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由己不由天

“算了，还是别想了。”旁边一位满脸凶悍的中间人嗤笑了一声，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刀子，正吊儿郎当的晃着，“就你还有什么好想的，嗯？”

“那可是一百万！把这所破房子卖了，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竹编，也及不上一个零头。”

“别麻烦了，自己选吧。是一条腿还是一只手？”

听他说完，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看笑话似的看着蹲在地上，吓得都快瘫了的安叔。

其中就包括昨天晚上请他出去玩的，所谓的朋友。

安叔真的吓坏了，仰起脸，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哀求道：“各位大哥给个机会，我……我一定会凑齐的。”

“你们看，我是个手艺人，还在市里得了奖，即便是现在还不上，将来也可以慢慢还呀。”

“求求你们不要卸我的手脚，没了它们，我就做不了竹编了，会饿死的！”

中间那位瘦老头看着他，笑眯眯的没有回话。

之前那个拿刀子的不乐意了，一脚踹在安叔身上，怒骂了一句，“慢慢来？兄弟们哪有时间等你慢慢来？”

“快点儿，做选择吧！”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低下头，明晃晃的刀子在安叔脸上晃悠着，映照出他惊恐的眼睛。

“我……我，等等，我还有人！”安叔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指着我和两个妹妹道：“我还有学徒，还有两个小丫头，他们都可以抵债的。”

“我这个徒弟心灵手巧，又能吃苦，我的本事他学的都差不多了，将来一定能赚很多钱。”

“这两个小丫头虽然都有残疾，但是人长得漂亮，应该也很有用的吧？”

我愣了一下，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在自己的安危面前，安叔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的赌徒，毫不犹豫地把我们推了出去。

甚至还替别人计算好了我们的价值。

曾经的情分就像清晨的薄雾，被阳光一照，便消散个干净。

“哦？”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瘦老头开口了，笑道：“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垫背的。”

“不过，我们可都是正经人，从来不做人口买卖。”

“这个小伙子我看着是挺机灵的，我正好也需要点儿人手。但别人要是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拿刀子的那个接过话茬，冷笑道：“听到没有？你这老小子想丧良心，把人家小孩子推出来顶缸，可我们家老大不乐意啊！”

“强迫人的事情，我们从来不做。”

“怎么着吧？老子的刀都掏出来了，不切点东西，入不了鞘啊。”

安叔吓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眼巴巴的望了过来，“江歌，我当初也算是救了你们兄妹三个的小命吧？”

“如果我不收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如今安叔有难，你们不会不管吧？”

我沉默着，没有应声。

妹妹江琳感到害怕，偷偷拉住我的袖子。

众人笑着，看安叔出洋相。

见我不说话，安叔一下子急了，骂道：“老子真是养了你们三个白眼狼！”

“想想这些日子我是怎么对你们的。还有那个小瞎子，如果不是我出钱帮她治病，她早就死了！”

“你和你妹妹吃我的，住我的，我说过什么没有？”

瘦老头啧了一下嘴，看了过来。

我阴沉着脸，平静道：“安叔，你当初收留我们兄妹三个，是盼望着我们给你干活。。”

“我们吃的馒头咸菜都是用自己一滴一滴的汗水换来的。小童的病，更是我吓唬你，你才不得已为她治的。否则，她确实已经死了。”

“不过，你教我竹编，确实对我有恩。我江歌虽然年少，但也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人。为此，我们兄妹三人愿意换你一只手。”

瘦老头笑着拍起了手。

那个中年人也把刀子收了起来。

安叔趴在地上，望着我们兄妹三人，嘴巴开合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去。

他心中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尽了。

瘦老头叹了口气，来到我跟前，背着手道：“刚才老安的话你听到了吧？”

“他想让你继续做竹编帮我挣钱，想让你的两个妹妹卖身还债，打算的不错。但是呢，我说过，咱是正经人，从来不做那种下三滥的生意。”

“不过，咱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不想落入深渊就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

流浪了这么久，除了画芷之外，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把我们当成工具。

不管是家里的后爸，还是采生折割里的干爸，都是不干人事却偏偏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出来。

硬生生的按上一个父子关系。

眼前的瘦老头肯定也不是好人，不过比起其他人敞亮了不少。

言命了我们只是工具，这却让我心里舒服了一些。

“走吧。”

瘦老头瞥了我一眼，往门外走去，“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我拉着江琳和程小童走出了家门，离开了待了大半年的“短刻竹编”。

我们在这里收获了短暂的幸福，最终却不得不再一次面对未知的命运。

安叔是个自私自利的赌徒，但并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我们三人在他的庇护下收获了难得的体面，还有一点点虚假的温情。

这对一般人来说不算什么，却给了我们一丝希望，让我们感受到一丁点儿人世的温暖。

我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所以，今天我把这份恩情还给了他。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面包车走了很久，渐渐离了城市，开始变得颠簸起来。

那些助威的壮汉早已不见，车上只剩下瘦老头和我们兄妹三人。

最后，我们在一片庄稼地里下了车。

瘦老头背着手走在山野间的小路上，我们就跟在后面。

他一直没有跟我们交谈的意思，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就这样走了一路，一个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它跟南方的村落没有什么不同，有着小河、鸡鸭、柳树和院墙。

唯一不同的是，瘦老头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很干净，没有野草也没有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