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重修同好

只是陆士然万万没想到，稳住脚跟后对上的却是小镇南侯凤目含威的怒容。

　　他在闵霄珩手下吃过苦头，清楚面前这位是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之人。前段日子他上门退婚，已经把人激怒了，若不是闵雪苑拦着，他怕是早就成了剑下亡魂。

　　这会儿贸然见到他，连忙改了往常的清高姿态，恭敬地拱手行礼：“士然冒昧来访，还请老夫人、侯爷、大小姐见谅。”

　　“是挺冒昧的。”闵雪苑冷哼了声，心中腹诽道。

　　“你之前在本侯府上闹了那么一出，怎么还有胆子来？是雪苑给你的答复不够明确，还是你没丢够这张脸？”闵霄珩起身站在闵雪苑身前，隔断了两人的视线交汇。

　　“侯爷，士然并非冒昧来访，只是、只是……”陆士然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打定主意来此处时，并未料想小镇南侯也会在这儿。

　　闵霄珩看他的眼神敌意太浓，让他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连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忘了。

　　闵雪苑瞧着陆士然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只觉得他实在是窝囊，纵然挂着个探花头衔，但和闵霄珩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亏她第一眼还觉得这人有几分人模狗样呢。

　　“我与你早已划清界限，今后再无关系，你现在又主动找上门来，是又打了什么主意？”闵雪苑忍不住自闵霄珩身后走了出来，开口打破僵局，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大小姐，我……”陆士然对着面前这位言谈举止与从前大相径庭的姑娘，竟然有些没底气，磕磕绊绊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索性心一横，没去看闵霄珩阴寒的脸色，直接对着闵老太太“扑通”跪了下去，满脸痛色地忏悔：“老夫人，当初是士然有眼无珠，犯了弥天大罪，又听信别人谗言，对大小姐做出如此不敬之事，士然实在……实在是悔不当初啊！”

　　“你犯的是哪门子罪？又听了谁的谗言？陆士然，你若不把话说清楚，现在就滚出去！”

　　许是同为男人，闵霄珩对陆士然的话无法做到深信不疑，在他看来，敢大言不惭让小侄女难堪的，就算日后回心转意，那必然也是个两面三刀的无耻之徒。

　　“侯爷，士然真的已经知错。”陆士然气势上敌不过他，只得连声服软。

　　又看准了老太太年纪大容易心软，膝行着蹭到了她跟前，一脸悲痛道：“老夫人，请您看在闵陆两家世交的面子上，许我与闵小姐重修同好，陆某发誓，定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她进门，此生只她一人，绝不纳妾。”

　　“你还想纳妾？”闵霄珩正在气头上，再一次偏离了重点，拎着他的脖领将人往旁边一扔，总算让那张碍眼的脸离远了些。

　　“小叔，你别这样。”闵雪苑见状，连忙拉了下他的衣袖作为提醒：“他既然一开始在意我容貌，想来肚量也就针尖那么大，若是这次回去了，再对外传出些什么小叔急躁易怒动手打人之类的传闻，岂不是给咱们惹了一身腥？”

　　“雪苑，你莫不是又要为了这种人委屈自己？”闵霄珩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不是为了我陆家颜面，单是为了你终身幸福，小叔也决不允许你再入火坑。”

　　“小叔，我没有这个意思。”闵雪苑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和偏爱，心中愈发酸软，向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陆士然见闵雪苑和闵霄珩小声说这话，以为她是心软了在替自己求情，眼中霎时精光闪烁。

　　他此番前来确实是认罪不假，可出口的话并没几分真心。只因闵雪苑在宫宴上一舞成名，在城中被人津津乐道传了好几天，不少人想一睹她的风采。

　　这样的闵雪苑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他眼下地位还不稳固，也并未受到朝廷重用，而闵雪苑正好可以作为他的跳板，借助她的家族声望平步青云。

　　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就算拉下脸面也得重新争取到这门亲事。

　　于是摆出个更为诚挚的笑容，仰头认真地问：“闵小姐，不知可否愿意再给士然一个机会？”

　　闵雪苑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见他眸光晶亮，一脸胸有成竹，心中不由得冷笑，毫不留情地质问：“陆探花，当初闵陆两家一纸婚约，可是你亲口承认退婚？”

　　“这……士然已经知错。”陆士然身体一僵，微微低下头。

　　“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自己也说了，是当朝天子钦点的探花郎，怎么也算得上个千里马吧，这次倒甘愿如此轻贱？”

