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救过我

安平堂在永安县南边，医馆和县衙在东北边，加上永安县也是临月国大县，要过去也得小半个时辰 。

时值初秋，又是日暮，晚上还是有点凉，叶萝刚上车就被易晚抱着拥在怀里。

叶萝自小不喜欢马车颠簸，坐了会儿就觉得头晕，她掀开车帘子时，突然看到路边有个少年在赶路。

她多看了两眼，不一会儿就确定了那少年的身份。

一身黑衣，背着药篓，是救她性命的哑巴谨言。

这么晚了，他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而且他右腿一拐一拐的，似乎是受伤了。

想到他对自己的大恩，叶萝赶紧跳下易晚膝盖凑到叶海林耳边：“爹爹，我遇到咱们的救命恩人了。”

叶海林吃了起死回生药才吃的假死药，从崖底到官道那段遇到什么人他一清二楚，那个从悬崖底下吃力背他上去的言哥哥他还记得。

掀开车帘子，果然看到一少年在踉跄走着，他定晴想看对方是谁，得知他就是全县有名的哑巴谨言时，他眉头一皱。

怎么会是他？

整个永安县哪个见着他不躲着？

可一想到自己的命就是他救上来的，回想起他背人的时候，那摇摇晃晃又咯得让人生疼的瘦弱身材，心头最终还是一软，叫住车夫。

“麻烦停一下。”

同坐车头的徐里正疑惑：“海贤弟，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叶海林轻咳了声，指着擦肩而过的少爷：“我看这小子好像受伤了，要不捎他一程，一起送到医馆吧。”

徐里正也早就看到路边的少年，还认出他就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哑巴谨言，腿一看就受了伤，他还让车夫赶快点，不要碰这种晦气之人，没想到叶海林竟然主动开口要捎上他。这很出乎他的意料。

“海贤弟，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但医者有救无类，我看他腿受伤了，反正也顺路，就捎他一程吧。”

徐里正还想拒绝，可看到叶海林父女俩眼巴巴盯着他看，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最后呆呆的点了点头。

“好吧。”

马夫得到命令，立即甩了马屁股一鞭，车子一下子往前跑了十来米，停下来等着后面的黑衣少年。‘

后头。

黑衣少年也早就发现了马车的存在，他知道这世上没人喜欢他这样的，也习惯了众人对他的侮辱和谩骂，他故意放慢脚步，想等他们过去再赶路，没想到对方竟然停了下来，车头的人还下了车，明显在等他。

这是永安县桂里坊的里长，他找自己干嘛？

黑衣少年微微敛了敛黑眸，低头紧了紧背上的药篓和手里的小刀，忍下右腿的剧痛，装作若无其事一样，不露声色越过马车。

不想还没走几步，旁边一道轻柔稚嫩的嗓音响起：“言哥哥，是我，快上来啊，我们一起走。”

谨言脚步一顿，直觉转头，对上车帘子里探出的小脑袋，精致小脸上再无悲伤，有的是盈盈笑意。

他在永安县生活了五年，这是第二次有人不嫌弃他无视他或侮辱他，还对他盈盈一笑，而且是同一个女孩。

他不由的愣了愣。

直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冷了眉眼：“不用。”

说着他又一瘸一拐继续往前，不想还没走多远，就被一只大手拎了回来：“你小子，伤成这样还嘴硬，快给我上车，不然我打你了。”

谨言回头，看清揪他的人后，先是瞳孔一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试图想挣开。

他不习惯和外人触碰。

即使他救过这个人。

叶海林没有儿子，他不知道怎么和小男孩相处，想直接将人抱回车上，但一想到自己还重伤在身，只好胸口一捂，对着徐里正道：“哎哟哎哟，我这身体……要不是你救过我一命，我真想好好教训这不听话的熊孩子，老徐，你帮帮我。”

“什么？谨言救过你？”

叶海林刚想开口，叶萝想到阿爹当时还“死”着呢，不可能知道，于是及时出声：“是啊是啊，里正伯伯，我爹被推入悬崖，就是言哥哥帮忙又背又拖拖上了官道。你帮帮他吧。”

徐里正没想到原来这小子竟然救了叶海林，他本来对这倒霉孩子还有偏见，听叶萝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想法一下子改观不少，也没那么嫌弃他了，伸手直接将他拎上了马车。

谨言想反抗，可他到底才十岁，右腿又受了伤，根本对抗不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只好乖乖被塞进马车，一下子消失在巷子里。

—

马车内。

易晚一听相公说是眼前这小子救了她一家，加上她本性善良，从来没对任何人有任何偏见，包括人人避之不及的谨言，所以当她知道这就是她家救命恩人时，顿时心头一暖，伸手要替他卸下药篓子。

谁知谨言像被踩着尾巴的猫，谨慎盯着易晚，死死护着药篓不放。

易晚一眼就看到他眼里的谨慎和防备，再看他高高瘦瘦的，右腿也受了伤，说个年龄段的孩子，理应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可惜他……

身为人母，易晚于心不忍，于是柔声安慰：“不怕啊，我就是看你累了，帮你放一放。谢谢你救了我相公和女儿。”

谨言没想到有生之年除了有人对他笑以外，还有人跟他说谢谢，他愣了愣，但最终没说什么，抱着药篓子坐得端正。

少年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字，叶海林有心想和他说话，最终不想为难他，马车一下子安静起来。

倒是叶萝完全不怕他，她当了三十年阿飘，什么人什么鬼没见过，她哪会怕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子，何况他还救过自己和爹爹的命。

于是她就这么静静的靠着叶海林盯着他不放，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他的结局，她记得上一世她坠崖后一年，这少年突然暴毙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清楚，只知道消息传来时，大家都说这克星终于死了，上一世她不知道他救过自己，对他的死她毫无波澜，但这一世不一样，她想报答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他的命。

可上一世他是怎么死的她不清楚，她要怎么报答？

叶萝盯着身边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而闭眼休息的谨言感觉到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剑眉皱得死死的。

这小姑娘，还要盯着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