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洗脚水

“你好像很不甘心。”

女子含糊的说着，扬起手，用力一扔，苹果核便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在垃圾篓里。

我被她的洒脱惊了一下，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这样吧，把洗脚水倒了，姐明天给你一个登台的机会。”

女子似乎还不过瘾，又拿起一个苹果托在手里转着。

“真的？”

我意动了。

说实在的，每天在戏班里打杂可是件很枯燥的事情。

“短刻竹编”的经历和最近几个月的磨炼让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干这样的活。

“姐还会骗你不成？”女子轻笑着望向我，讶异道：“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摇了摇头。

“呵。”女子一脸无语，把苹果按在了桌子上，目光炯炯道：“我就是这家戏班的班主，杨扬！”

我呆了一下，缓缓张大了嘴巴。

“切！”

杨扬气鼓鼓的瞥了我一眼。

“我这就去倒洗脚水！”我二话不说，冲过去端起了盆子，转身往外跑去，“你说话可要算话！”

后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二天开场不久，陈叔就找到了我，急匆匆的让我去后台换衣服。

我当是就傻眼了。

原以为那不过是杨扬的玩笑话，哪知道她事先也不通知一声，直接就让我上场了！

可我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快点。”陈叔见我傻愣着不动，目光中闪过一丝怪异，催促道：“班主也不知道是咋想的，那么多龙套不用，怎么会让你登台？”

我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后台，换上一身戏服，我才知道自己等下要扮演一个翻着跟头出场的小兵，没有台词更没有唱腔，只是露个脸儿而已。

这才松了口气。

穿好戏服之后，我拿着一把道具长枪，在后台紧张的等着。

今天是周末，公园里前来看戏的人很多，比往常多了几倍，路灯下，黑压压的全是人。

台上，杨扬正在表演，好像在演穆桂英，装扮得英姿飒爽，再加上她出众的容貌和高挑的身材，一举一动都韵味十足，引得台下掌声阵阵。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被人推了一下，“该你了。”

我一愣，脑袋嗡的一声，突然间有点儿懵，迈步就往台前走去。

“翻跟头！”

陈叔站在一旁，提醒了一句，然后一脸无语的捂着额头。

后台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盯着我，估计是在想这是哪里弄来的毛头小子，咋这么马虎的？

看着四周一张张瞪视着我的大花脸，我咬了咬牙，一提气，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陈叔唉声叹气，嘟囔道：“今儿个这么多观众，这小子不会搞砸吧？我的老天爷，杨扬小姑奶奶是怎么想的，怎么让这么个愣头青登台呢？”

我一个跟头翻出去，顿时天地倒转，脑袋还在半空中，就看到穆桂英向我望了过来，美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好像有点儿调皮，又好像有点儿鼓励的意味在里面。

我是个做事情异常投入的人，再加上感受到她的目光，整个人一下子就兴奋了。

经过几个月超负荷的训练，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变得非常强悍。

所以，跟头翻得又快又高，甚至都能听到台下的观众喝彩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到左脚一轻，心中顿时就慌了。

暗道一句，完了！

一只鞋子由于翻动得太快，直接脱离了我的脚掌，直直的往顶棚飞去。

看着那黑乎乎的，飞得越来越高的鞋子，台子上所有人都傻了。

即便是杨扬，也惊得檀口微张，仰起头望向了顶棚。

台下的观众见我赤着一只脚站在地上，傻愣愣的抬起头望向天空，自然也发现了异常，看着那只飞在半空中的鞋子，不由得大笑起来。

果然，出事故了！

陈叔气得一跺脚，咬牙切齿的冲我指了指。

我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登台的机会，本想着好好表现一下，回去的时候，也就有了更大的机会成为余则成的弟子。

可现在，简直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儿的丢人呐！

我甚至已经能看到台下王强他们脸上的表情。

刚才陈叔叫我登台，肯定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原本心中还有点儿嫉妒，可现在，只剩下嘲笑了。

不过同样的，江琳和程小童也来到了台下。

程小童看不见东西，可江琳却眼睁睁的看着我，眼眸中全是惊慌。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我翻着跟头，视觉如同开了广角，尽收眼底。

听着台下的哄笑，看到妹妹眼中的担忧，感受到杨扬脸上的失望，一股力量瞬间冲出我的心底。

那晚，余则成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如果你学了老子的本事之后，就可以再也不用随波逐流，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让你的妹妹再也不被人欺负，可以让小傻子过安逸的日子，可以让小瞎子重见光明。”

我不能在这里丢人！

丢人就意味着无法得到班主杨扬的认可，就意味着余则成会对我失望，就意味着我再也无法让两个妹妹过上想要的日子。

我屏住呼吸，抿着嘴，注视着从空中落下来的鞋子，拼尽全力一个跟头翻了上去。

刹那间，我呈倒立的姿势，将失掉的鞋子重新穿回了左脚，然后接着落地的摩擦，用力将它蹬进紧了。

然后没有任何停顿，接连接个跟头翻到杨扬的面前，供着手，单膝跪地。

做出一副小兵向元帅禀报的架势。

一连串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带着直冲人心的信念和执拗，一气呵成。

杨扬愣了一下，立刻念白起来，清越的嗓音抑扬顿挫，悦耳动听。

整个曲目顺利进行。

而台下，忽然响起热烈的掌声。

许多人站起身为我叫好。

这种锲而不舍，挽救过错的精神感染了许多人，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当晚的演出很成功。

而我坐在候台，还来不及卸妆，便被陈叔狠狠数落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