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孩子们也看到了

张强拿着的是一个瓶子。 他现在拧开了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他妻子身上。“ 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了？” 岳父问。 现在我们都在客厅。 他在我和门之间，我得绕过他才能把子文拉出来。 我试着再拉上窗帘，但我够不着。 岳父挡住了去路，

“把孩子们弄出去，”蒋莉尖叫着，“爸爸，你能动吗？”“我通过不了……”

张强点燃了他妻子，我又往窗外看了看。 上帝知道他刚才把她扔进了什么水里，但她已经被一个巨大的火球吞没了，火也把张强烧死了。 他的妻子还在动。

我把手放在子文的眼睛上，但我反应迟钝，她已经看得太多了。 张强从燃烧着的尸体旁走开，裤腿着了火。 他摇摇晃晃地沿着小树林走了一半路，然后被大火吞噬了。我们把孩子们推到大厅里。 我回到房间，街道上没有任何活动，甚至当张强妻子燃烧的尸体的火势蔓延开来，点燃了一堆装着垃圾的塑料袋，也没有人过来处理。

这些垃圾已经在路边放了一个多星期。 浓浓的黑烟从袋子里和路上的尸体上滚滚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肮脏的烟雾。蒋莉抽泣着，拉上窗帘。

楼梯顶端平台上的人死了。 几分钟前我偷偷溜出公寓，上楼查看。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方式啊——在昏暗的混凝土楼梯顶上独自一人慢慢流血而死。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吗？ 可能。 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吗？ 绝对不会。 他是一个憎恨者，是他的人渣行威尼导致了这一切。 他们是使这个城市的一切崩溃的原因，也是我把自己和家人锁在公寓里的原因。 

我最害怕的就是楼上的尸体， 我可以应付这场危机，当它只是新闻。 我甚至可以在演唱会上解决这个问题，当我们看到酒馆里的斗殴场面和车底下的小孩，我都觉得这些没什么。 但今天不同的是我的孩子和我的家离暴乱越来越近。 这套公寓直到今天之前还算安全。

孩子们现在确实感觉到了变化。 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困在公寓里好几天了，没有其他人的联系。 显然，他们今天所看到的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们不断地问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

 周日早上，我从浴室门上取下了固定好的门闩，把它固定在客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安全房间”）的内部，让每个人都感到安全一些。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什么用处，我们已经在安全的房间里坐了几个小时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起身在公寓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不能坐下来无所事事，但我也无能为力。 

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我又冷又累又害怕。 我走进 周洲和俊豪的小房间，爬上俊豪的上铺。 他的小屏幕电视在床头。 我打开开关，快速浏览着各种频道。 没什么值得看的。 有几个频道播放重复的老电视节目，其余的只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公益广告。 

它在所有地方卫视频道上同时播放。没有电视，也没有其他干扰，我发现自己只是看着窗外的床边。 我趴在狭窄的铺位上，透过窗帘盯着外面的街道。 从这里我可以看到整个华安镇的风景-从张强和他的妻子还在冒烟的尸体一直到三号路的路口。 

除了飘浮的烟雾，其他一切都静止了。 整个镇上一片寂静和荒凉，好像我们都被隔离了。 我不时地看到远处有个孤独的身影。 人们粘附在阴影上，恨不得消失的越快越好。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辆车开过，别的车都不动。 这就像看着一张冰冷的世界照片，为什么没有人对尸体做任何处理？ 我们把客厅的窗帘关上了，孩子们看不见。 如果张强妻子的尸体早上还在，我可能会去给它盖上一条毯子，好让它看不见。 我能看到死者手臂的残骸。 她瘦骨嶙峋的双手和手指都抬起来，合在一起，像是在祈祷或请求帮助，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 我尽量不惊慌。 我认为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把自己关在这里，把这件事搁在一边，不管要多久。

 “你在看什么？” 个声音突然从我身边传来，吓了我一跳。 我环顾四周，发现是子文。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使劲爬上梯子到俊豪的床上。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我，

“什么也没有，”

我回答，打了个滚，给她腾了地方。 她喘着气，翻上来躺在床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这很难回答。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没什么，我再说一遍。”“你在看死人吗？” 她以一种非常天真和实际的方式问道

“不，我只是躺一会儿。 我累了。”

“你为什么躺在俊豪的床上？ 你为什么不躺在你和妈妈的床上？”，她的问题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希望他们能。 我没有心情回答他们，

“我想看电视，”我告诉她，不完全是实话。 “我的卧室里没有。”“为什么不和我们其他人一起看电视呢？”“子文，”我忍住哈欠，把她拉近一点说，“闭嘴，好吗？”

“不好，”她低声嘟囔着。 她也打了个哈欠，靠近我。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我开始怀疑子文是否睡着了。 但不只是这个房间安静，整个公寓都非常安静。 在远处，我几乎可以听到客厅里的电视机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他们是安静还是其他人有问题？ 是因为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孤独和不确定开始影响我的家人？ 他们中的一个要开始改变了，还是已经改变了？

 我发现自己又在想外面发生的事情，我被一股持续不断的黑暗和不舒服的想法所压抑。 难道事情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吗？ 总有一天事情会自行解决的，对不对？ 我没有任何答案，事实上，当子文决定用另一系列简单得多的问题攻击我时，我松了一口气。 

她天真地问，“我们明天会不会开学了？”

“我认为不行，”我回答，

“后天呢？”

“我不知道”

“大后天呢？”

“我不知道。 子文，我们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希望不会太长，我下周要去旅行”，

“我知道”，

“我的班级要去农场”，

“我知道”，

“我们要坐长途汽车”，

“我知道”，

“我们还能去吗？”，

“我希望可以”，

“如果学校还放假你会带我去吗？”，

“我会带你去。”，她看起来很高兴，她又一次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