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御剑

万物肇始，世界初生，氤氲灵气渐盛，幻化百兽。世间种种各遵天命，循环因果， 如此往复，繁衍生长，一片欣欣向荣。

玄黄遐渺，生命倏忽，灵智渐开者，叹过隙之间，总有不甘，为求长生，终堕入魔道。

不知又经历多少岁月，各宗道法冲突不断，相互杀伐，不敌者远走海外，这些宗门不得不结成联盟，冠以清明为记。

而得胜一方也是元气大伤，携手复国，名曰重阳。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各自休养生息。

岁月飞逝，也不知过去多少万年。

重阳重镇玉奁，依山傍海，商贾往来，加之风景如画，羁旅留恋不思故土。发展至今竟成了远近闻名的玉奁城，城中有一姓柳富商，老来得女甚是宠爱，年已及笄，名作依依。

（拽文太累了。）

柳依依，和所有的富家小姐一样，性情温柔，体恤下人。平时在家除了读书作画研习剑术，便是栽花种草逗猫女红。

柳依依有一只猫，此猫性子顽劣，终日只知睡觉，白天四爪朝天，鼾声大作，夜间抱鼠而眠顽劣之极。依依却不以为意，处处忍让，此猫更加肆无忌惮，睡觉姿势更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诸班下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敢捂嘴偷笑。

那柳员外是个经商的老手，人都道无奸不商，这人却是个例外，一分一厘都来路清楚，据说年少时便以神算之技能闻名，取利三分，分毫不差，直至中年未曾有变。兼之柳员外乐善好施，喜结交各路英豪，虽富可敌国，竟也落得个好名声。

柳员外常道：“名利如浮云，莫要强求。争则散，聚则变。需心如青天，任其流转，方得始终。”

这些年来，大开善门，散尽千金，谁知那钱去的快，来的更快，反增不减。

刘员外却在更深夜静之时掐指向天，唉声叹气。偶有下人问起，柳元如手捻须髯道：“长此已久，终逃不过因果循环，这三十年的人间富贵，岂是白白身受的？”听者只当员外为人谨慎，修道修的痴了，便宽慰几句并不当真。

柳依依自幼无母，柳府上下对此事也绝口不提。每当依依问及，柳员外都紧蹙双眉，眼中含恨，竟似要落下泪来。如是几次，依依便不再问了。只道自己幼年丧母，身世凄苦，独自黯然神伤。

于是每日读书习武排遣悲苦。好在依依生性开朗，时间一久，逐渐淡忘。只是看到邻家妹妹在母亲怀里撒娇使性略感伤怀。

常言道人无完人，要说那柳元如也不是真就十全十美，富贵之人终究过不了美色这一关，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也是人之常情。

玉奁城这等豪富之城自然不会缺少了烟花之所，怡香苑便是最有名的去处。城中大大小小的院子不下十几家，唯独这名字最俗气，地段最偏僻的怡香苑做的最是红火。名扬四海尽人皆知，隐隐然成了这玉奁城的招牌。往来客商皆慕名而来，就算是海外的清明之人也不例外。

近年来重阳清明两派偶有战事，大都也是帮会争斗之类，无伤大雅。两派逐渐通商往来，这怡香苑暗地里接待了多少魔道一派，也说不甚清。

院子这种场所，讲究的是宾至如归，既然是自己家中，便无甚多顾忌。但是此间客人皆知，饶是你腰缠万贯挥金似土，唯独凝霜姑娘却是碰不得的。

柳元如财名甚广，听说了这凝霜姑娘是刘员外常年包养之人，即使是心思活动的登徒子十之八九便也打消了主意。

人家柳员外富可敌国，随便拿出点什么，便可让普通富商倾尽所有。如此豪富，谁人有能力来争风吃醋。

更奇的是那柳元如钟情凝霜姑娘十年之久，痴心不改，用情专一。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人来横刀夺爱自找没趣了。

