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黄道姑

只听到又一声龙吟，大将军慢慢在天空中附身探头，慢慢落地化成了人形。常蕊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

大将军走近包围圈中，眯眼道：“现在投降，宣誓用为我常家之兵，我便饶了你们。”

顿时很多仙家慢慢跪下，林小强感觉体内的仙家横冲直撞，让他几乎爆体而亡，他急忙洞开灵窍，放那些仙家出来，那些野仙没有堂口，各个自私，爱惜自己百年修行，眼看没有胜算，顿时舍弃林小强这方，跪在地上投诚。

灰家堂的人有堂主在，没有命令自然不肯，全都抱团聚集在林小强的体中，却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恐惧。

这一下，包围圈之中只余下三人，而包围圈外，却是千军万马。

白一生眼见如此哈哈大笑，转头对常炎说：“兄弟，有些话再不说，恐怕就要去骗鬼了。”

常炎到没有想到白一生如此洒脱，上前一步，对常蕊说：“这一句话，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可是我不敢说。我本来以为什么都不怕，现在却发现我一直都在害怕。我本来以为是我在保护你，却发现不过是我懦弱的借口。宝宝，爸爸今天在这里，当着这天，当着这地，当着这成千上万的人，想要大声对你说……我爱你。”

这一声我爱你，常蕊等了几百年，在她渴望的时候等不到，等到她连灵魂都没有的时候却等到了。

但是那人说得对，常蕊就算没有了灵魂，她的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刻满了这个遗憾，都刻满了这种渴望。

就如同当年她失去了一切记忆，还是要选择去守护常炎一样。

她一直都在等他，等他的这三个字。

常蕊的身体一颤，后退半步，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拼了命的摇晃，而后她轻轻道：“爸爸。”

大将军转头，一脚踹在常蕊的腰上，常蕊在地上翻滚了十余米，而后爬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大将军的面前，低声说：“师父，我错了。”

大将军指了指包围圈之中的三人道：“杀了他们。”

常蕊点头，右臂化成长剑，林小强体内还有灰家五十仙，想要勉力一战，咬牙打算硬接，却也知道就算能接得住常蕊，也接不住常家这千军万马，更接不住大将军。

林小强眼看常蕊越来越近，感觉到体内灰家的躁动，他若是死了，现在灰家五十仙全都跟着陪葬，最终林小强放弃了，丢下了麒麟小剑，在体内求林小夏让灰家堂投降常家。

林小夏不肯，嘤嘤哭泣，最终无法只能下了命令，让灰家人从体内而出。灰家五十仙慢慢走入了大将军的队伍之中，林小强却留了下来，他现在的体内只有小夏，若不是没有可能，他也会让小夏离开。

他并没有投降的路，也问了小夏，兄妹二人既然愿意同生共死，那么死亡倒也没有那般可怕。

林小强张开手臂，对着常蕊，轻声说：“我不怪你。”

常蕊哦了一声，一剑刺向林小强的腹部，常炎猛然推开林小强，拦住了那水剑，水剑穿体而过，常炎的灵魂被刺破，这种痛苦要比刺破肉体更甚百倍。

他轻轻抓住了水剑，就好像是拉住了常蕊的手，而后他慢慢地向常蕊走去，一步步的把自己的身体穿过那长剑。

最终他走到了常蕊的面前，张开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在她的耳边说：“我爱你。”

而后常炎温柔的去用手在常蕊的眼角擦去那一滴泪，他慢慢地把泪水放在自己的口中，失去灵魂的肉体已经尝不出任何的滋味。

但是他却知道，那种滋味叫爱。

无论你如何的去诽谤它，如何的去贬低它，如何的去排斥它。

爱就是爱。

是这个世界上最至纯至净的感情。

就如同常炎这一般，他一步步的割裂自己的灵魂，一步步的失去转世的希望，一步步的忍受若行于地狱般的痛苦。

只为了最后抱抱她。

只是为了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一句。

我爱你。

而自从常炎的身体插入剑尖的那一刻，常蕊便如同木偶一般站在那里，她听到了常炎在耳边说的话，那无数的记忆从宇宙之中涌入她的身体，她看到了过往的一切，也看到了常炎慢慢滑落在自己的剑尖之中。

