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门开了

张添墨从没想过一扇门也会让她觉得可怕，脑子里不断冒出的念头是必须离开这里！她把包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寻找可以当做工具开门的东西。纸巾，卡包，化妆包，发卡，便签本，两只油笔。她沮丧的坐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MD卡已经丢了，不知道黑色日记本安不安全。想到白诗涵把日记本锁进展柜后，将钥匙塞进了内衣里。那会儿自己是多么安心，然而，现在“安心”已经成了让她更加不安的因素。

冷静！张添墨对自己说，如果晞姐还在身边，她会怎么做？

记忆回到了那个初冷的冬日。

酒店的小型会议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楠姐从进来就开始打喷嚏，十几分钟里就没停过。这导致她的话断断续续，听的人也云里雾里。

“阿嚏！这次的剧本公司非常，阿嚏！非常重视。妈的，这屋里什么味？阿嚏！”

穆晞坐在楠姐对面的椅子上，手里的纸巾已经递出去半包之多。她说：“要不你喝点水？”

“我说完就……阿嚏！就走。”楠姐捏着鼻子，很难受的样子，“两大赞助商都指名要你出演女主。公司，阿嚏，阿嚏，阿嚏！公司也是这个意思，剧本，阿嚏，阿嚏！剧本……”

“我看了两遍。”穆晞说道。

“好。等会开，开会。你准备，阿嚏，阿嚏。准备一下。”

穆晞把半包纸巾塞给了楠姐，坦言：“我不打算出演。”

楠姐已一愣，随即看向坐在旁边的张添墨。后者赶紧说：“剧本真的看了两遍。”

楠姐面露难色：“不行啊。这事，已经定了。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你，阿嚏，阿嚏。你别闹小脾气。”

穆晞抻了个懒腰，似乎并不在意楠姐口中的“定了”和“上上下下”起身拿起羽绒服，看样子准备走了。楠姐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包包，非常严肃地说：“不准走。马上就开会了，你，阿嚏，阿嚏。你必须参加。”

张添墨心想，晞姐今天特别不舒服，本来说好就是过来签一份文件，晞姐才勉强过来。现在被扣下开会，谁不知道项目会议又臭又长，还要哄着那些啥都不懂偏偏装懂的甲方爸爸。楠姐不是骗人嘛。

想归想，借张添墨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说话。

楠姐这人有时候很强势，抢走了穆晞的包包，还把会议室的门锁上了。

穆晞趴在桌子上，揉着不舒服的肚子。张添墨从包包里拿出冲好的红糖姜茶给她喝。

“晞姐，你为什么不愿意出演女主？我陪你看剧本的时候，觉得这个故事挺不错的。”

穆晞侧过头看着她：“是我个人的问题。我无法接受里面的人物关系设定。”

“有什么不对吗？”

“墨墨。如果是母女互换灵魂，父子互换灵魂，我都能接受。但是父女之间互换灵魂，我绝对接受不来。”

张添墨纳闷。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穆晞说：“父亲的灵魂换到了女儿的身体里，要洗澡吧？要上厕所吧？女儿都二十八了。”

原来如此。听过穆晞的话，张添墨稍稍展开了一下想象力，发现自己也有点接受不来。就听穆晞接着说：“单从故事的角度来看，剧本的确很不错。猎奇，戏剧张力十足，还有喜剧效果，人物成长线也非常饱满。可我就是过不了伦理这一关。好了，你可以说我是杠精。”

张添墨连连摆手：“我没这么想。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公司一定要你出演，怎么办？”

穆晞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朝着张添墨勾勾手指。

“怎么了？”张添墨凑过去，低声问道。

穆晞眨着大眼睛，说：“我们逃吧。”

这这这怎么逃？她指了指头顶上的灭火洒水器：“要不要像电影里那样，用打火机让洒水器喷水，门就可以打开了？”

穆晞不轻不重地拍了她的额头：“傻丫头，学点好的。咱不能为了自己便利，给别人惹麻烦。”

张添墨揉着额头，问道：“那要怎么逃？”

“你去门口帮我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人过来就告诉我。”

“好！”

虽然张添墨不知道穆晞到底准备怎么逃走，但如果是晞姐的话，就一定能办到。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渐渐的，会议室里的声音反倒引起了她的注意。悄悄的看了一眼。正瞧见穆晞在大口大口的吃着会议桌上摆放的坚果。

