城墙。关根听从了建议,组织了150名精悍的士兵,每人身上绑着上百斤炸药,趁着百门大炮齐轰的时间直扑城墙根。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城墙终于炸开了一道缺口……

得到关根支队炸开了武冈城墙的消息,中村非常兴奋。

中村的师团赶到雪峰山下,原以为中国守军会像以前那样溃败,用不了两天就会抵达芷江,他的师团就会取得首功。他立即下达进攻命令:“让关根支队在武冈纠缠,我军直捣芷江机场,把太阳旗插上芷江城头!”

他万万想不到,战无不胜的皇军在这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击。想当初,头顶上是自己的飞机轰炸,中国军队的工事在轰炸中摧毁,残存的兵力无法阻挡皇军前进的步伐。如今一切都倒过来了,头顶上是美国和中国的飞机在轰炸,皇军的血肉之躯毕竟抵挡不住炸弹,何况还有密集的炮火。也是三天过去了,昔日精锐的师团损失惨重,还在雪峰山下寸步难行。骄横的中村失去了往日的张狂,慌忙向大本营汇报战况请求空军支援。冈村宁次的答复坚定而冷淡:“没有空军支援,你就不能打仗了吗?你给我按期拿下芷江!”

中村急红了眼睛,只得召开作战会议部署新的进攻。他那些不可一世的手下也失去了锐气,甚至还有人提出停止进攻,让他气歪了鼻子,用冈村宁次骂过他的话严厉训斥:“没有空军的支援,你就不能打仗了吗?给我按期拿下芷江!”

这时,宫本正平提醒说:“中将阁下,关根支队能炸开武冈城墙,就靠的组织特攻队。那些武士吃了许家糖,一个个舍生忘死,我们是时候了!”

“好!等攻破雪峰山防线,我给你请功!”中村只得听信宫本正平,组织了一千人的特攻队,把许家糖分发给他们,还给他们打气:“你们突入了中国军队阵地,头上的飞机就不起任何作用,雪峰山就是我们师团的了,芷江也是我们师团的了!”

中村是从下级军官逐渐提拔起来的日军将领,每次战斗都会亲临前线进行细致观察。他通过望远镜发现,当日军把许家糖发给特攻队的时候,对面中国的守军也在分发同样的许家糖。看来,中国守军正把许家糖作为他们制胜的法宝。此时,他才几分相信也许工本正平苦心弄来的许家糖会产生一定效果,兴奋地说:“同样的东西,在我们天皇陛下的武士手里,才会发挥神奇的效果。为了天皇陛下,消灭这些中国猪!”

这些都是师团里挑选出来的精锐,果然一个个精神抖擞,迅速突破了轰炸区进入守军防线。几乎所有的望远镜都对着特攻队,观察他们强悍的进攻,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中村自从来到中国战场,跟中国军队进行过大小战斗不小于百次之多。在他的印象里,每次跟中国军队交锋,中国兵都不堪一击,即便小数部队顽强拼搏,凭着皇军优良的战术素质,三个中国士兵都不是一个皇军士兵的对手,只会成为皇军士兵拼刺刀的活靶子。这次精选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和曹长小队长,更是以一当十,会很快占领阵地。他很快发现,那些中国兵仿佛变了一支部队,一个个精神抖擞身手敏捷,而自己这些精锐原本个个深通战术,怎么忽然都不懂得利用地形地物掩护自己,却拼命朝着枪口刀尖冲锋呢?他气得破口大骂:“混蛋!这不是进攻,而是自杀!”看着那些过去以一当十的精锐,一个个愚蠢地倒在守军的枪口和刺刀下,他慌忙命令号兵吹响了撤退的军号。

小半天过去,强悍的特攻队只剩下不到三百残兵回来,还莫明其妙地请示为什么撤退。中村怒不可遏,狠狠劈了特攻队队长十几个耳光,打得他鲜血淋漓:“蠢猪!你这是让我们的武士自杀!我不让你们撤退,难道还来给你们收尸?”