　　“闵小姐，你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说句难听的，你性子顽劣，又毁了容貌，可我如今已不在意，咱们两家又是世交，门当户对，结了亲岂不是美事一桩？”

　　“你还有脸提这个！”闵霄珩勃然大怒，抬脚狠狠踹向陆士然的胸口。

　　闵雪苑的脸是他的禁忌，那小丫头一个女儿家，如何受得住这些不识相的一次次揭开伤疤？

　　“霄珩！”闵老太太神色一惊，呵斥着拦下。纵然她也容忍不了别人贬低自己的孙女，可她也了解自己的儿子，常年习武的底子能轻易要了人性命，这如何使得！

　　闵雪苑倒没那么多顾忌，她看陆士然不爽，闵霄珩那一脚只叫她觉得痛快，本来还得费几句口舌应付这人，现在直接看戏就行了。

　　闵霄珩那一脚显然力道不轻，陆士然捂着胸口喘了好一阵粗气，才缓缓抬头，眼眶却是红了。

　　他紧紧盯着闵雪苑平静无波的面孔，艰难开口道：“我自知自己从前的举动，惹了侯爷和大小姐不快，士然甘愿受罚。只是我如今已然醒悟，实在不想两家世交因我就此中断，为表我对闵小姐的诚意和爱意，我愿意入赘闵家。”

　　这番言辞恳切，加上他表情哀恸，似真有悔过之意，闵老太太听完便有些犹豫了，半晌没开口。

　　闵雪苑毕竟是个现代人，见惯了男人这种花言巧语的套路，对此不屑一顾，转身拉住闵霄珩的胳膊，用略带抱怨的口气道：“小叔，他太烦了。”

　　闵霄珩立刻挥手下令：“来人，把陆士然赶出去！”

    “侯爷，侯爷请等一下！”陆士然被闵府家丁强行架住胳膊，心中又惊又恼，手忙脚乱地挣扎：“士然还带来了礼品赔罪，都在门口，大小姐一定能感觉到我的诚意的！”

　　闵雪苑闻言轻嗤了声，满不在乎地耸肩，“难道陆探花觉得，我偌大镇南侯府缺你那点儿东西不成？”

　　“这……”陆士然一下子噎住，羞愧地低了头。

　　闵雪苑向前逼近一步，漠然道：“我父亲当年率千军万马纵横天下，我小叔叔十五领兵一战成名，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如今这太平盛世，一半都是我闵家人打出来的，闵家人最不缺的，就是骨气！我虽然是个女儿家，可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你拿捏，这门亲事绝无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闵霄珩听到她这番话，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他抬手一挥，下了最后一道铁令：“以后陆士然再来府上，直接打出去！”

　　陆士然没再出声，一脸落魄地被下人拖了出去。

　　“苑儿。”闵老太太朝她招手。

　　闵雪苑连忙走近，又露出那副乖巧笑容：“祖母，刚刚苑儿又无礼了，您可别生气啊。”

　　“哪里无礼了？对付陆士然那种人就该这样。”

　　闵霄珩随口接了句，就被闵老太太一个眼神制止。

　　“苑儿，你和陆家的婚事，祖母不会强求，你是我从小疼到大的，我怎么忍心看你受委屈？”闵老太太双手搭在膝上，看着远方轻叹了声。

　　“祖母这就去找媒婆，让她们再替我宝贝孙女物色夫婿，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不不，不用了，祖母。”闵雪苑连忙摇头婉拒，心中苦涩，她来到异世值得依靠的只有这一个闵家，实在是不想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动荡生活。

　　“母亲，雪苑还小，她不想嫁就不嫁，我养着就是了，镇南侯府家底殷实，还能短了一个小丫头吃穿不成？”闵霄珩心里莫名不舒服，忍不住开口。

　　“你这小子！”闵老太太气恼地拿拐杖敲了他一腿，瞪着他道：“苑儿是女儿家，到了出阁的年纪自然要成亲，一辈子待在镇南侯府成何体统，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

　　又转头去看闵雪苑，一脸和蔼地笑着打趣：“苑儿，你这丫头是害羞了？这事你尽管安心，我们苑儿千好万好，祖母一定会替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祖母，我……”我并无此意啊。

　　这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便见老太太拄着拐杖，乐呵呵地往屋里走了，边走边念叨着：“这事我可得跟何嬷嬷好好讨论讨论去。”

　　“雪苑，你转过来。”闵霄珩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闵雪苑浑身一僵，呆滞地转身看他：“小叔，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