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过年（下）

吃过早饭，春香和吴妈一起忙着剁馅、和面、烧火、蒸包子。恩泽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和凤莲他们一起在这玩儿一会儿，在那儿玩一会儿，哥哥姐姐们在哪，恩泽就跟到哪。

包子刚出锅，建忠建诚带着恩露装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供品、烧纸和鞭去上坟。阿福阿顺带上同样的东西上他们自己家的祖坟去了。

这是自古留下的风俗习惯，后人们一代一代生生不息地传下来。男孩子们从几岁开始就跟着大人去做这件事，不知不觉便学会了。

正月初一大家就开始拜年，今天姑家，明天姥姥家，再后天姨家。亲戚们平常也不怎么见面，趁过年着几天都熟络熟络，热闹热闹、联系联系感情。

谷家同样也是每天来很多亲戚。初三那天，又来了好几个亲戚，谷家和往常一样摆好了酒菜。大家推杯换盏，尽情吃喝。突然，有一个亲戚说了一句，居然说得大家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亲戚名叫孙彪，他拿着酒壶给谷老爷子满上酒，嬉皮笑脸道：“舅爷，我敬您一杯，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谷老爷子一听很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孙彪随后又给老爷子满上一杯，对谷老爷子笑道：“舅爷，问您个事儿，我听我爷爷说，我老祖舅爷会奇门遁甲术，有这回事吗？”

“有，你老祖舅爷确实会。”谷老爷子道。

“听说大冬天的，下了一场大雪，我祖舅爷当着一帮人变出一棵青枝绿叶的大高粱？”

“嗯，有这回事。”

“哦，那也忒神了。那本书还有吗？我想看看。”

“有，不过还是尽量别看，再说你也看不懂，弄不好就走火入魔了。”

金燕正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谷家确实有好东西，这真是无价之宝啊，能让他拿走吗？”于是扭动着腰肢走过来：“彪子，听见没？走火入魔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尽量不要看啦。再说了，满屋子书，过去这么些年了，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呢。

孙彪一听，心想：“这小娘们真歪，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我看吗，听说这是个骚葫芦，算啦，还是别看了。”于是笑着道：“表妗子说得有道理 那我还是不看了吧。”

从这天开始，金燕可就惦记上了这本奇门遁甲。她想：“哼，等我找到了，我喜欢什么就变什么。”她一有时间就跑到书房去翻，围着那满屋子书转了又转，转了多少圈，已经记不清了，可就是找不到。她琢磨来琢磨去，寻思着不行就等教书先生来了让他帮忙找找。

过完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春香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合计着哪天找老太太谈谈，谈妥了就搬出去，不能再耽搁了。

建诚准备二十出门，十九晚上他来到春香屋里，问道：“春香，在这待着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非得搬出去住？”

春香道：“恩泽已经这么大了，走路、吃饭都没问题了，我在不在这都一样。”

“你非要搬走，谁也拦不住，给。”建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20个大洋放到桌子上。“这些够你花一阵子的了。”然后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道：“这是我的地址，安顿好了告诉我一声，缺什么，少什么叫阿福或吴妈给你送去，也可以写信告诉我。”

春香眼里噙满了泪道：“二少爷，我赵春香修了几辈子福，今生能遇到你啊！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别说傻话了，做什么牛啊，马的，也保不准下辈子我们会有个夫妻缘呢，这样岂不是更好么？”建诚道。

“我有那个福分吗？”春想问。

“怎么没有？只要你愿意。”建诚道。

“我愿意，我愿意，让我死我都愿意。”春香激动地流着泪颤抖着唇道。

“又说傻话，好好的 死什么？还是活着好。”建诚道。

春香激动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傻瓜，这不是做梦。”

这一次真的不是梦，可是他们都以为自己在梦里。

春香催促建诚道：“二少爷，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那好，你也早点睡！”建诚道。

建诚走后，春又给恩泽做了几件夏天的衣服。

这天，谷老太太正在屋里歇着，春香把给恩泽做好的一摞衣服和几双鞋子一起送过来：“老太太，恩泽现在什么东西都会吃了，自己也能玩儿得很好了。我寻思着这几天搬出去。这是我给恩泽做的衣服和鞋子，够穿一阵子的了。”

老太太道：“春香啊，恩泽还小，我看得出来，你对孩子照顾得也挺细心，就在这干吧。”

春香道：“太太，我知道您疼人，怕我出去受苦，您放心，我有手有脚的，饿不着的。再说，诚少奶奶看我也多少有些不顺眼，就别惹她了，您也尽量不要和她动气，她也许是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到这里一时改不过来。”

“快别提她了，一提她我就堵心，我们谷家哪辈子造的孽，娶了这么个祸头来。”谷老太太道。停了一下又道：“春香啊，你要实在想走就过了二月二再走，也不差这几天昂！”

“那好吧，老太太，就这么着吧！”春香一面答应着一面领着恩泽走了出去。

二月初三，春香把恩泽哄睡着了就去找吴妈：“吴妈，我刚把恩泽哄睡着，咱们走吧！”吴妈正在厨房择菜，连忙应道：“走，走。”

春香的东西不多 ，就是点铺盖和衣服，吴妈拿一包，春香拿一包，小翠自己跑，离得也没多远，二里路一会儿就到了。

吴妈开了大门，一进院，满院儿的荒草，甚是凄凉。吴妈道：“你瞧瞧，没人打理就是不行。”三人进了屋，屋里的器具家什还算齐全。只是到处都是蜘网灰尘，给人一种人去楼空的苍凉与寥落。

吴妈找了一条毛巾蒙在头上，道：“春香，我去收拾院子，你收拾收拾屋子。”吴妈说完到院子里找了一把镰刀和扫把收拾去了。

经过一番忙碌，春香总算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她在院子里撅出一小块地，准备种些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