“晞姐，你坚果过敏啊，不能吃！”

穆晞抬起头，活像个塞满食物的松鼠。

半小时后，穆晞被抬进了救护车。她的脸完全肿了起来，手臂上都是风团，最可怕的是她呼吸困难。楠姐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晞姐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真的晕了，还是假装什么都听不见。在此之前，张添墨无法想象，穆晞到底有多讨厌这部父女互换灵魂的剧，现在的她知道了，看到了。然而，一周后，穆晞还是答应公司出演这部剧的女主角。公司里有人私下议论，明明说过不演，现在连合约都签了。不愧是演员啊。闹这一出不就是为了让公司看重她吗，太茶了。

张添墨知道穆晞为了推掉这部剧做过什么，所以她想不通，穆晞为什么又接受了。接穆晞回家的那天，张添墨的话很少，到了穆晞家，她才忍不住问——为什么？

穆晞似乎一直等着她来提问，不假思索地说：“因为要遵守游戏规则。”

张添墨隐约猜到，是公司用某些条件才让穆晞不得不答应。她脱口说道：“不公平！你都这么大咖位了，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剧本？推掉不喜欢的剧本？”

穆晞想了想：“可能是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任性。”

这一刻，张添墨忽然意识到，穆晞怕是早知道这个结果：“晞姐，你后悔吃坚果吗？”

穆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头：“总要挣一挣的，不挣才会被变本加厉的欺负。”

——

张添墨坐在展间冰冷的地板砖上，结束了那一段回忆。不可否认，那时候的她不明白穆晞口中的那句“总要挣一挣的，不挣才会被变本加厉的欺负。”是什么意思，现在，似乎明白一些了。起身走到墙边，用拳头捶墙：“朱伟，你能听见吗？”

朱伟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翻看手机相册，相册里大多是客户的订单照片。还有些跟同事喝酒时拍的照片。越往上翻照片的时间越久，几乎都是他和马丽娜的合影，还有他单独为马丽娜拍的照片。

那时候真好啊。

墙壁上传来咚咚的声响，朱伟走过去，仔细听着。

隔壁的张添墨扯着嗓子大叫：“朱伟，你能听见吗？”

朱伟蹙蹙眉，声音似乎是从门外传来的，又似乎是从墙的那边传来的。他大声回了一句：“谁啊？”

张添墨听见了隔壁的声音，可惜太模糊了。她再次提高嗓音，喊道：”是我，张添墨。朱伟，你能听见吗？”

好像是张添墨是声音。下一秒，朱伟猛地向后退了两步，面色发白地看着面前的墙。心想：张添墨在我右边墙后的101展间里，为什么左边墙壁后面传来的敲墙声？

谁在左边的房间里？什么时候进去的？

咚咚咚，左边墙壁继续传来激烈的敲打声；咚咚咚，右边墙壁也传来了激烈的敲打声。朱伟懵了。

张添墨再没听见朱伟的回应，心急如焚。她突然想到，相比厚重的墙壁，门更薄更透一些，急忙跑到门口，敲门，大喊：“朱伟，你能听见吗？我是张添墨。”这时候，她完全是无意识的去扭动门把手。

咔哒。门忽然开了。

张添墨楞楞地看着已经打开一条缝隙的房门，脑袋里一片空白。等了几分钟，她才慢慢打开门，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走廊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老鼠。

是谁打开了房门？怎么一点声音没有？下一秒，她想到八成是在敲打墙壁的时候，有人打开了房门。因为那时候她所有注意力都在墙上，都在等朱伟的回应。而敲墙声和自己的喊声足够掩盖开锁的声音。思及至此，她走到朱伟的房门前，敲了敲：“朱伟？”

“张小姐？”朱伟终于回应了一声，“你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开的门，反正我就是出来了。”

朱伟有些失望。看来自己还是出不去，不过也好，可能待在里面更安全。

张添墨压低声音：“你听见了吗？走廊里咚的一声。”

朱伟忙用手掩着嘴，也压低了声音：“听见了，咋回事？”

“不知道啊。我看走廊也没什么变化。对了，白姐跟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她不是说没事吗。”

不可能没事。张添墨说：“我去找其他人。”

朱伟也不知道张添墨去找人对不对，只能叮嘱门外的女孩儿，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