龙气自体内爆发，常蕊转过头，面对常家的千军万马，暴喝道：“今日，我在此，要将两代二将军之仇与常家清算。若不想死者。滚。”

一声滚，震得天上云散，大地震动，野仙一看如此，自然是瞬间逃窜，灰家仙本来不情愿投靠常家，眼见二将军反戈，又从新冲到林小强的身边，进入他的体内。

常蕊冲入了常家军中，那股龙气所向披靡，并无一合之力。

林小强过去抱住常炎，感觉到他的灵魂已经消散，常炎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林小强的手，咬牙说：“我知我会魂飞魄散，也知她不会独活人间。我只求你，求你……给她一个活下来的可能。可以吗？求求你。”

林小强点头，常炎笑着说了一句谢谢，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杀入千军万马的小白龙，体内的灵魂慢慢消散在这个世界之上，自此无影无踪，无一丝气息在人间。

大将军自然不忍看自己的兵马被二将军折损，迫不得已出手，两条金蛟自体内而出，与白龙缠斗在一起，但常蕊不是一颗头的常炎，她落地化为人形，手臂化成两条小龙，一左一后咬住金蛟，只听到咔嚓一声，金蛟破碎，化成剪刀，成了一地碎片。

大将军一看怒极，现出原形，两龙争斗上天，顷刻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也不知斗了多久，常蕊落地，一身伤痕，她捂着胸口慢慢走近了常炎，跪下去，把常炎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在这大雨中，常蕊抱着常炎的尸体放声大哭，声音震天，一直哭到大雨停止，她才抬头对林小强说：“谢谢你们，我与大将军两败俱伤，水灵丹破裂，法力失去大半，无法帮你们做什么，只能说一句谢谢。若有来生，定当回报。”

林小强蹲下去说：“你要做什么？”

常蕊笑了笑说：“我要带他回我们的洞府，然后我会死在他的身边，这样我便永远都可以陪着他，缠着他，爱着他。”

林小强伸手递过来摄魂铃，慢慢说：“常炎的魂魄已经消失了，你就算死了也无法救他。但是我现在有一法，可能比死了要难上千倍万倍，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救他。”

常蕊抬头说：“我还能救他吗？”

林小强轻轻晃动摄魂铃，常蕊看到一旁白一生的魂魄离体几分，林小强说：“这叫摄魂铃，能够收集灵魂。它本来就在常炎的体内，这里面收了他的一丝魂魄。现在我有一个办法能够救他，但是需要的东西太繁杂。若你找到了，你们两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常蕊猛然站起来，抓过摄魂铃，颤抖着说：“是什么？”

“要三物为药，分别是东海的龙鳞，天山的雪莲，西域九尾狐的一条尾巴。此外还要三泪为水，浪子真情的眼泪，恶人忏悔的眼泪，富人怜悯的眼泪。有药有水之后，还需要一物为引，那就是情人头上的第一根白发，眉梢的第一根白眉。若有这些，我定能救他回来。”

常蕊抱起常炎的尸体点头道谢，而后消失在林中。

这千难万难的要求，细若尘沙的希望，对于常蕊来说已经足够支撑她活下去。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细如尘沙的希望，只是一个弥天大谎而已。

从此江湖上再没有常家的二将军，却多了一位黄道姑。

她的名字叫炎蕊。

在四处寻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总是在笑。

她很温柔。

她不会去伤害任何人。

她偶尔会回头，看着来路有些茫然的喊一声爸爸，在那一刻脸上爬满了悲伤。

站立一会儿又会笑嘻嘻的上路。

她所有的柔弱与茫然会跟希望一起出现。

而在她嬉笑的时候眼神之中却又全都是失望。

世人皆言黄道姑是个疯子。

只是她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