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 光和暗

京都对于我来说，依旧是如同初见的模样。

只不过，其内核已经全然是一片焦黑，黑到骨子里了。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才会有黑暗，这是我以前的想法。

而到了京都我才知道，即便是阳光普照，同样遍地阴气，世间恶鬼阎罗遍地，地狱却已然是空空荡荡。

随便找了个小吃店，我便把车靠路边停下。

我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在这一家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吃店门前。

只是觉得小吃店隐约勾起了我的一丝丝回忆。

干我们这一行当，多数的时候都是靠着回忆而活着。

而让我能在这里停下的最终原因，等我进了小吃店之后才想了起来。

好些日子以前，赌姬曾经问过我，她说如果结束了卧底的生涯，她就去小县城里面开一家小吃店，还要让我给她做股东。

我相信，她在提及此事之前，应该已经在脑子里规划过很多次了。

说不定，那就是她能坚持在水帮卧底的唯一的念想。

我知道，一旦失去了那么一点点的念想，或许，她就不再是我所熟悉的赌姬，或许，我也不可能再看到她。

卧底，作为一个心理疏导最多次数的职业，一旦进入，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绝对的戒备，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一个人,也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承诺任何人。

卧底的承诺，永远都是谎话，就好像我老爹永远也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一样。

有时候想起来，我同样会有恨，尤其是在没有进入此行当之前，更是如此。

到现在，恨意，已经几乎消失了。

有的只有理解。

不大不小的小吃店正对面是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我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是饭点了，对面写字楼里的人依旧在低头奋笔疾书。

“老板，都到饭点了，你们这里的生意怎么还是冷冷淡淡的。”

我忍不住问道。

“在打工人眼里，现在可还不是饭点，你应该是公司高层吧？这种事，你肯定不了解。”

老板笑着将我的烩面端了过来。

“我确实不太清楚，见笑了。”我回应了一句之后，便低头开始吃面。

有时候我在想，人这一辈子，到底在追求什么？

半辈子挣钱，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后半辈子拿前半辈子挣的钱来养身体，说起来，倒是讽刺。

吃过了面，我便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去了。

京都我没有朋友，就算是有朋友也不可能去碰个面，吃个饭。

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就是一个天煞孤星。

寂寞常伴我身，没有什么朋友才是无比正常的一件事。

不一会儿功夫，我又将车子开到了什刹海。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停在这边，无关乎记忆，也无关乎任何誓言之类的。

我随便找了一张椅子，享受着午后少见的阳光从斜面照在我的脸上。

这种感觉，让我有一种活着的味道。

来来往往的行人，脚步匆忙，他们似乎忘记了停留，或许也不会停留。

就好像有一种不会着陆的鸟，他们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展翅飞翔，而唯一一次停下来，就是迎接死亡。

或许，我就是那样一只鸟。

一旦想要脱身了就意味着死亡将至。

胡乱想着一些事情，我竟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金三角的地段，我才放心了。

如果说在金三角，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抢光了。

然而，在我们的国家里，极度安全。

或许，这才是我想要一直守护的东西。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刚刚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汪雪就打来了电话。

“刚子，你在什么地方？你回兰顿酒店，我找你有点事情。”汪雪的语气并不是十分的急迫。

“好。我马上回来。”我回应了一声之后，立马就开车返回。

回到兰顿酒店之后，汪雪就已经在正门口等我了。

他穿着一身的便装，少了几分英武之气，却多了几分俏皮。

“汪小姐，找我干嘛？”我下了车就和汪雪攀谈了起来。

“进来说。”

汪雪示意我往里面走。

等我进入了兰顿酒店，汪雪这才领着我到了第一楼的尽头。

在那里，门牌子上写着杂物间，闲人免进。

正当我有些疑惑，想要问她的时候，她也跟着说话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最近的情况比较麻烦。”

汪雪道。

“我知道，一时间产业太多，收拾不过来。”我带着几分镇定的语气附和。

“别开玩笑了。”汪雪道。

“我可不敢开玩笑。”我笑着看向汪雪，“现在汪小姐算是功成名就，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汪小姐了。”

汪雪似乎听出来我话里有话，顿时咳嗽了两声。

“我知道你对我有点意见。”汪雪道，“其实我也不想让四叔离开的。”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我缓缓说道，“汪清夜他的身份本来也帮不到你了，或许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汪雪见我语气依旧有些奇怪，顿时也面露难色。

“其实是汪荃叫我一定要将他调走，我也没有办法。”

汪雪苦笑。

“汪家是你在掌管，什么叫没有办法？”我不屑道。

“你这话说的，到这个节骨眼了，我骗你干嘛？”汪雪两手一摊，“我没有必要跟你说那些没用的。”

我也不行跟他在这件事上争辩，“说吧，找我干嘛？”

“你不生气了我再跟你说。”汪雪道。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是你非要扯到这件事上去的。”我两手抱胸，一屁股坐下来。

“行吧，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汪雪道。

“主子永远都不可能有错，错的只是我们。”我绷直了身体，说道，“行了，汪小姐，我真没有生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汪雪扫了我一眼，这才开口。

“行，我有一件事要让你盯着。”

汪雪道。

“直说吧，我最近反正也没事，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