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温中保津

饭桌上，几个餐盘已经被唐宇造干净了，但他记得那些美味的虾蟹等食物，这些都是师娘许茗点的当地特色菜。

说到特色菜，还真是的，自从进入越省后，唐宇就发现公路两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沼泽、池塘，沟壑纵横，溪水流淌，如此巨大的一个湿地大省，鱼、虾、蟹还真是当地特产了，用来制作特色菜实至名归。

“师父，像越省这种沼泽大省，地气湿寒，鱼虾蟹也多，又是寒凉食物，长期在这边生活的人，就容易患上湿气病了。我猜测，祖婢当年就是善于运用越婢汤给病人治疗湿气病，才会那么出名的，是吧？”

谢晓峰点头道：“不错！所以我说我也是身在越省才能将越婢汤合祖婢联系在一起的。你想想，古代的士大夫朋友遍地，经常都会饮酒作乐，吃的食物当然也是这边的特产鱼虾蟹，而鱼虾蟹通常都是非常寒凉的。对人体来说，长期生活在湿地周边，本就容易伤肾气，再加上食物吃进去的内寒，肾气就必伤无疑，心肾不能相交，便发作为各种心衰、浮肿，甚至《千金》所言的脚气病。那种脚气病可不是今天俗称的真菌感染之脚气，而是非常严重的一种湿气病，几天半个月没有治疗好，便会使人一命呜呼。祖婢作为士大夫的婢女，长期携带越婢汤方药，救人于危难之中，能够名扬四方也就不奇怪了。”

“越婢汤这么好，可是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典型的病人呢？”

谢晓峰笑道：“你没有发现，并不代表这一类病人不存在。而且从历史环境来说，古代的生活环境，是完全没法与现在的生活环境相提并论的，就连古代的士大夫也一样。我们现代的生活，有科技的支撑，就算生活在越省，也一样能够开启空调除湿功能，将房间里的湿气降到一个合适的水平。食物来源，更不像古代那样，止于一地之内。我们身在越省，也能够吃到来自全国各地，自带寒热温凉的其他食物。人体是个非常神奇的高端生物，一旦吃的鱼虾蟹多了，身体自然而然会对其他异地食物产生欲望，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按照身体的自我治疗，吃进去了一些缓解湿气的东西了，因此越婢汤证的发病几率就比古代小了许多。”

许茗也笑道：“唐宇，你说的是典型的越婢汤证，外有寒湿，内有郁热、湿热，导致全身浮肿等一系列病症。但不太典型的越婢汤证，放眼如今的国人，却比比皆是了。如你师父所说，因为生活环境以及条件的改变，这些不太典型的越婢汤证，发作起来并不是太危急了，也无法再威胁到人体生命，但那些寒湿、郁热、湿热都在困扰着病人。”

唐宇好奇道：“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你才接诊了几个病人呢？”许茗笑道：“就如痛风一症，现代人罹患者，十之八九。可是我们在诊病的时候，一般都会针对病人的主证、急症进行治疗，消除他最难受、最困扰生存质量的疾病，痛风这种病症，一般都是在病人已经没有了其他疾病的情况下才会凸显出来，而我们这样四方游医的状态，是很难接触到痛风病人的。”

唐宇这才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原因，他又问道：“师娘，痛风又是个什么病呢？”

许茗笑道：“痛风，这是一个新医学的名词，按照他们的检测来说，就是体内嘌呤增高而导致的尿酸盐结晶，结晶沉积在关节滑膜、滑囊、软骨及其他组织中引起的反复发作性炎性疾病。发作的时候，那些关节组织等会出现一阵一阵的疼痛，便称之为痛风。”

“嘌呤？痛风？”

见唐宇不是很明白，谢晓峰笑道：“唐宇，你不用去纠结什么嘌呤之类的东西，那种需要化验才能发现的东西，根本不是治病之法。中医所谓‘雾客皮腠，湿流关节’，几千年前就已经把新医学痛风这一病症的原理给说清楚了。病人的关节等组织发生疼痛，排除了物理外伤，就因该寻求内因了，内因就是湿气！”

“哦，师父师娘的意思就是说，这种所谓痛风的关节疼痛，其实就是不典型的越婢汤证，在治疗的时候，如果病人已经没有了其他急迫的主证、兼证，我们就可以使用越婢汤进行治疗！”

谢晓峰点头道：“不错！《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曰‘风水，恶风，一身悉肿，脉浮不渴，续自汗出，无大热，越婢汤主之。’你看这个条文，讲的就是外有寒邪而恶风，内有郁热而自汗出，脉浮不渴，又说明那个郁热与湿有关，体内有湿故不渴。而湿流关节，关节亦会肿大。痛风虽然没有一身悉肿，但关节肿大的病机跟一身悉肿是一样，用越婢汤当然能够治疗了。”

唐宇又问道：“越婢汤的组方真是奇怪，用麻黄，但病人却自汗出，用石膏，病人却恶风怕冷，而生姜、甘草、大枣明显是温中保津的，他为什么却能够治疗水气病呢？”

许茗笑道：“唐宇，你这个想法和我当年的《伤寒论》老师差不多，单单从某味药的性味去分析越婢汤方义了，因此他才会说是越脾汤。其实麻黄和石膏这两味药很有意思，单独看上去是有各自疗效的，一个发表，一个清热。但他们组合在一起后功效就发生变化了，那就是利尿效果。麻黄能走窜表皮搜寻水气，而石膏清热使水性向下，便能够排除一身悉肿的浮肿了。”

“可是姜、栆、草三味药呢？”

“姜、栆、草，如你所言，是温中保津的。在治病过程中，我们不能够为了消肿就肆无忌惮的利尿排水，如果身体当中的水分大量流失，是不是会衍生出其他的变证来呢？因此后世有人说《伤寒杂病论》的治病大法，最终就是津液二字。仲圣之所以把祖婢所创的越婢汤收录进书，也是因为越婢汤的组方原则跟他的治病原则是一样的，既要治病去疾，又要保障病人身体健康，不会衍生变证。姜、栆、草就能在麻黄、石膏利尿的同时，稳固体内正常所需津液，致病的水气可去，养身的津液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