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毒

“这样的噩梦是怎么发生的呢？”易寒说。

“真羡慕他们啊，是吧？”叶辰喃喃地说。

“羡慕谁？”

“那些没有移动的还躺在地上尸体。我想，如果那样的话，会容易得多……”

“你他妈的是在说蠢话！”易寒吐了口痰，“是不是？” 他生气地反驳道。

接下来的沉寂中，叶辰想着他的话。没错，他的想法的确太消极，太悲观了。但为什么不可以呢？他为什么不应该？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失去了一切。不仅仅只是他的财产，而是失去了一切。想到可怜的王坤和萌萌，一起躺在家里的床上，他感到巨大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们还在吗？他们是否受到这一新变化的影响？想到他那美丽的小女儿独自漫无目的地在黑暗的街道上游荡，他简直受不了。 他试图掩饰从他疲惫的脸上流下的泪水，但没有成功。

“你没事吧？”易寒低声说，试图安慰他（尽管他知道他安慰不了他）。

“我很好，”叶辰抽了一下鼻子。可是显然他不好。叶辰看着易寒的脸，勉强笑了一下。他本想用“是的，我没事”的标准回答来搪塞易寒，但他停了下来。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内心了。

“不，”他承认，“不，伙计，我不好……”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发现自己哭得无能为力。

“我也想哭。”易寒承认，擦着眼里流出的绝望和痛苦的泪水。

两个人坐在屋顶边上，他们的脚悬在建筑物的侧面。易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用手指拢了拢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他觉得很脏。他想不惜一切代价在热水浴中放松，然后在舒适的床上度过一夜。不，哪怕是一张不舒服的床，也比这冷屋子里的硬木板凳好。

“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吗？”他问。

“我能想出一百万件我需要的东西，”叶辰回答。

“暂时忘掉所有实用的东西，忘掉所有我们应该拥有的东西，比如温暖、安全等等，你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叶辰耸了耸肩，“不知道，是什么？”

易寒停顿了一下，躺在屋顶上，把手放在头上，“我真他妈的需要大醉一场。我需要喝太多该死的啤酒，以至于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更别提别的什么了。”

“想去散步吗？”叶辰低头看了看正发怒地摇着头的易寒。

“不，”他突然回答，接着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易寒坐了起来。

“谁？”他问，“那边的那个。”他说，对着远处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点点头，那人影在大路边上绊了一跤。

这个黑暗里的僵尸曾经是一个人，大概有一米八高，二十五到三十岁。它一只脚踩在路边，另一只脚拖在阴沟里，笨拙地走着。

叶辰耸了耸肩，“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过去看看吗？”

“不用了。”易寒打了个哈欠，又要躺回去。

“还有一个。看见报社里的那个了吗？”易寒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

“在哪儿？”

“那个挂着红色标志的报社，在酒馆和车库之间……”

“哦，是的，我看到了。”两个人盯着大楼里的僵尸。它被困在商店的入口处。一个陈列架落在后面，挡住了它后方的移动路线，一辆撞坏的汽车挡住了门。它的身体不停地移动着，先是向前移动，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向后移动，然后又向前移动。叶辰喃喃地说，“你以为它会放弃，是吗？”

“它只是为了动而动。它不知道如何、为什么或怎么做， 它只需要移动。它们将持续移动多久？该死，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它们没有理由停下来，对吧？他们再也不需要动脑子了。瞧，看这个。”易寒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他走到楼房主体倾斜的屋顶与他们所站的平台相接的地方，弄下一块瓷砖。叶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易寒等了一会儿，直到一具游荡的僵尸进入了他的视线。仔细瞄准后，他把瓷砖扔向那具摇晃的尸体。出人意料地准确，那块瓷砖击中了它的后背。它一下子摔倒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叶辰继续问道，仍然不明白易寒的目的。易寒耸耸肩，说：“我只是想证明一个观点。”

“什么观点？”

“他们没有反应。他们并不像你我那样生活，他们只是存在而已。”

易寒又走开了。他后悔向尸体扔瓷砖了。不管它今天是什么，几天前它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抢劫犯，掠夺无辜的受害者。

“你认为这是病毒干的吗？”叶辰问，“琉璃似乎认为是这样。或者你认为是……”

“不知道，我不在乎”易寒回答。

“你什么意思，你不在乎？”

“这有什么区别？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如果你被一辆车撞倒了，它是什么颜色有关系吗？”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谁做了这一切并不重要。好吧，只要它不发生在我身上，那就够了。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对吗？听着，我失去了朋友和家人。我可能听起来像一个不关心别人的杂种，但我不是。我看不出浪费时间提出胡说八道的理论和解释有什么用。我们每个人唯一能影响和控制的就是我们明天要做的事。”

“那么我们明天要做什么？”

“我他妈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易寒笑了。

天开始下雨了。开始时星星点点，几秒钟后，就变成了倾盆大雨。易寒和叶辰赶紧从天窗里挤了回去，一头扎进那可怕的寂静大厅里。

“你只是想偶尔出去一下是吗？”叶辰用讽刺的口吻喃喃自语道。

“这里面有很多现实的问题。”易寒回答道，一边仔细倾听雨打下来的声音。接着说道：“我想出去会对我们有好处。你有没有停下来想想当尸体开始腐烂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空气中将充满各种各样的细菌和垃圾。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