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间不平就不回了

“大！大得很。”修竹道人挺了挺腰板。

对此很引以为傲。

他比划了很大一个圈，神情又落寞了下来：“师父和师兄们走之前，道观里可大了，人也多。”

不待陈小凡问出缘故，修竹道人起身进了屋，不多会，拿出一幅老旧的画卷，打开看了看，眼眶噙着泪光。

他抹了抹眼泪，把画卷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一个师兄画的，画上的人，就是我的师父和师兄们。”

陈小凡接过画卷看去，只见，上面总共有二十七人，凑在一幅画卷上显得有些拥挤。

画上人，一个个带着笑，每个人英姿飒爽，威风堂堂。

看起来像是一张全家福，每个笑容都洋溢着开心喜悦。

陈小凡唏嘘不已，笑道：“这些师父和师兄看起来很开心，这是遇到什么大好事了？”

修竹道人以袖遮面，竟是哭出了声来，“开心！大家伙都开心，只有我不开心。”

陈小凡不知他怎的反应这么大，听他这么一说，再看，果然画卷边上，站着一名髽髻双丝馆，宽袍两袖风的道童。

相貌清奇，比寻常俗子不同。

只是道童在画卷上噘嘴，斜眼看着拥挤的师父和师兄们。

陈小凡不由赞道：“莫不是这道童就是您老，真是丰姿英伟，充满着灵性，只是为何不满？”

却见，修竹道人又哭又笑，半响，猛地起身正色道：“我说我要和他们一起下山，他们说我太小，要守好道观。画这画卷时，他们已经是要下山了。”

陈小凡见他激动不已，却是摸不到头脑。

心中腹诽，难不成是这些道士丢下了他，独自下山过活了？

修竹道人泪眼婆娑，擦了眼泪鼻涕，缓缓道：“那个时候流‘寇’四起，到处为非作歹，师父和师兄们商量好，决定下山除害，他们明知道危险的，也知道可能就回不来的。”

陈小凡点头，这下就解释通了。

可能是怕太过危险，所以不敢让还尚年幼的修竹道人同往。

他由衷地钦佩，这些感念苍生下山除害的道人们，他们明知道危险，却还是笑得很开心。

修竹道人苦笑：“走之前，我问师父，何时回来。”

陈小凡低头不忍看他，心中却是已然有了答案。

修竹道人学着记忆中的师父说话的模样和语调，挺直了身子，露出决绝的神色，笑得很灿烂：“此间事不平，就不回了。”

话落，他又学着师兄们的喊叫：“灭了那些杂碎！”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小师弟看好道观，此间事平我们就回来。”

“我们要是回不来了，记得，想我们的时候，好好看看画卷，哈哈哈……”

“小师弟在画卷里可真丑，还没有我英武。”

“哈哈哈哈……”修竹道人学着师父和师兄们看不到背影，还能听到的笑声，不觉已是泪如雨下。

多么慷慨赴死的决心！

多么震撼心灵的英雄豪气！

又是多么让人仰望，梗着脖子叫好的壮举！

修竹道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跟随了师父和师兄们，一同下山。

哪怕是一个都没回来，哪怕是他也死在那时，又何尝会后悔。

总比每天每夜地等待着师父和师兄，等了足足八十多年来的痛快。

修竹道人抱怨道：“当年就该让我跟着一同去，死而已，师父和师兄们没有一个怕的，难不成我就是孬种了，我就怕了不成？”

“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十年足足三万天，又是多少个时辰？好累啊！我的师父，师兄们。”

陈小凡肃然起敬。

就连院外高处，那只火红的狐狸都蹲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修竹道人，仿佛也似在心疼他。

良久，修竹道人收拾好心情，自嘲一笑。

“不知怎的，今天倒是在你小辈面前失了态，要是被那些‘坏’师兄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取笑我。”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天。

“天色也差不多了，一阵瞎胡闹，倒是觉得乏了，你自行去罢，我就失礼了，去小憩养养神。”

陈小凡忙应了一声，拉着小黑走出院子。

走到高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边卷画卷，边摇头苦笑的修竹道人，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恐怕此中事，这位老人不会再向任何人说起。

这一段荡气回肠，让人蓦然起敬的壮举，也会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你能记得吗？哪怕你老态龙钟忘了一切，我还记得。”陈小凡喃喃自语，心中暗自发誓：他一定不会让这段‘故事’被人遗忘。

……

回去的路上。

陈小凡看了天色还早，于是，在山脚边又继续寻找那些天材地宝。

还真就让他找到了一株人参，虽小了点，年份应该不长，但，放进异宝仙田里，完全就没这个烦恼。

今天这一趟，也算给了他一个教训。

想要一个人撅着屁股，在这后山里寻找这些珍贵的好东西，尤其要装满竹篓，恐怕要很久很久。

如果有钱了，万事就容易了。

可以用钱雇佣他人，帮忙寻找，这样就省了不少时间。

一想到钱，陈小凡就不由蹙起了眉，随手摘了一颗野树上的果子，喂给了小黑，看它吃了一口，还真咽下去了。

他点点头：“看来不太难吃，不知道有没有毒？”

又逛了一圈，没有进展，陈小凡只能牵着“福大命大”的小黑，朝着下山的山道行去。

回到村里大道上。

陈小凡拍了拍身上鞋上的泥巴，一抬头，就见吴艳和一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青年，直播着走了过来。

青年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讲究。

迈着八字步，时不时甩袖子时，露出了手腕上的大金表。

吴艳这个坏女人，对青年有说有笑的，一瞅到前面的陈小凡，就不由露出厌恶之色。

原来直播间镜头，就在对着前面。

这一下子照到陈小凡，直播间弹幕也活跃了起来：“那不是狗蛋吗？哦，不能这么喊了，应该喊大神了。”

“看主播半天了，旁边的海归油腻男，我都要快吐了，幸好剧本来了。”

“呦，狗蛋今天还牵了一条‘恶犬’，笑死了，溜这么小的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