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家快来看，抓到贼了！

“哎哟！哎哟！别打了，是我啊，是我！”

洪小桃其实早就认出来是大娘赵淑芬了，可还是不停手，嘴里大声喊道：“哪里来的贼，光天化日就往屋子里钻，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你还来偷！我把你打死，看你还偷什么偷！你这只硕鼠，把人吃了还要吸骨髓！”

她是真卖力气打，转眼间就把赵淑芬给抽得鼻青脸肿。

芦贤惠是个老实人，听闺女说是小偷，就死心眼的认为是小偷，她把另外两个女儿往身后一拉，还抓起自己的鞋，瓮声瓮气地说：“小桃，你躲开，你力气小，娘总干活，力气大，让娘来打！”

也不怪芦贤惠真误会赵淑芬是小偷，实在是他们三房的这个屋子真遭过贼。

三房的窗户是坏的，总关不上，哪怕到了冬天也总有一条缝，所以大雪来前，一家人得马上拿旧报纸把窗户封得死死的。

在原主的记忆中，最害怕的就是冬天，因为小时候一家人睡一张炕上，洪爹会让大闺女睡在最里面，正好在窗户下边，有时候风大，她会在半夜冻醒，吃一嘴的雪，明明她冻个半死，第二天还要被洪爹打一顿，只因他认定糊窗户的报纸是她给抠开的。

三房的屋子里什么都有可能丢，大娘他们就怪三房自己没看管好物品，趁机把三房的吃的用的都拿自个儿屋里去，还美名其曰帮忙保管。

其实洪小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三房闹的是家贼。

所以，洪小桃这一顿打骂不冤枉谁，她抽得气喘吁吁，就换芦贤惠继续。

芦贤惠可卖力了，口中还骂道：“该死的贼，这么多年，总算抓住你了，还是我大闺女眼尖，才回娘家就帮忙抓着贼了！”

赵淑芬气坏了，可她体态丰腴，这破窗户还有毛病，就这么卡住了，进不去，退不出来，把嗓子都喊哑了，“别打了，是我，赵淑芬啊！”

他们这片叫什么淑芬的实在太多了，就连洪小桃的姥姥也叫“淑芬”，芦贤惠不爱转弯的脑子眼下却帮了大忙。

“我管你是赵淑芬，还是王淑芬，偷东西就该揍！”芦贤惠卖命抽。

这天已经不早了，而且今个儿本来就风大阴天，三房的屋子又常年不见阳光，芦贤惠看不清楚也正常，更何况赵淑芬早就被洪小桃扇成猪头了。

洪小桃见她娘还没发现真相，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娘，这贼偷了咱家好多东西，偷了好多年了，今个儿好不容易抓住了，绝对不能放过她，我这就去叫大队长，把人抓去关起来！”

说着，洪小桃看向二妹妹小梨，小声叽咕道：“你跑出去，边跑边喊咱家闹贼了，抓到个小偷，见不到大队长也不要紧，一定要让全村人知道咱家抓贼这个事！”

小梨长得又黑又瘦，跑得却相当快，嗓门更是响亮，一出门就嗷嗷喊：“大家快来看啊，我家抓住个贼，偷了我家好多东西的贼！终于抓住了！”

洪小桃也没指望大队长真会来，就算真来，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大队长也会和稀泥。

更何况这个村子里大多数都姓洪，都是一族的，还以“村民活动室”的名义保留了祠堂，真要是出了要紧事，大队长根本没用，全是村里几个年纪最大的老男人主事，会让人跪祠堂，跪天地君亲师。

赵淑芬的嘴都被抽肿了，话也说不利索，好不容易从窗户退出去，还没来得及解释，却见芦贤惠娘们几个从屋里追出来打。

“别打了……”赵淑芬眼泪都下来了，她是真相信老三家的小桃变厉害了，真是打她不行，讨好她也没什么好处！

这时，赵淑芬瞧见洪爹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跑过来。

她面上一喜，努力睁大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救……”

才吐出一个字，赵淑芬就被洪爹踹飞了……

“好你个贼，抓了你这么多年，总算让老子逮住你了，老子今个儿不弄死你，就不是男人！”

