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小福溺水亡

村里人的娱乐活动比较少，饭后茶余自然是张家长李家短的说，所以便传出许许多多没经过验证的八卦，但很多人也只是把那些事当作故事来听，并没几个认真当回事。

那天李小福和往常一样，一到周五便去回龙滩洗衣服，洗那件他从城里回来便一直穿着，衣领绣着个红色香字的白衬衣，这都成了他的习惯。

下午的时候，有人跑回村里报信说李小福落水了，但并没多少人相信，别看李小福文绉绉的，水性在村里那是数一数二的。突然来说他落水了，自然有许多人不相信，更因为来报信的是村里的王楞子，一个二十好几了智商却只有七八岁的智障汉子。

他不是本村的，六七岁时候来的五寨村，就东家吃西家吃过来的，村里人可怜他无亲无故的，不管他去哪家吃饭，也没人赶他。至于住，他一直住在村南边的山神庙里，村长当初怕他一个人住山神庙那么偏僻的地方有危险，还故意给他在村里分了间没人住的屋子，可他死活不去，一到天黑便跑回山神庙，到天亮再出来讨吃的。

见众人不相信，王愣子抓着人就是不放，一个劲的往回龙滩带，没办法拗不过他，便有人跟着他去了回龙滩。到回龙滩的时候，那河滩上哪还有李小福的人影，就只能看见那水面上飘着李小福视若珍宝的白衬衣。 与此同时王愣子还一个劲指着那件一直没有飘走的白衬衣，口中模模糊糊的重复说着：“女的拉他，女的拉他……”

村里人见到这样的状况，那都是着了急，村长徐二军便发话了：“来几个水性好的，赶紧扎两个猛子下去瞅瞅。”

村民们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的，并没人想当这出头鸟，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李家老大老二，一到滩边，两人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便朝滩中扎下去。

岸上的人焦急的看着两人潜下去，又冒出来，来来回回十几次后，只见李二奎冒出水面带着哭腔沙哑的喊道：“大哥，找着了，是老三啊。”

村里人一听，便议论开来，这大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落水死了，李家三兄弟水性最好的那当属李小福，老大老二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也没见出事，老三怎么就落水死了。再加上王愣子先前的那一番话，女的拉他，这时便有人开始传，这水中有女鬼，那女鬼指不准就是李小福在城里找的媳妇，这是来找他殉情来了。

李小福被李家两兄弟从水里拖到岸边后，做了一番抢救还是没能活过来。不过也奇怪这李小福的死状面容安详，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伤痕，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完全不像个落水而死之人，看着状况有些不对劲，村长便派人去龙家请龙老爷子。

因为龙老爷子是村里唯一的先生，不论白事，风水，怪病什么的都会找他，因此在村里的地位十分不一般。现在出了这档子怪事，找他肯定是理所当然的。龙老爷子接到消息便带着家伙事就赶去了，这是他的习惯，出门一定带着他的家伙事，一个黄布包，有点像古时候郎中的那种药包袱，包袱上绘着一条青龙构成的青字。

龙老爷子一到回龙滩，瞅了两眼李小福的遗体，在他身上撒了一把糯米，糯米有验邪气的功效，这是在看他身上带没带邪气。那糯米一掉在李小福的身上就变成了黑糊状；接着扒开他身上的褂子和脚腕子，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不对劲痕迹，是不是鬼物作祟。随后叹了口气道：“哎，冤孽啊。”

村长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一片道：“龙老爷子，这不会是鬼物作祟吧？”

龙老爷子摇摇头，点了根黄果树香烟道：“抬回去准备下后事，一切等头七再说。”

李小福并不是自然死亡，也不是被鬼魅拉下去的，至于王愣子看到的那个女鬼，龙老爷子认识，也是可怜她身世才留在这儿的。龙老爷子十分肯定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怪，说到那女鬼就得扯到龙傲天的身上了。

李小福被抬回去装棺，就停放在李家大院里。这段时间也不是农忙时间，村里得空的都会去凑合帮忙。夜里汉子们打字牌喝酒玩骰子，这也是这个村的风俗，哪家死人后，其余的村民都会去帮忙，而需要做的就是添热闹，不能让主家冷清，所以在这白事也叫做喜丧。

一连七天，按照习俗是第五天就要下葬的，但是龙老爷子发话了，必须过了头七，至于为什么村里也没人问，因为他们对老爷子的话已经是麻木性的相信及听从，和古代臣民对皇帝的圣旨一样信服。

