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岁

从他十岁时他们被族长从屋子里赶出来以后，娘俩就生活在这个山洞中，缺衣少食生活艰难。母亲只是黄阶上品，能够猎得的猎物有限，何况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动物都不是善类，狩猎厮杀中伤病更是在所难免，药物又是奇缺。自己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母亲终于熬不住走了，走的那么的不甘心不放心。她害怕姜卓活不下去，她害怕黄泉路上走不远就看到儿子追来的身影，她多么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好。她诅咒这个生存艰难的地方，她怨恨家族的无情与冷漠，她爱他，她睁着眼睛离开了人世。

姜卓想着想着，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哪怕他的心早已像这山洞中岩石一般坚强。母亲在这，这里就是家，母亲不在了还是家么？今天他十六岁了，到了明天为母亲守祭的日子就满一年了。生存艰难的情况下，这是姜卓能够做到的唯一一点哀思。如今断龙石已经落下，虽然早了一天，或许这也算是天意，真的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闭着眼睛默默的思念着那个美丽的身影，母亲，温暖，孺沐，就像这漆黑夜空中的荧光。他也爱她，他也渴望守护她。他渴望力量能够让他留住所爱，他更渴望能够逃离这个冰冷的樊笼，自由的翱翔在天地之间。

今天，这里还是我的家！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墙上的火把已经燃尽，山洞内漆黑一片，只有石壁角落里不规则的摆放着几颗萤石，散发着几乎看不到的微弱光芒。突然，一声受惊过渡的尖叫声惊醒了正在梦境中的姜卓。

“唉，似乎感觉再清晰一点就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了。”姜卓眨着眼睛轻轻打着哈切，对不远处的惊叫声音不理不睬。

又是一声打喷嚏的声音从前面响起，然后就是走动声和被绊倒倒地的痛呼声。

“臭流氓！死乞丐！你死了吗？还不赶紧掌灯！”

山洞里静悄悄，只有寒如雪三分骄怒七分害怕的呼叫声在洞壁间回荡。

见没有人应声，寒如雪惧意更盛，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结果一睁眼，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雷击的内伤、寒气入体的不适再加上心绪不宁腹中饥饿，这一晚的糟糕体验绝对是寒如雪平生仅见。此刻也不知道那个拖自己进来的混蛋是不是溜了，难到要被困死在这里？

“臭流氓，死乞丐，你在不在？”

喊着喊着，寒如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必尽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这一天的遭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恐惧、彷徨、无助、痛苦等等负面的情绪不断在她心中闪现，除了坐在地上哭泣，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了，这里就是个坟墓！她哭的越发的大声起来，似乎这样能够赶走笼罩而来的黑暗。哭着哭着她想到了颂歌，她立即停止了哭声，用比以往虔诚百倍的态度轻轻的祈福。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水之圣灵，庇我生灵！”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水之圣灵，庇我生灵！”

寒如雪声音由小渐大，歌颂圣灵以求庇佑，似乎黑暗也不再那般恐惧，伤痛也不再那般难忍。

只是，小女孩心中的这般圣洁感尚未持续太久，就被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在空气中响起。

“水之圣灵庇佑不了你的，你要是再吵吵嚷嚷，别怪我堵了你的嘴！”

歌颂的声音戛然而止，寒如雪的内心涌上一股极度的愤恨，自己这般狼狈都是这个混蛋所致，此獠简直是平生仅见！

仓啷！

一柄软剑被寒如雪抽出，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束腰的莲裙也散落开来，美则美矣却不适合战斗，可见软剑的装饰作用远大于它做为武器的作用。

姜卓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这里是他的家，姜卓的眼睛早就适应了这种黑暗，凭借着那几颗萤石微弱的光，他不但能看清寒如雪的位置，而且能看到她手中软剑挥舞的轨迹。他的心中不知道怎的浮起一种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作的感叹，这种奇怪的感觉肯定不会是他这个十六岁的穷困少年所能有的，他压根就不知道有钱人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就只能是脑海中的记忆所带来的感叹，最近这个谜团似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逍遥佳公子也好，神秘大活佛也罢，姜卓就是姜卓，只要是我能活下去的，我是谁都是好的！少年的心思单纯而又坚定。

就是这样！

软剑袭来，抖若灵蛇，摇摆的剑尖就像是蛇口中吞吐的芯子，微微震颤。剑尖停留在姜卓面前三寸之地，就无力再前进一步了，只见姜卓的食指如蜂尾毒针，点中寒如雪的手腕太渊穴。寒如雪只觉手腕一麻，整个右手都失去了知觉，软剑落地，被姜卓一脚踢飞去了不知名的方向。姜卓也懒得再解释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顺手救下这个女人是一个错误到不能在错误的决定。

“落网之鸟，悔不高飞，在钩之鱼，恨不忍饥，不慎于前，必悔于后啊！”

一句掉书袋的话姜卓脱口而出，说完又愣了一秒钟，然后不自然的笑了笑。对于自己的特殊之处，姜卓从未和任何人提起，包括相依为命的母亲，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开始是梦，不断重复的梦中自己时而站在远方，默默的看着另一个人生，时而化身其中，感受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这一切真的都是梦幻泡影么？一种潜移默化的认同和吸引，姜卓并不反感，内心深处还有一些喜悦和庆幸，因为如果自己不是这么特别，五行均衡修行无门的自己或许在母亲死去的时候就活不下去了。

一只松脂火把被点燃，橘黄的火光照亮了山洞，也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姜卓瞥了前面少女一眼，奇怪的发现，刚才还歇斯底里挥剑刺杀的少女，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的自己，那神情有点伤人，姜卓想了想，想到一个恰当形容，估计这妞正在想着类似于看呐母猪会上树啦的惊疑！

现实总是那么的无奈，无论你愿不愿意，山就在那里，巍峨挺拔。所以无论寒如雪愿不愿意，姜卓就在那里，少年也同样身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