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头换面

我周围的生活一如既往，马戏团的人很兴奋。 特鲁斯卡——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地留起胡须，然后把头发吸回到脸上的女人——在离开几个月后又回来了。 那晚演出后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晚会，来庆祝她的归来。 到处是欢呼声和歌声。 我没有参加。 我独自一人坐在营地边上，面无表情，眼睛干涩，像往常一样想着克雷先生。 抬头一看，我看见特鲁斯卡在微笑，手里拿着一块蛋糕。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她说。 特鲁斯卡还在学说英语，她经常说错话。“谢谢，但我不饿。”我说。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好吗？”特鲁斯卡没有回答。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把那块蛋糕塞到我脸上！ “真见鬼！”我咆哮着，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就是你作为一个大忧郁鬼所得到的，达伦，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你不能总是坐在那儿发脾气。”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厉声说。 “你不知道我的感受。 没有人知道！”她调皮地看着我。 “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失去亲人的人吗？ 我有丈夫和女儿。 他们被邪恶的渔夫杀死了。 ”

“对不起。 我不知道。”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坐在我旁边，从眼睛里梳理她的长发，凝视天空。 “这就是我离开家加入怪诞马戏团的原因。 我的肚子疼得厉害，只好离开。 我女儿死的时候还不到两岁。”

我想说些什么，但我的喉咙感觉好像被一根绳子拴着。“你爱的人的死是世界上第二糟糕的事，”特鲁斯卡轻声说。 “最糟糕的是让它伤害你太多以至于你也死在里面。 拉顿死了，我替他难过，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替你难过，因为即使你的肉体还活着，你也会死的。 ”

“他就像我的父亲，但他死时我没有哭。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特鲁斯卡默默地打量着我，然后点点头。 “如果你不能用眼泪摆脱悲伤，那就很难走出来。 别担心，你最后会哭的。 也许你会感觉好一些。”

说着，她伸出了手。 “你又脏又臭。 让我帮你打扫。 也许会有帮助。”

我跟着她走进了高先生为她准备的帐篷。 我擦去脸上的蛋糕痕迹，脱掉衣服，裹上毛巾，特鲁斯卡在浴缸里装满热水，在浴缸里放上香油。 她让我进去。 走进香喷喷的水里，我觉得自己很傻，但躺下后感觉真好。 我在那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子时，特鲁斯卡进来了。 她拿走了我的脏衣服，所以我必须用毛巾裹住我的腰。 她让我坐在矮椅子上，用一把剪刀和一把锉子把指甲弄乱。 我告诉她，吸血鬼的指甲不会好的，但是她笑着把我右大拇指上的指甲剪下来。 这些都是超级锋利的剪刀。 我对吸血鬼的指甲了如指掌——我有时会给万查剪指甲！ 当她停下来时，我站起来问她我的衣服在哪里。 “在火里，”她傻笑着。 “它们烂了。 我把它们扔掉了。”

“那么我穿什么？”我抱怨道。“我有个惊喜，”她说。 她走到衣柜前，把色彩鲜艳的衣服拿出来，搭在床脚上。 我立刻认出了那件鲜艳的绿色衬衫、紫色的裤子和蓝色的金色夹克——那是我住在怪诞马戏团时常穿的海盗服装。“你留着它，”我喃喃地说并且傻笑着。“我上次告诉过你我有它，我会把它弄好，这样你就可以再穿了，记得吗？”“好像几年前我们就在马戏团和万帕勋爵见过面了。”

 现在我回想起来，我记得特鲁斯卡答应有机会的时候会调整我的旧衣服。 “你准备好了就穿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穿上衣服。 在这么多年后还能继续穿上它们，感觉很奇怪。 上一次我穿着它们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还在忍受着吸血鬼的生活，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艰难，多么不可饶恕。 当时我觉得衣服看起来很酷，我喜欢穿着它们。 现在，在我看来，它们既幼稚又愚蠢，但既然特鲁斯卡费心准备它们，我想我最好把它们穿上，好让她高兴。 

她微笑着走了进来，然后走到另一个衣橱，拿着一顶饰有长毛的棕色帽子回来。 “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鞋，”她说。 “我们晚些时候再买，”

我拉起帽子，斜着头，不由自主地朝特鲁斯卡微笑。 “我看起来怎么样？”“你自己看吧，”她回答道，然后把我带到一面全身镜前。

当我面对着镜子时，我的呼吸变急促了。 这可能是光线暗淡的恶作剧，但穿着新衣服戴着帽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我看起来很年轻，就像特鲁斯卡第一次给我穿上这件衣服时那样。

“你觉得怎么样？”特鲁斯卡问道。“我看起来像个孩子，”我低声说。“那是半面镜子，”她咯咯地笑着。我摘下帽子，弄乱了头发，眯起了眼睛。 当我眯起眼睛的时候，我看起来更老了——我的眼睛周围突然冒出了皱纹，这让我想起了自从克雷先生去世后我忍受的不眠之夜。 

“谢谢，”我说，转身离开了镜子，特鲁斯卡把一只有力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把我转向我的倒影。 “你还没说完，”她说，“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已经看到了所有的东西。”

“没有，”她说。 “你没有，”她向前探了探身子，拍了拍镜子。 “看看你的眼睛。 ”我问她，“看什么？”她没有回答。 我皱着眉头，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寻找着任何奇怪的东西。 他们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比平时更悲伤，但是，我停了下来，意识到特鲁斯卡想让我看到什么。

我的眼睛不只是看起来的那么悲伤-他们完全没有生命和希望。 甚至克雷先生临死时的眼睛也没有那么失落。 我现在知道特鲁斯卡说，活着的人也可能死了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