特攻队长不敢擦血,向他鞠躬敬礼,才分辩说:“大家吃了糖,都觉得浑身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根本忘记了利用地形地物。”那些残兵也纷纷证实,都是那些糖让他们迷糊了。

中村冷酷地盯着宫本正平:“少佐阁下,这就是你的功劳吗?”

宫本正平颤抖着,赶紧分辩说:“中将阁下,我以前给大本营寄过许家糖,美国飞行员也吃的许家糖,的确是天下奇糖!”

中村不听他解释,命令他再吃试试。宫本正平不敢违抗,当即吃下两块还喝下一杯开水。没多时,果然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同时精神亢奋忘乎所以。他毕竟有着超人的意志保持头脑的清醒霎时省悟:看来自己这个老牌间谍最终落进了中国人精心设计的圈套,才有芳子的失踪,才有特攻队自杀式的惨败。这时候,他不敢梦想什么天皇勋章了,想想军事法庭严酷的审判,他顿时毛骨悚然面如死灰。

看到他惊慌的神情,中村冷冷地说:“看在你多年来立功的份上,我就不把你送到军事法庭去审判了。你自便吧!”

“谢谢中将阁下成全!”宫本正平明白,这已是法外施恩的宽容,毫不犹豫抽出刚刚才重新佩戴的指挥刀,朝着东方跪下剖腹自杀。临死的时候哀叹一声:“许……第一,我不……甘心!”

武冈县城沦陷了。关根支队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老百姓早已疏散,中国守军也安全撤离。不过,他还是有收获,那个周移主动走上门来,从监狱里救出了钟红林和娄小三。

周移的旭日坊被战火毁灭,可是那块招牌居然还留着。便指着那块招牌说:“太君,我是你们忠实的朋友,早就迎接大日本皇军光临才命名的。我给皇军发过报,我的手下才因此坐牢,还差点被枪毙了。”

关根很赏识他的忠心,军粮紧缺,公路桥梁被中国军队炸毁急需修复,这些都需要汉奸出来效劳,便委任他担任维持会长。有了日本人重用,周移便大摇大摆搬进了县政府办公,还特意坐在以前县长坐过的椅子上哈哈大笑:“我早就说过,我会卷土重来的嘛!看看,今天不光回来了,还坐上了堂堂县长的椅子!你们两位受了苦,现在称心了吧?”

娄小三是个土包子,根本不知道维持会长是什么官职,嘟嘟囔囔地说:“老板,一个会长算什么,还不如当县长风光!我呢,就给个警察局长当当才称心。”钟红林却讥笑他:“你晓得个屁!维持会长比县长还要大!凭你一个货郎,也想当警察局长,我呢?”

周移立即制止两个手下的争执:“你们就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了!要不是日本人打过来,你们还在牢房里受罪呢。幸亏我来得及时,不然的话,被日本人糊里糊涂拉出去枪毙了,还能想什么官?眼下最要紧的,是替日本人办两件漂亮事,才能有你们想要的官职。”

什么漂亮事呢?带着人去抢粮食,他们害怕潜伏的中国特工打黑枪;带着日本人去抓夫,又怕老百姓骂汉奸。想来想去,没有一件容易的漂亮事好干。娄小三首先想的还是报仇。他认定,自己之所以被抓进监狱,定准是那个癞皮狗泄漏的,正是报仇雪恨的时机。

“老板,反正我们别的事也干不来,就先把癞皮狗抓起来报仇!”

“对!我们坐牢,就是他告的密,现在该找他算账了!”钟红林也随声附和。

周移眼里闪出一道毒芒,阴险地一笑:“你们别光记着癞皮狗,许第一才是我们的目标。如今日本人恨得他牙痒痒,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果抓住他,才正是漂亮事哩!”

