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进宫

林潇前脚刚走，这边皇上的圣旨又到，这次是灵九亲自来宣旨：“皇妹，宜妃怀有身孕，身体欠佳，情绪不稳，万望紧急入宫，切切”。

“桃儿咋地了？灵九无奈摇摇头，“时不我待，凤将军还是快些跟我去看看，我怕去晚了——”灵九泫然欲泣，二凤直奔马厩，“七甲，告诉爹娘和林潇，我必须走一趟，一切等我回来解释”。

两天一夜，风尘仆仆。二凤一步步走近桃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面容蜡黄的孕妇是她貌似天仙的桃儿吗？

二凤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把桃儿拥在怀里，“谁？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皇上脸色灰败地跟在身后，“是我”。“你知道桃儿是谁吗”？皇上自问自答，“如果不是我家人的争夺，现在的皇上应该是桃儿的父亲”。二凤惊疑道，“桃儿是前朝文帝的什么人”？“嫡孙女”！

“二十年前他们不是失踪了吗”？二凤问，“不是失踪，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他们选择把皇位拱手让人，然后隐居到湘西的群山里”。

怪不得，怪不得桃儿身上有种常人难于企及的特殊的气质，她的歌舞看似平常实则有融会贯通的至高素养；她的文化虽然至简但却兼容并蓄、深味精髓。她拥有纯粹的人性、至善的品格，她的无欲无求是红尘中人无法体会的，同时又不同于一般的山野村妇。钟灵毓秀，在远离世俗的山林，桃儿成长为一株世外仙姝。

怪不得父亲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一龙和自己说过，前朝文帝的旨意，让世代忠勇的武家辅助新政，不得顾念旧情，而新政后父亲自请戍边，彻底离开朝堂，一去十几载就不难理解了。

二凤深深叹息，又纳罕道，“每隔几年，朝廷就对前朝余孽进行抓捕，桃儿怎么能自投罗网”？皇上两眼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因为她父亲中的蛇毒偷偷出山想办法找解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让她受尽了委屈，皇祖母还杀了桃儿视若兄长的牛娃，因为皇祖母把牛娃当成元宵节刺杀我的前朝余孽”。

皇上现在白天让二凤守着桃儿，晚上自己夜夜寸步不离。

二凤都不忍心了，“怎样做你才能原谅皇上”？ 

桃儿的泪直落下来，“我只要他还我的牛娃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个无解。

桃儿的生产提前了，太医们说母体过于虚弱，战战兢兢跪了一地，接生婆们手忙脚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闯进帐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桃儿鬓边的长发早已经被汗水湿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桃儿的眼前一片模糊，偏偏心里凊醒得很，她像是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山花正开得绚烂，火红的杜鹃燃起来了，天空是那么的高远，她在一点点向上飘，终于抓住了一片洁白的云彩，躺上去，好舒服，从此不愿再醒来。 

桃儿的眼缓慢地闭上了，被牵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宫女们忍不住啜泣出声，一滴泪从桃儿的眼角流下来，流进了皇帝的心里，从此，他再无眼泪。

他像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仿佛唯恐一眨眼，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可脑海里一个顽固的声音却在清晰地提醒，一遍又一遍：“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心中巨恸，汩汩地流出血来，漫红了双眼。

宿命吗？产后血崩，回天无力，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现在轮到自己的妻子。

皇太后跌坐在座位上，痴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是到头来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

桃儿走了，整个皇宫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像从前一样。又不一样。

在这世上，她留下了什么。她留下了什么？除了小皇子那双肖似她的如同小鹿一般的湿润润的眼睛，其他的，全没有。

烟花绽放后的天空只留下惆怅的轻烟，久久不会散去；也或许一阵风后，了无痕迹。

皇上、二凤二人泪眼相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各自心中对桃儿最深的爱。这份爱会扎根在心底，枝繁叶茂，它会把每一个爱过桃儿又承受失去她的痛苦的人牵连在一起，彼此守望相助。

皇上把手搭到二凤肩上，“去找自己的幸福吧，皇妹，别像我这样！”二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人生终是一场必散的筵席。

她默默注视着皇上的背影，这背影不再挺拔，肩上似乎有无形的重担压着，逼迫着你忍不住佝偻下去。

二凤回来了，可是这一次林潇拒绝在原地等她，他失踪了。

林潇是在二凤走后不久就失踪的，二凤又走了，在这世间自己恐怕要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了，这种痛苦不知要持续多久，还有什么放不下？或许除了二凤，只剩下一桩心事——自己究竟是谁？

林潇留下一个字条不告而别，“怀山之水，必有其源”，三彪说他去寻根了。

偌大的世界，哪里去寻？“往西”！武大山笃定，“为什么”？“因为当初他的襁褓我一直保留，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派人研究上面的图案，琢磨它的织造染色技术，最近刚有了眉目，是突厥的西邻旁边的一个国度”。

“我去找他”！二凤坚定到，“女扮男装吧，一切小心。你伤了林潇，解铃还须系铃人”。第二天清早，二凤踏着晨露出发，纵马走出军营不远，二凤猛然回头，后面是来不及躲藏的七甲，“跟着我干什么？你还小，回去，回家去”！

“你们怎么总把我当小孩子，我长大了”！七甲用他变声期那副破嗓子嘶喊着。“放心，我给大哥留信了”，七甲嘟囔。

一路向西，风餐露宿，绕过突厥，是孟斯国，再往西是波斯国，二凤二人开始看到蓝色眼珠、绿色眼珠的人，几经打听，连比划再画画，得知渡过一片海峡，有一个大秦国，那里的皇族有紫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