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

极至北是山，山之高不知几万米。

山高入云端，望之不见顶。茫茫大山，绵绵万里，自下而上，连绵起伏，一山更比一山高。

造物之神奇莫名，天地之间充满了不可知，自海拔超过四千米之地，山势陡然升高，几近垂直，人兽不可登，飞鸟亦绝迹。之上千米悬崖绝壁，如刀削斧凿，有裸露之石处更是光壁照人，如墨如镜。千米之上终年云雾缭绕，不知高几许，不知景几何，是为人间奇景。世人皆知此崖，最为神奇之处在于无论是从何处登山，到达四千米海拔均是这般景象，故得名为天之涯。

极至南是海，海之深亦不知几万米。

海南之阔，浩浩荡荡，海天一色，无边无垠。海南之中有无数星星点点的大小岛屿，距离陆地近千里之处，有一座陡峭的崖山，山高近千米，就像是一只屹立在海中的巨角，且陡且尖，锋锐狰狞。这里是可以到达的最远之地，再往南的无尽洋深处，洋流湍急气候诡异，大洋不再似近海这般平静，于是这座屹立于大洋中的奇特山峰便被称之为海之角。无人知海之角以外的无尽洋之中有什么，只是传闻极北之山有多高，极南之海便有多深。

山与海的之间，是广袤的陆地，山川河流，平原山丘，辽阔广大，万物生长，无数的生灵种族在此繁衍生息。古老相传天如鸡子，地若悬黄，天之涯便是天之柱，天柱的顶端便是天神居所。也有一种民间传说，说是陆地其实是一只飘在无尽洋之中的玄龟，天之涯其实是玄龟的脖子，玄龟之首仰望星空，吞吐日月之精华，吸食星空之混元，玄龟千年难得一动，动一动便是地动山摇，山崩地裂。这种传说很好的解释了数千年来有历史记载的四次大灾变，每次都是山崩地裂，大地变迁，永恒不变的唯有天之崖和海之角。天之涯与海之角的存在似乎印证了这种说法，只是这种传说并不为统治者所喜欢，也被正统的史家斥之为荒诞之说，原因在于诸子百家，有传承的古老家族和门派都有明确记载，天之涯上有神人。

天之涯上确实有人，与凡人想象的宫殿楼阁琼楼玉宇不同，海拔五千米的云雾以上，山崖不再如刀锋那般陡峭，山势变得缓和且怪异。沟壑不断，高低起伏，有的地方低洼如平地，有的地方奇绝，如悬空百丈之石，坚固异常从不断绝。这里气候复杂环境恶劣，凡人绝难以在此生存，所以能够在这里活下来的人，都是修行之人。他们修行既不为长生，也不为争霸，只是为了活着，艰辛的活下去，保住传承。

“咔嚓！”

一道电光闪过，被雷劈的冰崖纹丝不动，冰崖一侧的积雪由于还没有冻实，轰隆隆的滑落下来。初始还是一片，然后便是一面，再然后只能看到滚滚雪浪，铺天盖地的翻滚着向下冲来。

“别胡闹！快跑！”

山坡上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少年正拉着一个头系马尾辫儿，身着白莲裙的漂亮少女拼命往一个小山包处奔跑。

“混蛋！你放开我的手！”

少女脸上泛着羞恼的红晕，恶狠狠地咒骂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邋遢少年，只是这少年手上的力气出奇的大，少女鼓动灵气冲击了三次都没有冲开，反倒是得了一句别胡闹的恶评。这个混蛋难道不知道遇到雪崩要御鹤？靠腿能跑得赢滚滚而下的积雪？

眼看着这个少年一言不发就是蒙头冲刺，少女无奈至极，说来对方虽然呆傻，用心却也不坏，只不过是一个土包子而已。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少女单手结印，一声娇叱：“云印，御鹤！”

“别！”

“咔嚓！”

