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期望

自从他几天前来到这里以来，第一次所有的幸存者都停了下来，凝视着他，叶辰和琉璃默默地站在一起。这些人中有一些他一直没有见过，有些人到那里后甚至一句话也没跟人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易寒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只有他们三个人是一伙的。房间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感觉就像是他们三个人背叛了大家。敌意的浪潮阻止了易寒的脚步。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琉璃和叶辰，发现他们三个人被孤立在外，一起站在屋子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道。

“自从你们走了以后就这样了，”琉璃回答，“大家似乎对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有意见。”

“他妈的白痴，”叶辰厉声说道，“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对的。我们应该告诉他们……”

“我们什么也不告诉他们，”易寒命令道，令人惊讶的命令口气使叶辰哑口无言，目瞪口呆，“我们走吧！”

“什么，现在？”琉璃吃惊地说，“我们准备好了吗？我们需要……”

易寒瞥了她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使她毫不怀疑他的意图，“我们等着有什么用呢？”他吼道，“我们最好在白天出发，我们要充分利用白天的时间。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你确定吗？”叶辰说。

“你听起来好像在怀疑？”易寒厉声说，他的语气几乎带着一种嘲笑的意味，“如果你想……”叶辰摇摇头，看着别处，感到害怕和压力。

易寒转身面对其他的幸存者，他们仍然盯着他和他的同伴。他清了清嗓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费心去说什么。“我们要走了，”他开始说，他的话在冰冷的大厅里回荡，“如果你们想……”

“滚开！”周杰吐了一口唾沫，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易寒。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快上车，滚吧！”他吼道，你把我们置于危险之中。你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招人烦!”易寒望着他那张疲惫的脸，嘲讽的一笑。 

他本可以对周杰和其他人说出无数的话——无数的理由让他们跟随，而不是被关在社区中心——但是周杰眼中近乎仇恨的愤怒让他毫不怀疑，他说出的任何话都是毫无意义的。

“来吧，”琉璃说着，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开。易寒最后一次环顾房间，回头看了看盯着他的每一张绝望的面孔，然后转身走了。易寒领先，后面紧跟着另外两个人。 

刚迈出社区大厅，社区中心的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三名幸存者都意识到无法回头（突然感到紧张和不确定）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爬上了面包车。易寒发动了引擎，朝大路开去。猛然间又停了下来，一具衣衫褴褛、皮肤油腻的僵尸蹒跚而行，慢慢悠悠从面包车前面走过。

启程不到一个小时，易寒、叶辰和琉璃就发现自己被恐惧和怀疑弄得焦头烂额。曾经以为离开看似安全的社区是正确的，但现在，当他们真正离开了大楼和身后的其他幸存者，走向无法预知的未来，几个人都陷入了焦虑、担心和恐惧中。 易寒努力集中注意力，驾驶面包车前进，但脑海里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问题是，他们决定离开，但他们实际上并不知道他们要具体去到哪里。起初以为寻找安全可靠的庇护所似乎很容易，但现在他们在外面，亲眼看到四处破碎的残骸，开始感觉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琉璃直直地坐在易寒旁边的座位上，一脸震惊地望着窗外，左右张望，放松不下来。之前她以为只有无助的民众才会受到这场无法解释的悲剧的影响，事实是，这片土地全都被蹂躏得面目全非。

无数的建筑物——有时是整条街道——被肆无忌惮的大火夷为平地，直到现在还在燃烧。灾难发生时，几乎每辆行驶中的汽车，都失去了控制，碰撞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噩梦开始的时候，她还在室内，相对安全。她默默地想，如果命运没有给他们带来如此痛苦的厄运，死于车祸或其他突如其来的事故的人才有多少？有多少和她一样健康、积极、阳光的普通人，因为这场不幸的灾难，就被彻底消灭了？ 

路边的田野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架轻型飞机的残骸散落在一段泥泞不平的地面上，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深沟。在飞机残骸的周围，到处都是扭曲的金属碎片，它们和飞机副驾驶位置流出的血迹混在一起。她想知道，如果这些人逃生了，他们会发生什么？事实上思考这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但这样想想能让自己的大脑被占满，避免崩溃。

三个幸存者突然发现，原来他们以为自己对周围的大屠杀、死亡和破坏变得无动于衷了，但是，现在亲眼看到数以千计血淋淋的尸体和数百起可怕事故的后果，他们的心仍然会颤栗，哀伤的泪水不知不觉中流了出来。尽管叶辰很想把目光移开，但当他们经过一辆红白相间的长途汽车时，他目瞪口呆。这辆又大又重的车与一座红砖房子的侧面相撞了。 叶辰难以置信地盯着被困在座位上的大约三十个孩子的尸体。即使他们系紧了安全带，他还是看到至少有七个可怜的孩子试图移动。他们用干瘪的双臂拍打着他们面前的座椅。看到孩子们，他就想起了萌萌，他那个漂亮的小女儿。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能抱住她，这种痛苦实在是让人太难以忍受了。 

当他在社区中心的时候，接受失去她的痛苦已经够难了，但现在，他们每开一公里，他的痛苦就更加重一分。妻子和女儿已经死了将近一个星期了，但他仍然觉得对她们有责任。他只是让她们一起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她们的期望。从出发以来，基本上没人说话，沉默笼罩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