钟红林和娄小三大眼瞪小眼,两人都莫明其妙。老板一门子心思想要得到许家的秘方那不假,可日本人怎么会恨上了许第一呢?周移便简要地告诉他们:余家父女是冒名顶替的日本间谍,早就暗中想要夺取秘方了。他们得到大本营密令夺取许家糖以资军用,一方面让芳子施展美人计企图挟持许第一夺取秘方;另一方面却订购了一批许家糖,抢先提出货送到了日军手里,很以为是大功一件。哪知道许第一不知怎样识破了,暗中做了手脚。结果,那些日军被蒙在鼓里,满以为许家糖能够帮他们杀敌立功,谁知吃下去却变得狂躁异常,昂首挺胸对着枪炮冲锋,死伤了成千精锐。中村中将气得要命,逼着宫本正平剖腹自杀了。两支日军传出话来,任凭中日人员,谁抓到了许第一就重赏大洋千块,替战死的日军精锐报仇。

钟红林听了摩拳擦掌,娄小三的头却比货郎鼓还要摇得快:“难难难!我到过雪峰山,许第一就躲在雪峰镇糖厂里,眼见日本一个师团都还打不进去,我可不去送命!”

周移却诡秘地一笑:“就算你们俩有胆子,我还舍不得呢!”他胸有成竹地说,许第一正在高沙,你们进不了雪峰山,他也同样进不了雪峰山。只要行动迅速,保管是三个指头捏田螺——手到便拿。

娄小三听了哈哈大笑:“好!我马上带人去,把许第一抓起来送给日本人领赏!娘的,老子这辈子还没挣过一千块大洋,就要发财啦!”

“闭嘴!”周移低喝一声,还伸出脑袋四下大量了一番,才狡诈地叮嘱他们:抓到许第一,务必机密行事不得走漏风声,一切由他处置,千万不能交给日本人。“他到了日本人手里,秘方还能有我们的份吗?我只要秘方,才不管替他们的精锐报仇不报仇哩!你以为他们说话真能算数?别忘了我们差点被宫本正平卖了!”

说得这么明白,娄小三也不敢妄想一千块大洋的重赏了。他还是糊涂:“这么兴师动众到高沙去,抓不到许第一,怎么向日本人交差?”

还是钟红林机灵:“你真是傻到家了!他们新来初到的,就等于是聋子瞎子,就算许第一在他们面前也认不出来。你就一把火烧了许家大院,回来照样去领赏!”

高沙离洞口不远,日军向雪峰山进攻,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昼夜不断,老百姓全都逃走了。可是许第一来不及走,知道进山的道路成了双方争夺的重点,也走不成了。他让仇兵好好照顾周子良的孤儿,组织工人把机器拆下来就地掩埋,就各自回家照顾老少。只有赖光辉周小平几个是光棍没有牵挂,就跟在许第一身边。在这紧急关头,许第一还是没忘了灵子,吩咐她跟着自己躲避鬼子。

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灵子的影子,周小平焦急地说:“许老板,万一日本人来了我们一个都跑不了,不能再等她了!”赖光辉更是急不可待,大步走向门口。他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扣死了,顿时意识到不对头,赶紧奔向后门,谁知后门也不知怎的上了锁。他气急败坏大叫:“许老板,我们被人锁住了,肯定是灵子干的!”

“不会吧?”许第一不相信,“她央求我别丢下她不管,怎么会作出这种事?”

赖光辉急急地说:“许老板你不知道,她早就是娄小三的姘头了。我那时候就说过,干脆把她赶出去,可你说一人犯法一人当,还可怜她无家可归留下来。这不,日本人打过来,她就替娄小三报仇啦!”说着,提起一条凳子就去砸门。

就在这时,门外传出灵子的冷笑声:“老赖你听着,你们跑不了啦!我可不光是替娄小三报仇,而是为了少爷手里的秘方。只要把秘方交出来,也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女人居然也是为了秘方来的。赖光辉恨恨地说:“狠毒的女人,看我出来宰了你!”说着,尽力将后门砸开了,率先钻了出去。

周小平紧跟在赖光辉屁股后面往外钻,没曾想赖光辉却一声惊呼瘫软在地,他一头撞在赖光辉屁股上。睁眼看时,原来眼前是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再一看,娄小三正神气活现挺胸凸肚提着一把手抢对着癞皮狗冷哼:“你娘的!都是吃江湖饭的难兄难弟,就为了两块大洋出卖起我来了,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说着狠狠踹了癞皮狗两脚。

赖光辉知道今天落在对头手里绝没有好果子吃,垂头丧气任凭几个人涌过来把两人捆成粽子。娄小三喝令把许第一也捆起来,许第一对灵子说:“灵子大姐,我爹一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你别提你爹许盛山了!”灵子眼里闪出刻骨的怨毒,“你爹要是待我不薄,我还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父债子还,这是报应,你还是去听周老板向你解释吧!”

