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桥

因此，他的沮丧和忧虑继续增加。他认为，这不仅仅是叶辰的问题。每个幸存者的信念对他们所有人都至关重要。生活变得日益危险，他们不能再冒险了。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他们都需要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自从这一切开始以来，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他和琉璃的心在一起，而叶辰和他们相距甚远并且多余。他已经成了他们的致命伤，每次他们离开安全的房子，他就被危险地暴露在外。

先前的风雨很快发展成了一场咆哮的暴风雨。十点半的时候，这座与世隔绝的农场遭受到狂风的侵袭。狂风席卷了树梢，仓促建造的围墙摇晃得嘎嘎作响。连续不断的暴雨从头顶乌云中滚滚而来，房子旁边缓缓流淌的小溪变成了一条狂暴的小河。几天来，他们第一次启动发电机，他们以为狂风暴雨的声音会盖过机器不停发出的轰鸣。

易寒厌倦了坐在黑暗中，他觉得为了得到一点安慰而冒险是值得的。这样可以相对放松一些，能更坦然面对外面可怕的环境。易寒、琉璃和叶辰一起坐在客厅里，在温暖的篝火中观看录像。

易寒很快就对这段视频感到厌烦了——这是一部配音糟糕的武侠电影，他们从兰溪村商店拿回来后，他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他还是很高兴能坐在这里。当剩下的人在外面受苦的时候，他却感到温暖，干燥，并且吃饱了。甚至叶辰经不住诱惑也从阁楼上下来了。他们一起度过的夜晚，让他们从压力和恐惧的交替中得到了短暂而又急需的喘息。 

这部电影很好地分散了琉璃对周围的注意，因为这是她看过的最糟糕的电影，还因为它让她想起了过去的生活。影片中演员的口音，情节和附带的音乐都很陌生，无法引起她的共鸣，但背景却是熟悉和让人回味的。

在一个描述香港繁忙街道上汽车追逐的桥段里，她发现自己是在看背景中人们的日常生活，而不是前景中发生的暴力。她羡慕地看着那些人们。干净的城市里，人们理性地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进，这是多么令人羡慕和期待啊，同时她也感到一种冷冰冰的不安。

她情不自禁地看着每一位演员的脸，想着这部电影制作完成后的这些年里，他们可能发生了什么。她看到数以百计的普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身份、家庭和生活，她知道几乎所有的人现在都会死掉。

导演的功力不够，故事并不吸引人。主人公驾车驶进了一个巨大的仓库，这时他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灯光稀疏而昏暗，过于戏剧化的管弦乐声逐渐减弱。音乐突然停止了，电影中的男主人公等着他的对手出现，屋子里一片寂静。

琉璃突然站起身，静静的倾听着什么。易寒立刻担心起来，问道：“怎么了？”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回答。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间中央，她的脸因为过于专注而扭曲。易寒刚要继续询问，“嘘……”她悄悄地说。

叶辰毫不关心，他把头歪向右边，这样他就能看到之前被琉璃挡住了的电视机画面。

易寒很担心，“是什么事？”他又问。

“我听到了什么……”她低声回答。

“可能是电视里……”他说，拼命地把声音压低。他口干舌燥。紧张万分。琉璃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大惊小怪的人。

“不，”她怒视着他，“我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我肯定我听到了。”

电影配乐又响起来了，她大吃一惊，弯腰，关掉了电视。

“我在看电视。”叶辰抗议道。

“闭嘴！”她对他叫了起来。外面传来一阵异响。不是风，也不是雨，她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易寒也听到了。琉璃一句话没说，从客厅跑进了黑暗的厨房。她飞快地绕过桌子和椅子，来到窗前，伸长脖子向外看。

“有什么东西吗？”易寒紧跟在她后面问道。

“没什么。”她喃喃地说。她转身朝楼梯走去。半道她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易寒。“听着，”她低声说，把一个手指放到嘴唇上，“你听得见吗？”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有一阵子，除了风雨和发电机有节奏的机械声之外，他什么也听不到。然后，就在一瞬间，他又听到了新的噪音。他的耳朵紧跟着这个声音的频率，不知怎么的，它突显出来，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音中，很容易分辨。

他聚精会神地听着，桥上木门上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不那么明显的声音，接着又是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没再说一句话，他从琉璃的身边挤过去，她跟着他进了卧室。当她走进房间时，他已经站在房间的另一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窗外。

“看看这个……”琉璃有些惊恐地走过来，从他的肩上往外看。虽然外面漆黑一片，大雨阻挡了她一部分视线，但她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障碍物另一边的动静。穿过整个堡垒的是一大群僵尸。他们以前常在那里见到一两个，但从来没有这么多。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多的僵尸。

“有几百人，”易寒低声说，他的声音都吓哑了，“他妈的几百人。”

琉璃说：“发电机。”

他叹了口气，“即使天气不好，他们也一定能听到发电机的声音。天哪，”他继续说，“我们今晚开着灯，它们一定看见过我们，还有从火里冒出的烟……”

琉璃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盯着围在房子周围腐烂的人群。

“想想看，”易寒接着说，“这里很安静，晚上很黑。我想只需要一两个看到或听到我们就足够了。只要有几个僵尸开始朝房子走去，就会吸引其它的……”他们两个人俯视着成群的僵尸，其中一个站在横跨溪水的石桥上，举起瘦弱的胳膊，开始摇晃和砰砰地敲木门。

厨房里叶辰起身爬到楼上回到自己的卧室，疲惫的站在窗前朝院子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