……

洪爹下手有多狠，洪小桃最有发言权，他连打带踹，赵淑芬就蓬头垢面地蜷成一团，疼得讲不出话来。

瞧热闹的村民拍手成快，“打得好，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偷东西了！”

洪小桃不认为自己是在场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认出赵淑芬的，只能说，不少人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看一出大戏。

洪爹这个人最是虚荣，别人夸一句，他就找不到北了，还真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当下就扬起下巴，骂道：“好好的人你不做，非要当偷东西的狗崽子，老子今个儿就让你见识见识有娘养没娘教的狗崽子会怎么死……啊！”

一句话没讲完，洪爹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倒在地上。

洪小桃转过去一看，就见洪爹的裤子都湿了，整个人缩成大虾米，而赵淑芬手中居然抓着那把劈柴的斧子。

二婶捧着肚子，大笑道：“哎呀妈呀，小桃，你快看你爹，这是尿裤子了？老大一个男的，还尿裤子，也太丢人了吧。”

大家都不明所以，跟着二婶哈哈笑，笑话洪爹说尿就尿。

虽然天光大暗，各家各户也没有灯，但洪小桃直觉不对，她蹲下去一看，不由愕然。

好家伙！

洪爹这可不是尿了，分明在流血！

她只好大声说道：“我爹不是尿了，是让小偷伤到了，流了好多血！”

“真的假的？”大家面面相觑。

洪小桃就指着赵淑芬，言辞犀利地开口：“一个小偷光天化日溜进我家偷东西，被发现还拿斧子伤人，她今天能祸害我家，明天就能去各位家里偷东西，也能伤害你们的男人！大家说说看，这事该怎么办？”

赵淑芬也吓坏了，她刚才就是情急之下抓住斧子乱挥了一把，没想到这么寸，砍伤了老三！

不过，也幸亏伤的是老三这个二傻子。

“我，我是赵淑芬，老三媳妇，我是你大嫂，小桃，我是你大娘啊。”

芦贤惠愣了下，似乎认出来了，她刚要开口，洪小桃就打断道：“大家不要被小贼骗了，我大娘是村里有名的和善人，一辈子没和谁急头白脸过，更何况我爹把我大娘当亲娘孝敬，我爹怎么可能会打我大娘，我大娘又怎么舍得伤害我爹呢？”

大家伙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偏偏天气不好，黑得早，这会工夫已经黑灯瞎火了，谁也看不真亮，但赵淑芬是洪小桃的亲大娘，人家大侄女都怎么讲了，难道还能有假？

二婶第一个就炸了，扑上去狂抽赵淑芬，“好你个贼，敢伤我家老三，我这就弄死你，一命赔一命！”

赵淑芬还想反抗，村民们就聚过来一起揍，都不给赵淑芬辩白的机会。

洪小桃着实没预料到这个发展，不过，瞧见赵淑芬挨揍，心里实在是痛快。

二婶表现得最积极，口中还骂骂咧咧地叫道：“老三伤了，还得往卫生所里送，赔钱，赔医药费！”

洪小桃用脚趾甲都能听出来，二婶是心疼医药费了，要不然她才不会管洪爹的死活。

只是，芦贤惠并没有关心丈夫的伤势，反倒没头没脑地问道：“小桃，你说，你爹和你二婶是不是真的扯犊子了？”

洪小桃懵了，看着她娘，不知道说什么。

芦贤惠就啪嗒啪嗒流眼泪，“我自打嫁到这个家来，就勤勤恳恳，和老牛似的，白天伺候家里人，晚上伺候男人，被男人打，我也认了命，你姥爷私底下劝我，如果过不下去，还不如干脆离婚，我还告诉你姥爷，至少你爹是个没外心的，从没见他和别的男的似的，招惹寡妇……原来他早和你二婶好上了！”

洪小桃默默听着，忽然眼睛一亮——是啊，如果她娘认定她爹有外心了，是不是离她娘开窍的大目标又近一步？

她正要开口，就听一把男声尖嚷道：“干啥干啥呢，堵别人家门口都干啥呢，信不信我把你们统统抓起来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