娄小三按照周移的吩咐,没有把许第一他们交给日本人,趁着夜色昏暗,押着他们走到武冈县城,向周移表功。周移听说抓住了许第一,拿出二十块大洋奖赏娄小三一行,当即秘密审问许第一,把赖光辉周小平投进监狱,让他们尝尝蹲监狱的滋味。

一进门,周移就吩咐钟红林给许第一松绑,还摆出酒菜来,故意埋怨说:“这个小三也真是,我让他去把许老板请来,怎么能这样对待老朋友呢?来来来,许少爷请坐,我们给你压惊!”

许第一坐下来,却看也不看桌子上丰盛的酒菜,鄙夷地说:“周老板,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了!你就干脆打开窗子说亮话,派娄小三他们把我抓了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钟红林当即拍拍桌子瞪起眼:“放肆!周老板如今是武冈县维持会会长,你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周会长说话?真是不识抬举!”

许第一讥讽地说:“许某真的失敬得很!原来,你们投靠了日本人当上了走狗,怪不得这么神气!我许第一虽然落到你们手里,却还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受不了你们的抬举!”

钟红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正想发作,周移却摆手制止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许少爷,自古识实务者为俊杰,你不要说得这个难听,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据我所知,先前你密告周易,让红林和小三两人蹲了半年监狱,这都是个人私怨暂且不说,可是你伙同周易杀害了皇军的谍报人员宫本芳子,这可是弥天大罪哪!最为严重的是,你居然瞒天过海制造出一大批假糖,让皇军的特攻队蒙受了惨重损失,现在,中村中将和关根支队长正在悬赏一千块大洋缉拿,一旦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结果,你好好掂量掂量!”

许第一一直在悬望,不知道那批秘糖是不是能在战斗中发挥作用,一听说鬼子遭到了惨重损失,顿时放声大笑起来:“痛快!痛快!我们的许家糖能够帮助我们中国的军队消灭鬼子兵,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现在,我的愿望终于能实现了,真是大快人心!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快点把我交给你们的干爹鬼子,去向你们的干爹请功吧!”

“你给我老实点!”钟红林唰地抽出手枪顶住许第一的脑袋,“等到了皇军手里,看你还笑不笑得起来!”

周移似乎恼怒了,一把推开钟红林:“你给站一边去!许少爷说得好,我也记得我是个中国人,才没把许少爷交到日本人手里去。”然后奸笑着说:“许少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人信佛,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跟你爹是至亲至爱的世交相好,怎么能忍心把你交给日本人呢?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哩!他们让我当维持会长,权力虽然不是很大,正想好好维持维持,就怕许少爷执迷不悟,辜负了我一片美意喽!”

许第一明白此人阴险狡诈,便冷冷地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干脆说出来,不要这么猫哭老鼠的让人恶心!”

“许少爷果然聪明绝顶,知道周某还有话说!”周移开心地笑起来,给他倒上一杯酒,“许少爷,我知道你一心爱国,早已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可你得想想,你手里的那份秘方是何等宝贵!郑和有了它扬威西洋,戚继光有了它建功立业,康熙有了它平定三藩一统江山,那些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且不去说,你们许家正是靠着这秘方才有幸成为高沙首富。你呢,又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用上了机器生产,实在是前途无量哪!如果不是出了这点意外,没准战区司令部还要给你请功哩!有道是君子知身惜命,你就不想等到那一天?请听周某肺腑之言,我并不是铁心当汉奸,而是奉行曲线救国,和日本人虚与委蛇一边见机行事,心里还是向着中国人的。只要你把秘方交出来,我就放了你,还要跟你脱离日本人的控制远走高飞,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许少爷意下如何?”

