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妃省亲

因为心底深处的情感被唤醒，同宗同族的血脉被唤醒，这熟悉的旋律本来就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是后天被我们以禀性、以性别、以礼教等种种理由封印，它或许是农耕民族的劳动号子，也或许是狩猎民族的庆祝狂欢，但终归是我们民族共同的精神图腾，深埋在我们代代相传的基因里，不曾遗失。

文妃与宜妃之间是一场专业与业余、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较量，从演出效果看，毫无疑问后者占了上风，前者多了几分人为的刻意，后者多了几分天然的朴拙。音乐是为了炫技还是为了怡情？大道至简、道法自然莫非是一切艺术的真谛？技易学而境难悟啊。

不用再表演了，人们已然尽兴，千万别画蛇添足，大家依次告退，踏月而返，把这一刻小心地珍藏，再由时间把它沉淀成醇香佳酿,来慰藉这冗长而乏味的人生。

桃儿香汗淋漓、大口喘息，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皇上穿越人群执起桃儿的手，远处湖边焰火升空，璀璨的烟花照亮双眸，让彼此看到心灵深处的契合。

文妃看着这人世间最美的景致，暗暗吁一口气，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心机，桃儿明湛湛的眼光望过来，文妃忽而觉得自己很卑鄙，自己满肚子的学问竟然都变成厚黑学，真是亵渎了圣贤。

相由心生，桃儿这白雪般的肌肤无一个斑点，这花一般的容颜无一丝瑕疵，这只能是上天创造的尤物，谁能与她争？与她争就是与天斗，瞬息之间，文妃参透了一切，她吐出长长一口浊气，心如明镜般清透。

桃儿犹自懵懂，但她也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友善，于是憨憨一笑，让对方一个女子也瞬间闪了神。闪了神的还有二凤，她看着眼前眼睛亮晶晶的桃儿，无比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友。

桃儿身上始终保留着少女的天真，但可不傻，恰恰相反，那是返璞归真、大智若愚。她喜怒形于色，她说话最直接。她不喜欢迂回婉转、含沙射影、明知故问，因为她能简单明了、一语中的；她不屑于论辩曲直、争强好胜、刨根问底，因为她一眼就能看透结局。

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世人的种种雕虫小技在对方眼中只是跳梁小丑在抖机灵、耍心眼。

文妃转向皇上，直视对方，郑重承诺：“放心，再也不会了”。

二凤瞅向皇上，却发现对方余光都没给自己，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桃儿身上，大概自己觉得隐藏得挺好，殊不知在众人眼里那叫一个欲盖弥彰，就这还是在克制之后的结果。二凤终于后知后觉，有桃儿在，其他人永远是也只能是陪衬的背景，即便这个背景手舞足蹈、上蹿下跳——可笑！

二凤确定无疑——桃儿在皇上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

“娘娘，皇上吩咐，请您跟奴家来。”灵九过来了，灵九贴着二凤的耳朵：“皇恩浩荡，特许静妃您回家省亲，期限不定，请您随我回宫接旨”。二凤有些怔忡，“啥叫期限不定，就是无期呗——永远！”懵懂中二凤就被几个人裹挟着离开，塞进了轿子，连告别都来不及，这皇上是有多急切、多反感。

二凤回家了。武大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不流泪的硬汉眼圈也红了，武夫人拨开人群，又哭又笑，抱住了二凤不撒手，其他兄弟姐妹也一拥而上，人群中二凤没找到林潇的身影。

武父心知肚明，他欲言又止，二凤诧异，能让自己父亲吞吞吐吐的究竟是何事？“他怎的了？”二凤不由心慌“唉，一言难尽啊，你，你自己去看看，就当是……当是……朋友。”

二凤冲向军营，众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越靠近军营，二凤越忐忑。颤抖地掀开帘子，那没脱鞋背对门躺在榻上，头发蓬乱的人是谁？

二凤不知道，自己在宫中没心没肺的那些时日，林潇正在经受怎样的煎熬。第一次，二凤没绷住，眼泪夺眶而出。颤抖地喊出那个日日夜夜在心里喊了几千几万次的名字，对方身体一震，但却迟迟没有转身，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林潇！”，二凤又哽咽着喊了一声，半天对方才徐徐回过头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俨然一个中年酒鬼，这是号称军中第一美男子的林潇？现在谁要是说他帅，全军将士都不答应。

“你——你是凤儿？”二凤含泪点头，林潇哽咽，“你还抛下我不？”“你还招蜂引蝶不？”林潇不由苦笑，吹着胡子，“你看我这副德行还能招蜂引蝶吗？”“你不当你的贵妃了？”“你还当大众情圣，妇女之友不？”“再也不了，以后我看见女的都不抬头行不行？”“你舍得皇宫吗？”“你舍得醉香苑吗？那块免费金牌呢？”“早让他们不知道撇哪去了”林潇举手发誓：“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二凤黯然，“我可承受不了你发誓，我是回家省亲的”，林潇的热切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心坠冰窖，停了许久，才艰难发声，“什么时候回去？”“没有期限，我想皇上肯定是厌烦我了”。

“凭什么？”林潇觉得自己的心被捏紧又放开。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分别一载的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又捧着对方的脸一会哭一会笑，“你怎么瘦这么多？”两个人几乎同时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潇痴痴望着，不敢有所动作，生怕一切只是梦幻一场，直到七甲煞风景地咳了一声。

二凤走后，老七重见天日、见风生长，像拔节的青笋，已经超出了二凤的高度，七甲大喊，“放开我二姐！”，二凤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以前这个倔性子的可是从来不叫她“二姐，只叫她哎”，“你叫我什么”？七甲气急败坏，“你初吻没了，你和他——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