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正焦灼着我,让我的额角沁出汗来,脸颊被升腾的热气烤的胀痛,膝下虽然是沙土,跪的久了竟觉得和铁一般硬。
都说阿爸纪律严明,刚正不阿,我觉得不尽然,反而觉得额娘才是最苛刻严格的人。现在不仅觉得额娘十分严厉苛刻,且还不帮理不帮亲!
明明是准葛尔·岳敏的错,却让我道歉。
我不就是打了岳敏格格一巴掌,就让我莫名其妙的在帐子后跪了一上午。
不过,准葛尔·岳敏看见我都会对我不理不睬,这次为什么非要挑衅我呢?
细想了一番,竟然神思游离,头开始隐隐作痛,我不由得伸出手来揉揉。
身后一阵脚步声渐渐踏近,靴底踩在沙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我倏然一惊,回过头去,转头间却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眼睛,担忧的看着我,眉头微蹙。
“洛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让人放心!”
看到是他,我反而放心了,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他瞪了我半晌,随后甩了甩袍子,掀起帘子,走进了我面前的大毡包里。
看到他走,我反倒痴痴一笑,我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替我向额娘求情去了。
我自小和佐伦一起长大,他大我四岁。
蒙古部落非常强大,在东起库页岛,外兴安岭,西到伊犁河,帕米尔高原的广大地区,活跃着蒙古族的三个部分:
漠北蒙古,漠南蒙古,漠西蒙古。
喀尔喀蒙古也叫漠北蒙古,已经归顺大清朝管辖,阿爸从来没有带我去过那里。
阿爸说,去了那里等于去了清朝。不知为什么,阿爸很排斥清朝的管辖,却对于清朝的吞并无可奈何,对清朝的冠封也不抗拒。
漠南蒙古更是很早归顺了清朝的统治。
只有生活在阿尔泰山以南,巴尔喀什湖以东,天山以北的我们漠西蒙古还没有被清朝统一。
我们漠西蒙古又叫厄鲁特蒙古,它被划分四个部落:杜尔伯特,和硕特,准葛尔和土尔扈特。
四个部落首领都是大漠上骑射好手,而最大的杜尔伯特部落的首领,是统治整个漠西蒙古的王。
佐伦是大漠王的独子,是漠西蒙古英俊潇洒的佐伦王子。
佐伦年龄虽小,地位却很大,连被朝廷冠以贝勒称号的阿爸都让他三分。但是他对我却是极好的,所以,在他面前我总是随意叫着他的名字。就连我每次惹了祸不是他帮我背就是帮我解围。
他对我的好,我也只能想破脑袋,归功于我可以带他到我们和硕特看美丽的姑娘。
“格格,快起来吧,刚刚夫人传话,贝勒爷从围场回来了,让您去见他。”
我抬了头,见穿了淡绿袍子,围了块紫色围巾的静心掀帘而出,心中悲怆难抑,红了眼眶。
“好,我知道了。”牵强的笑了笑,站起身来,谁知双腿不听使唤,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一旁的静心及时扶住了我,眼泪却也掉了下来,“格格,您以后能不能别惹夫人生气了。”
我稳住身子,用手轻轻敲了敲腿,站直了身子,笑道:“都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静心这般惹人怜爱,只怕让杜尔伯特的男子看见了,那才是驱不走赶不去呢。”
杜尔伯特的男子豪放不羁,见到心爱的女子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曾经我让静心去杜尔伯特向佐伦借马,谁知马没借到,反而身后跟来了好几个男子,若不是佐伦出头解围,怕是现在都纠缠不清呢。
静心破涕而笑,“格格竟说一些胡话,拿奴婢取乐子。”
这些子话都是额娘给我看的满人的书上的内容,要是额娘知道圣贤书被我如此用,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气。
我想应该是后者。
拖拖拉拉的刚蹭到后帐门口,静心早俯身跪倒,向着帐内禀告道:“贝勒爷,夫人,格格已经来了。”
“好,好,快让我的小孔雀进来。”一个豪迈苍劲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听到阿爸的声音,我反倒一怔,一时惴惴不安,开始想象额娘当阿爸的面斥责我的样子。
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理会岳敏的挑衅,果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真是白读这么多年的《忍戒》了!改日还是把这个‘忍’字刻到心里方才行!
看我发呆,静心低咳了一声,“格格刚刚不还拿奴婢取笑么,这会子怕了?”
说罢,她轻轻一推,我依势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