知道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许第一坚毅地说:“我没什么跟你好说的了,你干脆还是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你们的日本主子去请功!”说着昂首挺胸向外面走去。

周移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强硬,忙叫住他,显出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情说:“许少爷且慢,请再听我一言。周某知道,许家秘方是明清两朝国家瑰宝,只因偶然机缘才落到许家,也凝结着你们许家先辈的心血,你们许家曾为此遭受一连串令人悲痛的变故,盛山兄就是因此含恨去世的。如今你是秘方的唯一传人,难道真就忍心逞一时之气,让前人的心血就此湮灭?果真如此,你固然能博得舍生取义的美名,却就成了不孝之子,还成了毁弃国家数百年瑰宝的罪人,太不值得了!”

周移说的这些,许第一早就想过了。想到许家会就此断绝,更想到曾为两朝建功立业的秘方会就此湮灭,许第一只觉得心如刀绞。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充满爱家爱国神情的话语居然从一个汉奸口里说出来,更觉得义愤填膺。他恨恨地说:“如果这话从另一个人口里说出来,也许我会动心。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厚颜无耻到了这个地步,妄图用什么不孝和国家瑰宝来劝诱我,我真为中国有你这样的败类羞愧!你就死了心吧!”

许第一一去就没有音讯,这让小玉忐忑不安,后悔当时没有劝阻住他。周易也不放心,动用他湖南省锄奸委员的身份,通过雪峰山国家防线来到高沙,才知道他落到了娄小三手里,已经趁夜押送到武冈县城去了。

小玉心急如焚地说:“周老师,鬼子特攻队吃了许家糖反而遭到惨败,中村对许第一恨之入骨,正在悬赏捉拿。如果他们把许第一交给了日本人,许第一可就完了。周老师,我们赶快到武冈县城区设法营救!”

周易也很焦急,却还是很镇定。他仔细分析了各方面情况,娄小三没有就近把许第一送到洞口的中村手里去领赏,而是远道送到武冈县城,就能肯定是交给了伪武冈县维持会会长周移。那个周移虽然投靠日本人,还有他自己的野心,就是背着日本人独自夺取许家秘方,不会轻易把许第一再交给鬼子,许第一暂时不会有危险。眼下的武冈县城控制在日本人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再配合城內的自己人营救许第一。于是,他带着小玉拜会撤退在武冈县城外二十里枫木界的中央军第74军第58师师长蔡仁杰,请他设法解救。

听说让自己动用兵力去解救一个制糖的小老板,蔡仁杰当即一口回绝了,还指责周易不守本份异想天开。可听说就是给自己的官兵制造许家糖避免瘴气,还叫中村师团的特攻队在雪峰山惨败的许第一,他立即汇报战区司令部。战区司令部很重视,认定这样有功于国家的人士应该积极设法营救,何况司令部正在酝酿实施反攻的计划,便命令蔡仁杰袭击关根支队在城外的阵地,迫使城內日军出城增援,策应解救许第一的行动。

中央军第74军第58师的反击战打响了,关根支队果然把城內兵力调出增援,双方相互胶着。周易和小玉趁机化装来到武冈县城,相机组织人员营救许第一。

很快,周易找到了潜伏在城內的人员。通过他们,在傍晚走进大郎巷居住的监狱看守朱朋。昏黄的灯光下,朱朋觉出了来人有一股逼人的英气,陪笑着让周易和小玉坐下,心里却在扑通扑通乱跳,不知是哪一方面的神仙下凡。

周易客气了几句,便对他单刀直入:“朱兄弟,眼下的县城虽说是日本人的天下,可傻子也知道,中央军调集了百万大军跟鬼子决战,中村师团在美国飞机的轰炸下损兵折将,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军,鬼子就要失败了。你是中国人,不得已才替鬼子效劳,可得做好事立功,将来政府和人民才会宽大你哪!”