说到这位凝霜姑娘，也不是那倾国倾城之貌，虽生的标致，怡香苑那么多头牌名妓，终究也是掩没在花海之中。

若是这柳元如爱惜凝霜姑娘，莫说赎身，便是买下十座怡香苑也是买得。可偏偏将凝霜姑娘安置在烟花之所，时常往来留宿。来去从容，毫无避讳，真就称得上一个宾至如归。

柳元如独身十余年，不知跑断了多少媒婆的两腿，任你家是达官贵胄还是女子美若天仙，也丝毫不为所动。

说媒不成，众人自知刘员外情有所属用情专一，便不再登门。

偶有友人相劝，何不将霜姑娘接回家中，既免了这奔波之苦，且名正言顺，止了这流言蜚语。

柳元如却道：“分居两地，彼此挂记，却也甚好。正是对了那小别胜新婚。”说罢哈哈大笑不再多言。众人皆叹。

柳元如和凝霜虽是烟柳知己，行的却非苟且之事。二人逢春秋之际，携手同游，踏青吟诗，悲秋对饮，如恩爱夫妻一般。

旁人只道大富之人，癖好异于常人，茶余饭后拿出来谈论一番，不久也就见怪不怪了。

依依自幼没了母亲，听人传言父亲竟然在烟花柳巷觅得知己，起初又羞又恨，后来见二人情投意合，实是真情所至。又见凝霜并非淫邪之人，日子久了便心生好奇，出游之时不免多看几眼，一来二去两人也慢慢熟络了。

凝霜姑娘是个温柔恬静的女子，深知依依身世，分外怜惜。两人心无芥蒂，竟也如同亲生母女一般了。

凝霜毕竟为妓，出入不便。依依只能时常来怡香苑寻她，一个女孩子家怎能随便出入，为了掩人耳目，只能与凝霜夜间相会。如此几晚，感觉甚是舒服，并无不适，长此已久竟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

这日，依依如往常一般睡到傍晚，半轮残月影影绰绰挂在天边，在如血的夕阳映衬下，只能看到个轮廓。

玉奁城人声渐息，零星亮起几点灯火。

时值深秋。柳府后花园的假山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微风袭来，吹起几片落叶，树影婆娑，莎莎的低语仍惊醒了梦中之人。

宁儿服侍着依依洗漱完毕，端了一盏明灯放在书桌之上。柳府的那只肥猫不紧不慢的从房檐上跳到园中，伸个懒腰，抖抖蓬松的长毛，斜眼看了宁儿一眼，自顾自的晃进屋来。

宁儿从食盒端出一碗鸡肉一碗虾汤放在桌上。撇着小嘴看那肥猫。

“惺惺大爷，您慢用。”

那猫儿却不理会宁儿的阴阳怪气，似乎是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跳上桌来开始用餐。

这肥猫不愧是大家闺猫，吃相极为文雅，不缓不急，有条有理，恍惚之间真犹如一个富家公子，在品评美食。

那叫做惺惺的猫儿，见小姐进屋来，便停住不吃，迎着依依手掌，用毛茸茸的脑袋摩挲不停，甚是亲昵。

“老头子回来了吗？”

“今儿个一早到家，便忙着打理货物。用过午饭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想是去了霜姐姐那里。”

柳依依与凝霜虽情同母女，却以姐妹相称。

宁儿回想白天老爷出门时的情景，忽道。“那也未必。”

她略一迟疑。

“往日里去找凝霜姑娘总是笑逐颜开，步履轻健。还时常问我们这个簪子是不是落了俗气，那个摆件入不入的姑娘们的慧眼。全不似今日，急匆匆出门，上轿的时候还勾住了玉珏的穗子。”

“莫不是你看错了？老头子何时慌过，买进大明镇三十六颗琉璃丹时，手指都未曾抖一下。”

宁儿若有所思，微微点着头。

“凝霜姑娘……病了？凝霜姑娘被幻灵咒反噬之时老爷也有这表情，虽不似这样慌张……”

宁儿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依依，眉头蹙起。

“难道这次……”

依依心下焦急，转身离开书房，直奔闺房。来到房门口，只向着屋内一招，屋门霍的打开，一柄一人来高的长剑自屋内飞出，在院子里盘旋一周，卷起一片霞光直冲天际。只见依依秀眉一挑，纵身追上，稳稳的立在剑上，御剑而行，转瞬之间消失在黢黑的夜空里。只留下一丝微风，卷起宁儿的衣角。宁儿气喘吁吁的叉腰站在当院。

“这冒失鬼。被老爷知道又要骂了。”

此时，惺惺已经吃饱喝足，爬上房檐，把两只前爪揣在身下，静静的看着天空，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