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雅惊波澜

南疆骆左县。

八月，台风肆虐的季节，狂风乱作，大雨磅礴，仿佛天要塌地要裂了。

明堂村村委会礼堂。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鼻子流着血的后生，躺在大厅中央。

周围围着一群本村的男女老少，对着后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好你个书呆子郭。。。亦。。。波。。。，居然吃里爬外，竟敢维护、帮助陇皇村那帮土佬。”

“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就跟你是同学关系而已嘛，同学多的是。。。犯得着吗”

“你不知道土佬村和咱村的恩怨吗？他们几十年来半偷半抢咱村种的菜，有一次你爸和村民一起去驱赶差点被人家打了，还是我及时赶上救回的呢。”

“吃里爬外的书呆子！”

“土佬争夺我们村的山林土地、鱼塘，断咱村的水源，群殴不知打了多少回了，还有几个村中弟兄被关在看守所里呢，你一点忙都没帮上就算了，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养狗翻牙哟。”

“叛徒！奸细！不配做咱村的人！”

“难怪连他俩堂兄都不鸟他，有先见之明啊，真是个榆木疙瘩！”

郭亦波缓缓坐立起来，擦拭着嘴角的血，低沉着脸，心中一万个不服！

你们围殴偷、抢东西的土佬，我没意见，但我同学父女当时又没有做什么侵犯我们的事，只是路过而已。

就把人家父女扣下，非法拘禁，还扇人家耳光，还有人性吗，懂点法吗？

把人家打坏了，咱就好过了？

还有王法吗，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救了他们，因为那是我女朋友和他爸爸。

我擅自把他们放跑了是不假，难道不也是救了你们大家吗？

一群法盲，莽夫，都21世纪了还用这么野蛮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眼眸微动，不想做什么辩解，也没有人会听，辩解只会招来更多的责骂。

被这样粗暴的对待，简直是一种侮辱！

郭亦波闭上双眼，心中明白，以前父亲壮年时期，村民争相巴结讨好，以求得帮助的嘴脸，他脑海中还印记清晰。

作为赤脚医生的父亲每天干农活回来饭都没得吃，三村六屯村民有人病痛什么的，都是求父亲出诊，随叫随到，有的急病耽误半个时辰都可能要人的命。

现在医疗条件好了，父亲也老了，没有需求，也没人鸟了。

村里又没有什么兄弟、亲戚助力，气势低落了，往日恩情烟消云散，还有谁会记得？

两个堂兄，在县里当干部，倒是挺会抖威风，可他们不把咱当一家人，嫌弃咱泥腿子。

再加上自己刚刚高考落榜，明明考得不错，分数比别人高，现在却落榜了，前途未卜。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人们看到的只是结果，其他一切免谈。

只信奉“实力碾压”的逻辑。

没实力，就意味着：没前途；

没前途，也就意味着：没有利用价值；

没价值，就可以忽略不计，任意被蹂躏。

这就是山野村夫的逻辑，是村头政治的真实存在。

小民以利，高人以义也！

跟一群山野村夫讲道义是对牛弹琴！

郭亦波躺在地上头昏脑胀，眼睛已经肿起来了，像只大熊猫。

他索性闭上双眼，不想看到那一张张丑恶无知的嘴脸，以免弄脏了自己的眼睛，污浊了自己的灵魂。

这是一个小小不到30户人口的村屯，解放后才拼凑起来的，没有其他长期存在的自然村落团结有凝聚力，整天为蝇头小利、历史恩怨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本家兄弟尚且反目成仇，何况外人呼！？

郭亦波从小就极其厌恶这样环境氛围，总有一种压迫感，迫不及待地想逃离，所以拼命读书。

奈何自己天生愚钝，不够聪明，读书很刻苦，但靠的是笨办法，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名列前茅，想挣脱束缚哪有那么容易！？

他很苦恼！

村里人也在背后嘲讽：鸡仔想学鸟儿飞！

他前额正中有个螺旋，被村里人蔑称：倒毛狗。

这样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犟种！

不服管，不会有出息的。

传言也好，猜测也罢，如今都一一证实：这小子，落榜了，没前途！

没前途，也就没脸面给了，随便踩。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郭亦波冷冷一笑，忽然站起，冲出人群。

使出全身力气，在雨幕中狂奔。

他想要发泄心中的屈辱，想逃离这龌龊之地，想奔向自由，奔向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累了，来到光秃秃的后山，只有一棵皂角树孤零零的在狂风中摇曳。

远处群山连连，云母低沉，电闪雷鸣。

郭亦波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大自然的交响盛会。

他跪趴在皂角树下，双手握拳砸击地面，仰头向天怒吼发泄：“啊。。。啊。。。啊。。。”

突然，一道闪电，顺着吼叫声击入他的口中，远远看去，他就像吞下了一道闪电，两眼喷射光束，双臂展开，缓慢站立起来，通体透明，接着缓缓悬浮起一米多高，在半空中徐徐旋转了三圈。。。。。。身体的亮光消失散去的瞬间，他的躯体掉落着地。

仿佛电影里的科幻场面。

过了三秒，才传来噼。。。里。。。啪。。。啦。。。的雷鸣声响。

只见郭亦波头发弯弯曲曲的竖起，面目焦熏，乌黑炭烧，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

身上的衣服，炸裂成大小碎块，散落在躯体的周围。

头顶和身躯冒发着一丝丝白烟，不省人事。

场面很恐怖，画面很滑稽：郭亦波被雷劈了！

旷野中，狂风骤雨没有停歇，台风依然凛冽，仿佛老天是在为他发出悲鸣。

他心中的苦闷，壮志未酬；不公的屈辱，愤愤不平；前路的渺茫，惶然无措。

这风声、雨声、雷鸣电闪，就像是他人生剧情的配乐，人生主题曲，又有谁能看得出寓意，又有谁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当家人找到亦波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慌恐的四弟和六姐急忙他送进医院，在医院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

那天早上醒来，亦波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饿！

六姐买来双份快餐，猪蹄、扣肉、牛肉之类的高热量食物，饱餐一顿后，精神焕发，浑身是劲，感觉非常好。

四弟郭亦石问起昨天的事情经过，气愤地说要报警。

郭亦波喃喃一句：“并不是所有的正义和公道，警察都能帮你讨来的！”

“不要报警了，大家今后还得长期共同生活在一个村，不想被人整，该妥协还得妥协的。”

他心有所悟，要想被人看得起，不被欺辱，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大！

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放个屁都会有人说是香的；当你犯了错误，也会有人主动帮你找借口，千方百计为你开脱。

相反，当你弱小时，你说的再对、做的再好，也会被当成空气，不值一文！

只有掌控他人利益，决定他人命运的人才算真正的强者，别人才会对你俯首帖耳，忽略你的缺点，放大你的优点。

这就是人们的悲哀：总喜欢在弱小之人的身上找缺点，乐此不疲的在强者的身上找优点。

郭亦波目光坚毅，他要成为强者，要做众人仰慕追捧的人上人！

出院，要离开这让他压抑而无所适从的环境。

誓言要闯荡出辉煌人生，对得起祖屋门联上，末句关于四弟和自己的诗句——石雅惊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