朱朋一听吓白了脸,连忙分辩说:“我本来是县监狱的看守,日本人打进来了来不及逃命,才被逼着当看守,就盼着自己的军队早点收复县城,当然想做好事立功,就不知道怎样才能立功,请二位指点。”

周易这才说:事变突然来不及逃走,也不能因此把你当汉奸,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我们打听清楚了,监狱里关着的那个许第一,就是许家糖的厂长,在这场会战中立下很大功劳。伪维持会会长周移妄图谋夺许家的秘方,还没有报告日本人。你如果能帮助我们把他救出来,就算是你的功劳。

“他就是许家糖的许老板?”朱朋眼里一亮,“他可是一条汉子,就算是豁出身家性命,我也要帮你们救他。不过嘛,跟我值班的还有一个牛南,他那人胆子小,不知……”

“我们已经找过他了,他答应将功赎罪。”周易立刻打消他的顾虑。

一听这么说,朱朋很高兴,一口答应愿意立功。他是个谨慎的人,说他们只能负责监狱里面的照应,一家老少还在日本人手里,拼着挨一顿责罚,出了监狱可就帮不上来了。周易告诉他,只要他俩照顾好许第一,外面有自己人接应,国军58师还要向鬼子进攻策应呢。一听安排得这么周密,还有国军策应,朱朋拍着胸部打了保票。

中央军反击的战斗一打响,关根便命令周移把监狱里的抗日分子枪毙。周移暗暗高兴,便叫钟红林和娄小三把赖光辉、周小平两个枪毙了,自己则借此威逼许第一。

他叼着烟斗,阴阳怪气地说:“许少爷,就在刚才,你的两个同伙已经被可怜地枪毙了。我看在盛山兄多年交情的份上,冒着被日本人责罚的风险保全了你,你应该省悟了!”

从赖光辉和周小平被拉出去的时候,许第一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他冷冷地说:“你以为我就应该感谢你,向你乞求吗?你错了,生命固然宝贵,可人格尊严更珍贵。我知道该轮到我了,你就动手吧!”

周移却阴沉地笑了:“什么人格?什么尊严?你连命都快要没有了,尸体会被野狗吃掉,还有人格尊严吗?我是深知当年盛山兄费尽心机才保留了你这个独苗,为的就是让你继承许家香火的份上,才好意开导你。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日本人。当你被关在开满曼陀罗花的房间里,不再这么固执,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许第一隐隐知道,曼陀罗花是一种奇花,会慢慢使人失去记忆听众使唤,却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自信。周移也不再劝诱,叼着烟斗回到了房里,拿起一张报纸。

二十多年过去了,重新回到周移身边,灵子对他格外体贴,给他泡好茶端过去。忽然,她看到周移的脸上显得很紧张,便关切地说:“老板,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

周移长长一叹说:日本人又在给自己打气,夸口不日将攻克芷江。其实,从天上看不到日军飞机,尽是美国飞机在雪峰山那边轰炸,就知道雪峰会战形势不妙。看来,我们还要自己早作准备。灵子却担心,万一日本人打不过,这里成了美国的天下,我们的可怎么办?

“美国的天下?”周移的眼珠子滴溜溜一阵转,立刻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许第一在雪峰镇的时候,就有个美国飞行员找过他,其实也就是看上了他的秘方。如今许第一在我手里,只要想办法把秘方弄出来,美国佬还不会把我当财神爷供着?”

他立刻打定主意,及早带着许第一转移。灵子忽然想起,最近娄小三总是缠着打听她和周老板什么关系。周移立刻警觉起来,问她怎么回答的。灵子娇嗔地说:“我说我是你爹的外室,吓得他再也不敢来纠缠了。”周移夸她回答得好,然后叫钟红林去给备车。

钟红林按照周移的吩咐弄来了车子,已经是夜里了。他是个乖觉的人,想起上次老板悄悄出走,结果把自己扔进了监狱,便跟娄小三低声嘀咕开来。娄小三还在觉得冤屈,好不容易嫖上了灵子,没想她居然是老板的外室。钟红林立刻打断他:“你别光记得女人了,还是性命要紧!老板这时候要车,看样子是走了不回来啦!”娄小三果然急了,问他老板这次会不会把我们带走?钟红林急急地说:“我偷听了老板跟灵子密谈,说是要把许第一带走投靠美国佬,根本就没提到我俩,这才跟你商量。”娄小三恨恨地说:“他这回还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们可不给他卖命了。他能不仁,我们就能不义,干脆报告日本人!”钟红林也咬咬牙:“对!我们先下手为强,别在后下手遭殃!”

