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浮云

一夜宿醉，向恒起的很晚，九点钟生物钟抗议，浑身难受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冲了个澡。

冰凉的水流从发梢打落，沿着精壮的胸膛蜿蜒而下，刺激着迷糊的神经苏醒。

昨晚出来他和怀晨被一向嬉皮笑脸的老邵训了一段，又不是招待客户，自家同学何必那么拼。

记得好像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童晤说了一声他是个怂货后就断片了，才想起来今天请了假要回家一趟。

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到了南溪市，原先向恒妈还闹着要搬过来津艾市照顾自己早出晚归的独生子，老爷子舍不得打理了多年的院子，而且街坊邻居都是老熟人了，搬走住进高楼大厦他不乐意。再说向恒是个年轻人想有自己的空间，现在律所逐渐步入正轨，也不常在家，劝了劝几次他老妈才作罢，只能命令他要按时两周一次回家看望。

回到家也没什么要寒暄的，老妈做好了菜还热着，自己却被姐妹们招呼出去逛街了。老头子正倚在楠木太师椅上看新闻。

向恒放好给两老买的保健品，自己动手吃饭。

“少买点儿这些浪费钱的东西。”老头子目不斜视，满满嫌弃。

“该吃还是要吃的，人要服老。等下要不要来两局？”知父莫若子，习惯老头子的心口不一就好。

向恒爸看看天色，将近傍晚，红霞漫天，凉风徐来，藤架上硕果累累，飞鸟停栖，颇有氛围。“行，吃快点。”

向恒爸向臻因为生平职业使然，颇为喜欢比象棋简单的军棋。

开局非常之不利，一上来向恒的司令就被老头子的炸弹炸了，然后工兵接连被杀局势不乐观，不过老头子似乎也没有多大兴致。

“你小子别浮躁。”

“是是，我这不是在等着绝地反击华丽逆袭嘛。”

不过向臻说的似乎不是这个。

“什么时候带个人回来看看？”

向恒一抖，头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干部亲爹问这种风月问题觉得极不自在。

“你妈整天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烦心的要死，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正经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溪大那点破事儿。”

向恒吃瘪，反驳不了他，在学校就算自己低调架不住老干部有诸多战友在溪大教书育人颐养天年，又喜欢操心儿孙事。

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向恒有点烦躁，不喜欢别人说他这方面的事。“我也才刚25岁，还没稳定呢，妈就是闲的，你有空带她出去旅旅游啊，我帮你们报团，国内国外都好，有得玩就不操心了。”

棋盘如人生，到后面形势大反转，向恒炸掉老头子的司令后，老头子的军长被地雷困住走动不了，同级棋子火拼消耗完，最后反而剩下向恒的一个连长制约着老头子的两个排长在角落里，走哪个都死，于是老干部干脆的认输了。

“我倒是想去，你妈那人又舍不得你，生怕你忙了没饭吃病了没人照顾，你要是真孝顺就少让她担心点你，要是有第二个孩子你看她还管你？当初让你去机关又不去搞什么新青年独立。”

向恒哭笑不得，这会儿又来怪国家计划生育怪新青年独立了，真怕下一句话老干部要逼他去相亲。敷衍了老头子几句，向臻也知道自己儿子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就懒得理他了。

虽然嘴巴上嫌弃，但老干部其实对自己的儿子还是知道根底的，并不在人生选择上对他有过多干涉。大抵是当父亲的对自己儿子的关爱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向臻不好意思在人前因为他感到骄傲，只有在南溪大学那群老战友们夸自家儿子时才忍不住喜上眉梢一点。

“前阵子装修，你的东西都整理到箱子里去了，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见了的。”

得到解散令向恒两步做三步飞快的溜回自己原来的房间。装修风格无疑是按照老妈喜欢的来，什么吉祥的喜庆的小物件永远不嫌多，角角落落都摆着，换上了实木地板，他的东西细心的装在储物箱里。其实都是他以前上学时代的历史遗物了，大概知道有什么，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不是太怀旧的人，一锁就是好几年的事。

踢掉鞋子坐在床边简单的看了看，除了有些明显不想触碰的东西其他的都没什么特别，而今看来原先曾经追逐的那些奖状荣誉都是些虚无的浮云，不如喝最烈的酒，有最好的兄弟，爱……不可得的人。

算了，向恒，放过自己吧，不要再想了。

就骗自己，有一种爱叫不爱。

甩甩头，向恒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差点趁虚而入进脑海里的陈年往事，催眠自己，正如毕业那年溪大优秀毕业生推荐专栏推出的他那样，他改了口，请求小学妹换了一个回答，他向恒的大学完美无缺，毫无遗憾。

窸窣间掉落几张老照片，最发黄的是1980年他的百天照，是在那种老式的照相馆里拍出的黑白照片。小棉袄裹着的大胖墩由梳着两条麻花辫的老妈抱着，一看就像革命妇女，知青干部，老干部正儿八经的站在一边，板正得像棵青松。

然后是很多张小学合照，小时候老干部调动很频繁，经常从这个县到那个市，还没上完一本课本可能中途就得走人了，导致向恒对此曾经发了几次脾气，童年都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而且为了他的学习不掉队老干部还不差钱的给他请了一大堆家教，像培养个国家接班人一样严格，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毫无童年乐趣。

不记得是哪儿的学校来了，印象中榕树特别多，蛐蛐特别多，那里的认识的小男生带他爬树抓知了下河摸鱼，玩的很开心。那时不知道谁胡说八道，还传出了他是公安局局长公子这样的笑话，导致某些小女生信以为真，看到他都两眼放光，抱着一股莫名的憧憬。

咳，其实吧，那时候向臻虽然还不是老干部，但军衔这种复杂的编制在小孩眼中和公安也差不多了。

仔细一看自己小时候还是挺帅气的，遗传了老干部的一些风骨，在一群皮孩子中间显得挺有气质。

被幼年的愉快记忆舒缓了心情，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以前收到的小朋友的信和礼物。突然间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显示是老邵。

“向恒吗？你现在在家吧，律所接了两个大案，没什么的话你明天就回来吧，文件等下给你发过去晚上看一下。怀晨和你一人负责一个，弄好了我们所的名声就一炮而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