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戎卫

缓了缓情绪，魏小刀放开苏宁说了句“对不起”。

    “当年我们根本就没有被裁撤，葵城戎卫根本就没被调回中原九州！”

    苏宁为了避免尴尬，转而问道：“你说大魏当年裁撤葵城戎卫是假的，那现在葵城还在贝尔湖畔？”

    “没了。”

    “什么？”

    魏小刀抬头看着屋顶，似乎是为了阻止泪水从眼眶夺路而出，回答的声音小了些，苏宁没有听清。魏小刀只好又重复说道：“没了！”

    “什么没了？！”苏宁不解。

    魏小刀说：“葵城没了！”

    苏宁更加疑惑的问：“你刚刚还说葵城戎卫没被裁撤，你们根本就没回中原，现在怎么又说葵城没了？”

    魏小刀将手盖在脸上，悲切的说：“九月初，北廷举兵三十万南下。葵城甲士力战三天。”

    “葵城戎卫九千四百三十二人，除我之外皆战死！”

    话音落下，魏小刀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所有悲伤，所有愤恨，所有委屈与不甘从他滚烫的胸膛喷薄而出，化作泪水滴落在了漠北冰冷之中。

    周武末年，也就是宅光二年。葵城卫进行了最后一次军事调度。四千余人回了中原，五千余人到了贝尔湖畔。

    后周武王朝爆发起义，一乱就是十年。

    十年之间葵城在无人离开贝尔湖，十年之后大魏取代周武王朝问鼎天下。葵城一年后得到消息，与漠北都护府一起给大魏王朝去了纳降折子，愿意不抵抗归王化。

    大魏不战得漠北与葵城，周武至此彻底灭亡。

    只可惜，大魏并没有把漠北与葵城放在心上。漠北成了九州罪囚的流放之地。

    贝尔湖畔的葵城，更是当做了一块可有可无的飞地。

    而葵城的九千甲士，却还要为一个忘记他们的王朝爬冰卧雪镇守门户。

    真是说不尽的委屈！

    苏宁两兄妹静静看着魏小刀，看着他哭，又看着他哭到睡着，为他盖好被子兄妹两人出了房间。

    “我……”苏小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这几天照顾好他，我出去多写几幅字。”

    苏宁收拾书箱要走，临出门时又对苏小妹说：“把钱还他，这钱他给你的时候你就不该要。要了也不该贪心不足！”

    目送苏宁离开，苏小妹委屈的嘟喃道：“我还不是怕咱家熬不过这个冬天！”

    小妹的不忿苏宁自然听不到，他踩着昨日落雪，抬头看天空阴郁，忽然有感而发道：“天可怜见有妹人！”

    说完，苏宁心中郁郁自顾自摆摊去了。

    苏宁家房间不大，挤了三个人放了两张床显得很是拥挤。在加上满屋子书，就更显得寸步难行。

    魏小刀最后还是在苏宁这里住了下来，此时屋内一阵沉默，苏宁将书桌上的游鱼砚台小心收好，又在书堆中扒拉出一个位子，坐定之后他在盯着魏小刀的目光问道：“如果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么最早明年开春，最晚入夏，就会有一只域外蛮族军队进攻大河城？”

    “严格来说是北廷，不是蛮族！”

    “行，行，行，是北廷！”

    苏宁不想与魏小刀争辩，他顺着魏小刀的意思说了一句。接着他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那跑不就得了？！”

    屋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魏小刀面无表情的偏了苏宁一眼摇摇头说：“你们走吧，我有事要做。”

    “哪有那么简单，说走就走？”苏宁反对到。

    先不说冬日大雪封路，单单是扼守漠北的重楼关，他们就过不去。

    九州之北，幽叶之外就是漠北。

    漠北之北被称之为“荒泽”，这里冬季被雪覆盖，到了春秋时则是一片广袤沼泽。几乎无法通行，人畜进入九死一生。

    “荒泽”在往北，是片常年积雪覆盖的平原。九州人称为“白墙”，漠北人则叫它“雪海”。

    “雪海”再往北，便是贝尔湖畔的葵城。

    不管是“白墙”还是叫“雪海”，对大多数人来说那里就是世界尽头，很少有人会去考虑“雪海”以北有什么？

    就连大多土生土长的漠北人，都忘了贝尔湖畔还有个葵城。更何况是百年之前，被周武打败一路北逃的异族。

    前文说过，漠北已经成了大魏王朝罪囚的流放地。

    有的携家带口跨越千里，有的独自一人被押解到漠北门户重楼关。当他们离开重楼关的那一刻，就成了化外之民。想再回九州，除非有漠北都护府开的特殊路引。不然世世代代，都要老死在这里。

    所以苏宁说“想走没那么简单”！

    “总是要走的，除非你们想给蛮子为奴为婢。”小刀定下了基调。

    苏宁点点头，认同说“是要走的”。只是下一秒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不是现在。”

    接着他又解释道：“蛮族到漠北，起码也是来年开春，或者入夏的事情。过重楼关的路引，总能想办法搞到”

    “我读过书，知道蛮族怎么对待九州民，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不想给他们为奴。”

    苏宁深情看了一眼苏小妹，继续说道：“也不想小妹为婢。不想住狗窝，吃猪食。主家一不顺心就被拉出去剁成几十块。”

    “只是现在走不了，没办法罢了！”

    说着苏宁将自己写好的宣纸放入信封，递给魏小刀说：“现在你拿着这个，去城南凰林祥，交给林姑娘。”

    魏小刀好奇接过信封问：“这是做什么？”

    苏宁一把按住小妹的脑袋，让她把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才回答魏小刀说：“离开春还早，你总要找点事情做着。”

    漠北的冬天，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除了灰白两色，天地再无其它。

    哪怕是像今天这样天空放晴，依旧是灰白色。那挂在苍穹之上的太阳，也只是稍白一些的光团。别说融化积雪，阳光照在身上连温度都感觉不到。

    好在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开铺子的店家各自打扫干净，分别堆在街道两旁。所以走起来颇为轻松，只要注意别被滑倒即可。

一些调皮的顽童将这些积雪弄成了各式各样的雪人，每当魏小刀看到都会觉得十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