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制定逃跑路线

“啊，不要打，不要打！”

“不要打？挣不到钱，老子让你在这儿吃干饭的？”

黑暗中，传来惊恐的叫喊声和沉重的击打声。

很难想象这种声音是从只有十来岁的孩童身上发出来的，它更像是木棍抽打在猪身上的声音，而且他们的痛哭声远没有猪叫声来得响亮。

我和妹妹跟白天的同伴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整间屋子没有任何家具，更没有床，只有屋顶的最上方，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

我们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旧编织袋上，一边听着屋外的惨叫一边大口吃着晚饭。

晚饭是馒头，是一天下来我们唯一能吃到的东西。

当然，因为我今天卓越的表现，收获了两只鸡腿。

我把好的那只给了妹妹。

江琳从小住在狗窝里，吃着家里人剩下的残羹冷炙，还是第一次吃到香喷喷的大鸡腿。

看着她小脸上洋溢的幸福，我不由得感到一阵讽刺。

闻到鸡腿的香味，程小童和另外四个男孩儿望了过来。

他们怔怔的看着江琳从大鸡腿上咬下一块儿肉，满足的咀嚼着，也跟着她一起咽下口水。

眼里的那种渴望足以刺痛任何一个家长的心。

江琳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动作突然顿住了，然后默默撕下一大块肉来，塞进程小童的手里。

这小丫头早就馋得快流口水了，可感觉到手里热乎乎的肉却一下子愣住了，带血的纱布看向我的方向，根本不敢吃。

见江琳仍旧不肯罢休，似乎打算把鸡腿上剩下的肉全部分出去，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拿起那个满是尘土的鸡腿咬了一口，然后骂了一句：“呸，真难吃，给你们了。”

那几个男子看着扔过来的鸡腿，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也不嫌脏，七手八脚的撕扯着吃了起来。

妹妹见状，这才作罢。

而是小心翼翼地从鸡腿上撕下一小块儿肉，把剩下的一起递到我的面前。

闻着近在咫尺的肉香，我悄悄咽下口水，厌恶道：“哥不喜欢吃鸡腿，这东西哪有大馒头吃起来得劲？”

看着我香甜的大口大口咬着馒头，妹妹仅剩的智力让她无法理解这一切，歪着小脑袋看了好久，才默默的吃起剩下的鸡腿。

晨光熹微，雾气朦胧，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今天，看着面包车走远之后，我选择了不同的路线，带着他们在城市里瞎逛。

从广场到地铁再到火车站。

一路上收获甚微，当我扒开荒芜的草丛，进入火车站台的时候，程小童他们明显慌了。

因为，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我们的收成却连昨天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不能完成预定的任务，回去之后肯定要挨打，昨天那些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就是鲜活的例子。

老鬼手下的孩子没有一个没挨过打的，那真是没有任何手软的拷打，恨不得打死他们的那种。

所以，他们才显得如此害怕。

注意到他们的恐惧，我根本没放在心上，而是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径直往站台走去。

跟在身后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紧张了一下，甚至顾不得隐藏行迹，阴沉着脸大步追了上来。

我甚至能看到他拳头上绷起的青筋。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止住了脚步，又缓缓退了回去。

因为，我们的乞讨开始了。

这时候，车站里已经响起将要发车的提示音。

程小童他们却偏偏如同癞皮狗似的缠着那些行色匆匆的旅客，阻止他们上车。

这很卑鄙，不过是我教的。

那些旅客又气又急，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实在无法对明显是残疾人的儿童动手，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掏钱了事。

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妥协。

所以，在乘警驱赶我们之前，收成很快就赶上昨天了。

我们一边嬉笑着一边逃出火车站。

程小童他们很喜欢这种逃离的感觉，嘻嘻哈哈的围在我身边。

我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坐在铁道边的台阶上，望着轰隆远去的火车发呆。

远处的那个身影明显在震惊于我们无赖似的乞讨方式，并没有追过来，而是躲在阴影中看着。

我默默计算着时间，观察南来北往的火车，记下它们的样子。

银色的快车，慢吞吞的绿皮车，还有脏兮兮的运煤车……

我们看了好久，最后连双目失明的程小童也安静下来，听着远去的轰隆声，小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渴望。

我想，她是想家了。

离开火车站之后，我自作主张，买了一肉夹馍，用塑料袋子套着，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一路上，几个家伙都在偷瞄，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比鸡腿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可当我来到那所大学门口，将肉夹馍递给短发女生画芷的时候，他们贪婪的目光又一下子变得清澈了。

画芷很惊讶，以为我们来找她是为了要钱，却没想到几个小可怜竟然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递到她手心里。

“姐，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院长奶奶说小孩子要懂得感恩，我们没有太多钱，所以就买了一个肉夹馍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站在她面前，脸上做出我有史以来最为纯真的表情。

“谢谢，姐不嫌弃。”

画芷捂着小嘴，感动得都快哭了。

昨天的事情被她的铜须知道之后，很多人都说她傻，说她一定是遇见了一群小骗子，说她真的太单纯了。

为此，她很委屈，甚至自闭了好久。

可今天，她真的想拿着手里的肉夹馍在那些鄙夷她的同学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很想告诉他们自己遇见的是一群好孩子！

这一个肉夹馍对她来说，就是对自己善心的证明。

我清楚的记得，直到我们离开很远，那个短发的女大学生仍旧站在夕阳里对我们挥手，而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不过五块钱一个的肉夹馍。

这次回去之后，老鬼没有再说什么。

但我还是主动坦白了花了五块钱买肉夹馍的事情。

老鬼斜着眼儿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的解释。

于是，便轻咳一声道：“记得昨天我说过放长线钓大鱼的话，今天花出去的五块钱，明天就会有十倍百倍的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