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开

叶辰举起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竖起大拇指表示他明白了。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他要离开的农舍，然后爬上摩托车，踢开摩托车的车梯子，向前走了几米。

“在房子旁边等着。”易寒说，示意琉璃回来，让开路。 他们不知道大门的另一边会有什么。琉璃急切地想把她和世界上其他的人隔得远远的，于是她慢慢地向后走去。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易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八把挂锁中的每一把，并卸下了门上的木杠。 

他问道：“准备好了吗？”

叶辰跨坐在摩托车上，双手紧紧抓住车把，他点点头。易寒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的一侧。叶辰又把摩托车向前滚动，直到他来到桥的另一边。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易寒也向前走了几步。他手里紧握着大门的边缘，准备等叶辰一走，他就把门关上。他们在那里只停留了短短几秒钟，易寒就已经看到了灌木丛中的动静。几秒钟后，一切都结束了。

叶辰抬起脚，用力踩在踏板上，发动了摩托车。强大的引擎发出劈啪声，咆哮着驶入黑暗，向后喷出一团烟雾和热浪。最初那几具好奇的僵尸从森林的阴影中出现时，叶辰已经加速离去。

易寒关上大门时，他看到车子突然转向，叶辰躲开了第一具摇摇晃晃走向他的僵尸。他用颤抖的双手把木杠放回原处，把所有沉重的挂锁都锁上，琉璃就站在易寒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转过身来，被她吓了他一跳。他喘了口气，然后本能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身体的温暖使他安心。他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默默地为那个刚离开农场的男人哭泣。易寒把他的眼泪流在了风中，但他知道他心里还有更多。他突然感到万分内疚，因为他让另一个幸存者离开了。

四周归于寂静，十分钟过去了，叶辰的摩托车引擎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琉璃想到这噪音对叶辰正在穿行的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产生的影响时，不寒而栗。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头灯的亮光会吸引成百上千僵尸的注意，每一具僵尸都会跟随着叶辰，摇摇晃晃地靠近，再被无情的甩开。但是他最终还是得停下来，那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琉璃和易寒确信他们再也听不到远处摩托车的声音了，才走进屋里，锁上了农舍的门。

叶辰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奔跑着，希望并祈祷着他是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希望并祈祷着他很快会看到一个路标或其他信号，以确认他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他需要找到一条能把他带到东南方向的高速公路，能直达绥安市的市中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发现他急于回到的地方，却是之前琉璃、易寒和他自己急于逃离的地方。

在黑暗中高速行驶比他想象的更困难，需要更多集中精神。他很难适应这辆摩托车——他已经有十年没有骑过摩托车了，即使是十年前，他的摩托车也远没有这辆动力强劲。道路的状况使旅途险象环生。虽然路上没有移动的车辆，但道路上散乱地堆满了垃圾，扭曲、生锈的车辆残骸和腐烂的僵尸遍地都是。

除了数不清的一动不动的障碍物，叶辰还能看到他周围一闪而逝的许多影子。虽然他们不能在他飞驰而过的时候伤害他，但却足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令他失去勇气。他知道一次失误就够了。一旦注意力不集中，他就会失去对摩托车的控制。果真如此的话，他知道他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来控制这台威力强大的机器，然后僵尸就会赶到。

摩托车明亮的大灯足以照亮他所穿行的这个破败的世界。尽管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几天、几个星期里，他已经无数次的看到过这一切，但在漆黑的深夜里，他目睹的一些景象仍然使他毛骨悚然。

当他朝着对面的一辆车开去时，死去的司机迅速抬起它那腐烂的头，盯着他。看到它的一刹那，他在那双毫无生气的呆滞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完全的漠然，又看到了一种野蛮。这种野蛮使他毛骨悚然。

自从噩梦开始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孤零零的。这种可怕的幻象，使寒冷的黑夜显得更加阴森和恐怖。成千上万的可怜的、四散的僵尸转过身来，跌跌撞撞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大多数时候，他们走得很慢，当他们终于到达摩托车经过的地方时，叶辰早已不见了。然而，命运和环境偶尔会让一些僵尸危险地靠近他。他很快就明白，对付它们的最好办法就是毫不留情，一扫而光。 

一位死去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走到路中间，向快速靠近的摩托车走去。叶辰没有为了避开她而浪费时间和精力，他开得越来越快，与它的身体猛烈相撞。它腐烂了，破烂了，撞击后完全解体了。

除了摩托车发出的光，整个世界被一片漆黑笼罩着。唯一的光来自满月。月亮偷偷从厚厚的云层后面窥视，向这个世界上洒下冰冷而凄凉的光。它投下的阴影奇形怪状，令叶辰更加难以忍受周围的景象。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即使是短暂的一刻，他知道他别无选择，只能前进。即使他决定转身返回农场，他也没有机会通知他们他回来了，成群的僵尸会向他涌来，他都没办法穿过大门或小溪。他别无选择，只好继续往前走，直到到达设在绥安市的幸存者基地。

农舍里和外面一样冷，一样空。几个小时以来，易寒和琉璃一直坐在一起，一片漆黑，一片寂静。虽然他们能理解他为什么决定离开，但他们都不能完全同意他的做法。易寒觉得家在他看来似乎有一百万公里远，没有什么值得回去的。他的家里留下的只有熟悉、金钱和财产，而这些都没有用了。当然，有些东西是现在的他迫切渴望拥有的，但即使是这些珍贵的东西也不值得他去冒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