两人密谋已定,正要溜出去,却听到灵子在招呼老板发钱了。两人一听发钱了,相视一笑跟着走进办公室。周移亲切地笑着,吩咐灵子倒茶,待两人喝了,真发给每人四十块大洋。娄小三忽然多了一个心眼,恭谦地问会长这么晚了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时候才回来?

周移轻轻一笑:“我倒没打算上哪儿去,听说你们俩要去报告日本人,担心你们走不快,才给准备车子,就不知你们会不会开?你们要是不会开,我送你们一程好吗?”

“没……没有……”钟红林和娄小三两人大惊失色,知道两人的密谋已经败露,迅速抽出枪来先下手,才想起出门之前老板要自己把枪留下。刚想拔腿逃出,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惊恐地说:“你在茶里……下了毒?”话一说完,便“咕咚”两声栽倒在地,只有眼睛还瞪着。

灵子想起在高沙为了利用的时候,曾经委身给娄小三,恨恨地踹了他的尸体两脚。周移则对钟红林的尸体表示鄙夷:“我本不忍除掉你,可是你居然也敢背叛,就怨不得我卸磨杀驴了!”说着跨过两具尸体,朝停放在天井里的车子走去。

他已经筹划好了,到监狱里去把许第一提出来,随身带着配制好的曼陀罗花,只消一点点,许第一就会昏睡过去。不管在路上遇到日本人还是中国军队,谎称这是严重的传染病人急着去找医生,谁都不会阻拦还唯恐传染了挥手放行,还怕这煮熟的鸭子飞走吗?

当天下午,朱朋得到钟红林的招呼,说周会长晚上要提审许第一,吩咐务必小心在意。他当面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答应下来,转身就向周易报告了。他还说:“周委员,钟红林搞到了一辆车子,开进了维持会的天井里。看样子,他们想把许老板带走,要不就是送到洞口去交给那个叫什么中村的鬼子师团长。你可得赶在他前面,不能叫我们的功劳泡汤呀!”

“你能及时提供情报,这就是功劳嘛!”

周易当即赞扬了朱朋,让他俩设法拖住周移,防备他突然提前。立刻安排小玉去通知有关方面,万一情况有变,发射三颗信号弹,国军看到信号弹就会发动攻势吸引鬼子,其余人做好充分准备,听到枪炮声就立即行动,绝对保证许第一安全脱险。

傍晚时分,许第一正在牢房里闭目养神,思谋怎样才能把消息透出去,叫姐姐从神龛上的祖宗神主牌里面取得秘方,突然听到远处枪炮声震天动地,判断准是国军在进攻。与此同时,铁门突然被打开了,朱朋牛南两人走进来,一个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个将他拉起来往外走去。许第一奋力反抗,却听得朱朋在耳边轻声说:“请许老板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

许第一停止了反抗,却疑惑着说:“你们……骗不了我。”

牛南急忙说:“你信不过我们,还信不过周委员和小玉小姐吗?光凭我俩,就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他们在外面接应你。”

一听他说出周委员和小玉,许第一顿时心里热乎乎的,跟着他俩疾步奔向监狱后面的围墙。到了围墙边,朱朋发出一声清脆的布谷鸟叫,牛南早已掏出一段粗实的麻绳隔墙跑过去,紧接着蹲下来,吩咐许第一踏着他的肩膀踩上去,再抓住麻绳爬出去。许第一说不出的激动,唯恐连累了他们,颤声说:“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不如干脆一起出去!”

牛南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到监狱前面两声车喇叭,就知道肯定是周移来了,慌忙说:“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你就别管我们了,还是快走吧!”

外面噼噼啪啪的枪炮声中,清楚地传进来几声急促的布谷鸟叫,许第一知道这是周易小玉在催促,只得踏上牛南的肩膀,双手抓住了麻绳。外面的人一用力,他迅速攀住了墙头。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手电筒光射过来,紧接着传来周移的惊呼:

“不好!有人越狱啦!朱朋,牛南,你们两个死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