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屏障2

三个幸存者一发现有动静，就会放下工具，躲藏在农舍寂静的角落里，等着那些干瘪的生物经过，或者等他们被另一种声音吸引走。按照易寒的计划，他们利用这条小溪作为农舍一侧的天然屏障，用水中的岩石和巨石筑起他们一侧的堤岸。他们利用一个谷仓的高大大门，在横跨河面的石桥上建造了一座坚固的、锁着的大门。两根厚厚的、可拆卸的横梁为他们待在农舍里提供了额外的强度和安全感。两个谷仓的大部分墙壁和屋顶被拆除，用来为建造和加固重要的边界提供额外的材料。那些建筑物的残骸都被遗弃在篱笆外面。成堆的农用机械和不需要的化学物品被安排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封锁线。

易寒为了判断每一道屏障成功与否，他自己会试着走一遍，看能否通过屏障到达另一边。如果他遇到麻烦，那么那些疲惫多病的僵尸肯定不会有机会了。星期一的半夜接近十二点时，易寒站在外面，反复检查栅栏是否安全。他把他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靠在篱笆上或者用来把篱笆加高。他在万籁俱寂的寒冷夜晚中工作，突然想起距离噩梦发生已经一个星期了。他一生中最漫长痛苦的七天。在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比他想象的更多的痛苦、恐惧、沮丧和彻底的无助。他不敢去想明天还有什么可怕的灾难在等待着他。

星期三晚上九点钟，易寒给自己、叶辰和琉璃做了一顿饭。现在他们和外界之间已经有了一道像样的屏障，他似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琉璃注意到他开始在家里做些零工来打发时间。她曾不经意地提到楼上房间的一个架子要从墙上掉下来了，可当她下一次走过房间时，易寒已经修理好了。每个活着的人都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忙个不停就能让他们忘记门外的世界已经崩溃和死亡。

他们三个人在厨房里坐了大半个钟头，易寒终于开始上菜了。这是超市之行以来，他们心甘情愿和对方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正如大家预料的那样，气氛低沉，很少交谈。易寒忙着做饭，琉璃看书，叶辰大部分时间在沉思。 

琉璃突然发现有几个瓶子，藏在厨房两个用具之间布满灰尘的架子上。她立即打开一瓶，原来是白酒。她倒了三大杯，给叶辰和易寒每人一杯。叶辰平时不喝酒，但今晚他准备破例。他想喝醉，他想喝得酩酊大醉，喝到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他想昏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尽可能长久地忘掉这一切。

这顿饭很好吃，可能是他们一起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再加上那杯酒，让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假想的正常感。然而，这种假装的感觉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反而帮助他们记住了所有他们试图忘记的过去。易寒认为，对付伤痛最好的办法就是讨论它，以毒攻毒。

“那么，”易寒一边说着，一边咀嚼着食物，“星期三晚上，你们两个通常在星期三晚上干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那种尴尬的沉默，似乎总是出现在谈论灾难之前的生活时。

“我要么在学习，要么在喝酒。”琉璃最终回答说，她也意识到回避是没有意义的。

“你呢，叶辰？”

叶辰摆弄着他的食物，喝了一大口酒，慢吞吞地说，“我随时待命。”他对谈论过去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才刚开始说，就已经感到痛苦，“我只有周末可以喝酒，其它时间不能喝。”

“你在饭馆还是酒吧？”琉璃问。

“饭馆。”叶辰回答得非常明确。

“你的小女儿呢？”琉璃尴尬地停了一下，想知道她是否说错了话。 叶辰又低头看了看他的食物，又喝了一口酒，这一口倒空了杯子。他抓起瓶子，给自己倒满了。

“王坤和我过去常常在下午去当地的饭馆，”他开始说，泪水湿润了他的眼睛，“我们是那家饭馆的常客，在那里总能遇到我们认识的人。我们四、五点左右开始喝酒，然后在打烊前离开。那里经常有和我女儿同龄的孩子，那还有一个游乐场，萌萌也有好朋友，她们以前……”当疼痛变得难以忍受时，他停下来，喝了更多的酒。

“对不起，”琉璃本能地咕哝着，“我不该提这个。”叶辰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说不该提这个？”易寒问。

“什么？”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为什么不继续说呢，叶辰？”

叶辰抬头看着易寒，痛苦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我不想说，因为这他妈的太痛了，”他吐了一口，几乎要把话强行吐出来，“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也失去了家人……”

“你没有失去孩子！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易寒知道他说的对。他不知道这样强行撕开创伤是明智还是愚蠢，但他坚定地认为他应该强迫这对话继续下去。

叶辰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琉璃叹了口气说：“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我再去听一次课。可笑吧？我以前想尽办法逃课，现在我只想……”

“你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感觉，”叶辰低声说，打断了她， “这简直要了我的命。”

“是什么？”易寒轻轻地拍了拍他。

“每天早晨醒来，我都希望一切都过去了，我死了，”他解释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痛苦。我还是不能接受她们走了，我只是……”

“现在很痛，但会好起来的，”易寒说，开始后悔刚才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一定会变得更容易，一定……”

“会吗？你知道吗？”

“不，但我……”

“闭上你的嘴！然后……”叶辰说，他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出奇地平和。“如果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什么也别说。别浪费你他妈的时间想让我感觉好点，因为你做不到！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离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