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迎亲

脾气再好的人，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容易被点爆，其中最常见的一个就是起床。

太阳高照，午时三刻，柳家鞭炮齐鸣，众人高声欢呼。就在此时，柳家后宅，只听得一声长啸。

“搞什么啊……”

一个枕头裹着劲风，把木窗砸的粉碎。

隔壁宁儿，正在小楼的赏月台，伸伸长了脖子去看柳府的热闹景象。忽听身后闹得这般动静，吓得一缩脖子。

“糟了！”

宁儿连蹦带跳的跑回屋里，拉开梳妆盒，拿出一个香囊，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依依的闺房。

那香囊砸在床帷上，立时炸开，一团粉雾在闺房弥漫开来。少倾，只听屋里噗通一声。

宁儿手抚心口。长出一口气。

“好险。”

这小祖宗要是疯起来，柳府怕不是又要重修后宅了。三年前柳依依把个柳府拆个七零八落的情景历历在目，宁儿打个冷战，不愿多想。

“人家娶亲，都是傍晚时分。老爷午时娶亲，也不知是哪里的规矩。”

宁儿一边小声嘀咕，一边走进闺房，面对满面狼藉，开始打扫战场。

只听得，依依在床上翻个身，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霜……姐姐……”哼哼几声，又沉沉睡去，再无声息。

除去那中了迷药的大小姐，柳府今日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傍晚时分，整个宅子挂起大红灯笼，红烛高挑，灯火通明。这一天折腾，可苦了惺惺这只懒猫，东躲西藏的找地方睡觉，最后只能钻进依依的床上，把脑袋往枕头里一埋，（宁儿新换的枕头）才勉强睡到日头西下。

依依悠悠转醒，从肥猫的脑袋下抽出酸麻的胳膊，没好气的往里一推，伸个懒腰。

“好睡啊……”

宁儿听得小姐醒来，连忙上前服侍洗漱。

“这窗子……”

“白日里惺惺扑蝶，撞烂的。”宁儿连忙应道。心中暗想，你整日里无所事事，背了这锅，也不枉了那一顿顿的鸡鸭鱼肉。

“他还能跳这么高的吗？”依依微笑着，瞅一瞅酣睡的肥猫，平身了双臂让宁儿帮忙束上腰巾。

“几时了？宅子里为何这般热闹？”依依瞥见前宅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不由得好奇。

宁儿心下一叹，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伤了一天的脑筋，也没想出能瞒天过海的好办法。只能支支吾吾的回道。

“老爷……迎亲……”

柳元如续弦一事轰动整个玉奁城。

这喜事对一众商贾着实震动不小，远近大小，各个商团闻讯而动，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柳家独女及笄之时的盛况，宛如昨日，每每谈及皆唏嘘不已。

行商之人，特别是富甲一方的巨贾豪门，婚丧嫁娶都已不是寻常人家的俗事，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商业集会。那所谓及笄之礼，也只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对于依依来说，行礼前夜的那次家宴，那番父女之间的长谈就已经是成年礼的全部了。之后，便是带着商团子女应有的觉悟，为父亲分忧。即使是不情愿甚至感到厌恶，那也要深藏在心底，永远不能让外人窥见。家人始终是家人，被那份深沉的爱维系着，彼此包容。

如果只是续弦，商业轰动也不意外。可除此之外，那柳元如放出消息，借此喜事为小女招亲。

柳家富可敌国，唯一的小女招亲，这可就不是一般的事情了。光是想想，便比那黄粱美梦更美上三分，更触手可及。

于是，柳家被团团围住了，重重叠叠，水泄不通。

“这女人是谁？”依依附在宁儿的耳朵上，恨恨的说，此时心中火起，却不敢高声。

只见柳元如和一红衣服女子携手坐在侧厅主位上，二人眉目含情，任谁都能看的出新婚夫妇的柔情蜜意。

侧座上，一个媒婆模样的中年妇女，满脸陪笑，正口若悬河的介绍厅中另一男子。溢美之词，不绝于口。说到动情处，仿佛自己嫁了此人，立时进了棺材也是甘心。其他人也是频频点头，以示赞赏，除了那书柜里的藏着的柳依依。

依依听闻家有喜事，一路小跑，到侧厅来寻爹爹，不想正被柳元如领着一众人等堵在了侧厅之内。依依看来人都是是生眼，不想碰面，便拉着宁儿挤进一个存放画轴的小柜子里，里面空间甚是狭小，亏得二人都是娇小的玲珑身材，才勉强塞了进去。

宁儿不似依依终日习武练气，柔弱的身子被挤成一条，直挤得粉面通红，快要喘不上起来。

听见依依问起新任主母，只得轻声回答。

“小姐……这便是夫人。”

“夫人？那霜姐姐呢？……”依依只觉得气冲顶门，颤声问道。

“不知……或许老爷另有隐情，想必宁霜姑娘也是……也是同意的……”宁儿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觉得心虚。

“新人从门入，何人问旧人。原来昨夜，这老头子竟是把霜姐姐打发了……”依依越说越气。

宁儿被依依挤得头昏脑胀，但又觉得被她的身子紧紧贴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竟然有些许欢喜。听她说什么新人旧人的，就晕乎乎的应承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想的却是和小姐自幼玩耍嬉戏，促膝夜谈的场景。依依正自气恼，没听得她说些什么，兀自道。

“什么乘龙快婿，信口胡诌，要嫁，你自己去嫁了好了。辜负了霜姐姐，又要把我许人，定是看我们碍眼了。我……我在这世上除了宁儿，再没亲人了……”

宁儿隐约听依依说“宁儿，亲人”心下好生欢喜，便应了一句。

“小姐……”

“宁儿，我这就去寻那霜姐姐，若是她不肯前来，我便不回这家了。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反正也是个没人疼没人怜的苦命人。”依依小声说着，想起从小没有母亲，老头子虽然百般疼爱，可又怎么懂得小女孩的心思。本以为霜姐姐苦尽甘来，爹爹迎娶进门，一家人团团圆圆，谁曾想出了今日之事。

依依越想越觉得委屈，动情处，眼泪竟是掉了下来。宁儿听他天涯海角，说的委屈，突然觉得脸上湿乎乎的，自己也不觉的跟着哭了。

“天涯海角……宁儿也是愿意随你去的……”

“好宁儿，此刻我们不能出柜，待到没人了，你帮我去取些东西，我去怡香苑去找霜姐姐。”

宁儿此刻满心欢喜，只觉得被挤在这柜子里也是幸福甜蜜，怕是一生都不出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