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森林

天光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迅速暗淡下来。他回头对其他人喊道：“我要回去了。我又冷又累，再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我们却在这里盘桓，我……”

“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叶辰回答说。

易寒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根本不需要做的事情。”说完，他就走了，只剩叶辰和琉璃留在这里，旁边还有两具没有生命的尸体躺在他们脚边。 

他们默默地站在一起，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琉璃一时心烦意乱。她认为她看到了森林深处的活动。她不能肯定，但她想她瞥见了另一具僵尸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蹒跚而行。 想到附近还有更多的僵尸，寒冷的夜晚变得更加阴森，琉璃重新注意到地上的尸体。

易寒的态度和做法让琉璃很恼火，但更令她不安的是他说的有道理。他冷酷无情，但他是对的。他们并不是出于对林先生的尊重，或是基于道义来埋葬尸体，仅仅只是埋葬他们，能让他们俩的感觉好一点，不那么内疚，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林先生已经死了，农舍和农舍里的一切对他都毫无用处了。他们没有把尸体埋起来，而是用松软的泥土和秋天的落叶把他们盖住。 

“你在想什么？”叶辰突然间的问话打乱了琉璃的思绪，她的意识回到客厅，燃烧的蜡烛发出昏黄的微光。

“没什么。”她撒谎说。

叶辰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琉璃耸耸肩，说：“我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今晚，我想我们应该试着睡一会儿。如果你是指明天早上，我不确定。我们首先需要决定我们是否要留在这里。”

“你认为我们应该留在这里还是……”

“我认为我们现在就离开是愚蠢的。”易寒说。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他们都回过头来看向他。就在几分钟前，他还睡得很熟。

“你醒了多久了？”叶辰问道。

“没多久，”他打了个哈欠，“不管怎样，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我想我们应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看看会发生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琉璃嘟囔着。

“我真希望你是对的。”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我想我们明天应该先弄清楚我们到底有什么。如果我们是安全的，那么我认为我们应该留在这里。”易寒很好地隐藏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叶辰并不是特别想待在农舍里，只是这几天他不想去别的地方。离开城市的路途中，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屠杀和毁灭，这是他从未想到的。这座房子古老而结实的墙体能保护他不受这个破碎世界的伤害。

“我要去睡觉了，”易寒边说边站起来伸展身体，“我觉得我可以睡一个星期。”

第二天早晨，琉璃第一个醒来。那是星期六——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猜测现在大概是清晨四五点钟。几秒钟之后，她的意识还是有点模糊，但她记起了自己在哪里，是怎么到的。她抬头凝视着床头上方的天花板，凝视着天花板上无数细小裂缝和污迹。 她的目光移向墙壁，在半明半暗中，她开始研究墙纸上的图案。墙纸是由五种不同的粉红色花朵（在微光下看起来是灰色的）组成，印在乳白色的底子上。琉璃数了二十三遍墙纸上的花，然后停下来，问自己这是在在做什么。她意识到，潜意识里，她一直在用垃圾填充她的大脑。她意识到，想想墙上的图案和其他类似的废话，要比想农场以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要舒服得多。

突然床边传来一声呻吟，她立即吓得僵住了。她静静地躺着，专心地听着，卧室里有东西和她在一起。她确信她能听到床边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有一阵子她吓得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她的心剧烈地怦怦跳着，她屏住了呼吸，吓得不知所措。十多秒钟过去了，她才鼓足勇气，靠在床边往下看。当她看到躺在地板上睡着的易寒，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差点被吓死。易寒紧紧地蜷缩在一个薄薄的睡袋里，一股凉意涌上心头，琉璃打了个冷战。

她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她确信易寒已经在别的地方睡了一夜。易寒去找床后，他们在她房间外面的楼梯平台上谈了几分钟。房子里有四间卧室——三间在二楼，一间在阁楼——她清楚地记得易寒走进她隔壁的一个房间。那为什么他现在睡在她床边的地板上？是因为他认为她可能需要他的保护，还是因为他自己在刚刚过去的黑夜里发现自己需要陪伴和安慰。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认为这都无关紧要。 

她很高兴他在那儿。这时，她已经完全清醒了，似乎再也不困了。她挪到床的另一边，把脚伸到床边，踩在光洁的地板上。脚趾碰到地面时突然袭来的寒意吓了她一跳。房间里的温度很低，她也很冷，尽管事实上她睡得很熟。床上有毯子和床单，但她还是觉得不够用。

她不知道那张床是否属于他们留在森林里的那具尸体，这种想法使她感到不安，以至于她感到浑身不舒服，不愿脱下衣服睡在床上。不过，就算这张床是那个林先生睡的，她昨晚在那里睡得也比上个星期任何时候都舒服。

为了不吵醒易寒，她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绕过冰冷的床，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易寒动了动，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然后翻了个身，轻轻地打起呼噜来。幸好他不知道琉璃在看着他。

她靠着冰凉的玻璃，俯视着沉闷的世界。清晨的薄雾弥漫在地面上，把每一个凹槽填满。 鸟儿在树梢间飞来飞去，在灰紫色的天空衬托下，它们的身影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