头七夜，围在李家院子的人相比之前少了许多，老爷子在一把松木太师椅上半躺着，这是李家特意为他准备的。旁边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碟香脆的花生米，老爷子也就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喝着手上大黄葫芦里自己酿的酒，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停在院中李小福的棺材。

就这样一直到午夜，喊拳喝酒的已经有不少人在饭桌上眯瞪过去了，而老爷子还是那么一直盯着棺材，并时不时的抓两颗花生米丢在嘴巴里，然后再呡上一小口酒。

皎洁的圆月被远方飘来的乌云遮挡住，冷风扫过院子带起掉落在地上的枯叶，老爷子突然眉头皱着说道：“三小子，你是个文化人，老头子也不和你说什么大道理，但是尘归尘土归土，你现在既然已经是阴人，那就该下去生活，以后再投个好胎，一切该结束的就让它结束吧。”

老爷子莫名其妙的说出这段话，所有人都如同掉入了冰窖一般，甚至有些胆小的都开始不自觉的哆嗦起来，一个个木纳的看着老爷子。

些许后，那红色木棺中开始传出咚咚咚的响声，老爷子摇摇头，叹道：“小三子，老头子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对清风他娘那段情放不下，可如今你们已经阴阳相隔，你说你不好好下去，来上面胡闹个什么劲。清风，快过来磕头，送你爹爹上路。”

李清风那时候也才三四岁，懂得不多，在老爷子的吩咐后，便跑到李小福的棺材前磕起头来。

那棺材发出的撞击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的时候。老爷子从包袱里抓出一把糯米朝棺材一抛，还是和那天一样黑糊一片，这才又取出墨斗，在棺材上弾了三长两短五条墨斗线。

“小三子，老头子怎么说你才能听得进去！人一辈子也就这么几十年，爱恨情仇也只是一眨眼的事，何必呢。”虽然有办法直接把李小福给收拾了，但是老爷子不忍心他就这么魂飞魄散。

“老爷子，求你啦，让我去再看她一眼，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事。”棺材里传来李小福空洞洞的悲凄之声。

老爷子叹道：“就是怕你再去看她一眼，就更舍不得离开了。你放心的下去，我会给你安排，让你少受些苦早日投胎，下去喝完孟婆汤前世今生便能画句号了”

刚刚还安静的棺材突然间剧烈的摇晃起来，木质的棺材被晃得咔咔作响，仿佛里面的李小福随时都会破棺而出。

老爷子走到一旁，将事先准备好的五彩大公鸡从鸡笼里抓出来，拉着鸡脖子，用手中桃木剑那么一抹，五彩鸡血朝着棺材上溅射而去，里面的李小福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见林香！放我出去！”

“看来老衲来得不算晚。”就在众人毛骨悚然的时候，院子外走来一个胖乎乎的大和尚。

“老秃驴，要是你还不来，明天我非去拆了你那破庙。”老爷子对着胖和尚十分不耐的说道。

胖和尚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接下来的就交给老衲吧。”

胖和尚走到棺材前便开始打坐起来道：“施主，尘归尘土归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开始即是结束，结束亦不是开始？让老衲送你一程吧。”

“南摩惹纳达拉雅雅……”于是胖和尚便开始一边拨着佛珠，一边诵吟佛经开始超度李小福的亡魂。

李小福开始还疯狂的嚎叫，但在胖和尚的诵经声中却慢慢的消停了下去，胖和尚就这么一直颂唱到了天明时分，而老爷子在凌晨的时候直接靠着那太师椅迷瞪过去了。

胖和尚从地上站起来，望了望匍匐在院墙上的一只老黑猫，摇头叹气的说道：“哎，他的怨力太强了，老衲需要带走他的灵魂，回寺庙慢慢超度。”

老爷子点头道：“恩，只有这样了。”随后将李小福生前那件白衬衣递给胖和尚。胖和尚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钵盂，将白衬衣放进去，走到棺材前，对着那棺材头把钵盂倒扣上，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佛语，随后取下钵盂便朝院子外走去。

李家人见状哪儿能让和尚就这么走了，急忙去留人吃饭还有塞谢礼，但都被胖和尚谢绝了，只是取了两个刚出笼的大白馒头，随后便走了也不和其余人打招呼。

胖和尚走后，老爷子吩咐人按规矩把李小福葬了，这才给这件事画上了个“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