三个声音前后间隔不过三息，少年根本来不及阻止身后少女的动作，等到手心一麻，回头看来，这少女已经是一口鲜血吐出，身形萎靡了下来。

眼看着这个一脸傲气的无知少女被雷劈，姜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懈。敢在雷云如此狂暴的天气里牵云引鹤那不是找死是干嘛？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少女无知归无知，被雷击中只是吐了一口血，不像是她这个修为能够扛的下来的呀，看来是身上要好宝贝，要不要截个财？顺便再劫个涩？真是让人纠结啊，算了算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算是死了道友贫道也捞不着好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

“看来我的确是那个风流倜傥道心坚定的佳公子，而不是那个面相慈悲内心冷漠的大活佛。对，一定是这样的，这么说那我前世叫什么来的？”

姜卓嘴里喃喃着，还颇为懊恼的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困扰了自己十六年了，自有生以来，隔三差五的总是做些奇怪的梦，一半时候梦到的自己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修为虽然低下，见识却是广博，只是那个叫大明的破地方灵气已经稀薄的只够支撑狮虎之力，龙力都已经成为了上古传奇，人类已经开始寻找煤铁火药之力。自己即便有传承有洞天，辛辛苦苦一世人，也就练到个开光的境界，这还是得益于师门传承下来的筑基灵宝，让自己在一起步就不为感悟天地规则所困，即便如此，从吐纳练气到筑基成功足足用掉了四十年的光阴，穷其一生也只是堪破红尘，开窍入悟，达到开光境。

另一半的梦，自己是一个表面受人供奉实际是被圈养的活佛，自幼便被认定为有慧根的转世灵童，被接入大雪山金轮寺剃度闭关继续修练据说是神灵留下来的奇特功法门来生禅。这法门只修精神不修肉身，一世修禅到人老体衰，身体不足以支撑精神力的时候，便可以转世再修。来生禅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精神念力的累积以及冥冥中可控的来生，只要修炼入了门，除非精神耗尽魂飞魄散，否则不入轮回神明不泯，可以世世精修聚沙成塔，修行漫长却是日积月累，成圣有望。

随着转世他精神力积累的越来越强大精纯，智慧变的深邃如海，可惜他每一世生命却是越来越短暂。到八十世转世时，他的寿命只活了三十六岁，不过这一世他领悟了念力，有了一些自保的手段。随后的几世转世中一些寺典记载中的先天神通如天眼通、天足通、天耳通等更是不经修行便出现在他的身上，只是可惜肉身却是越来越短命。他的修行路每世都是刚刚入门便被要求闭关修禅，师门从来没有人教授他战斗技巧和生存本领，只是一味的提供资源要求修禅。如果不发生意外，等他九十九世大圆满后，或许真的可以称圣成神。

可惜人算终是不如天算，在第九十六世转世时，他领悟了慧灵心，这是一种可怕的能力，拥有它可以不需要通过交流就能够感受到别人心中所想。然后他就震惊了，原来寺里把他当活祭品在养着，来生禅虽然是寺中的无上法门，甚至根据隐秘的记载，来生禅如能修到九十九世轮回大圆满，便能够立地成佛成就大自在天。且不论大自在天是什么境界，就是立地成佛就让无数人垂涎欲滴，佛那可是天阶，古往今来大雪山金轮寺只有一位佛，那就是建立金轮寺的佛陀古痴。在过去的无尽岁月里，金轮寺从来没有人能够修来生禅能够修炼超过五十世的，无数人都是在一轮又一轮的转世修行中被逼到精神崩溃。所以从五十世起，同门们对他的态度变的从敬佩到敬仰，再到惊叹、惊恐，最后达到了惊惧。寺里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不懂世情只知苦修的人达到天阶，从而无法驾驭。猜忌、嫉妒让寺中高层决定只要他九十九世一转世，便直接祭炼火化，取了舍利做镇寺之宝。那时候哪怕他是要成佛，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也只能是任人宰割。

于是他逃了，不是逃跑，没有太大战斗力的他是逃不出大雪山金轮寺的追击的，他孤注一掷舍弃一身的神通，返化出如海的念力，包裹着他的精神力破开躯体，坠入轮回，拼着神魂具亡只为摆脱不再被操纵的命运，为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