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你说什么？”

唐志义一口茶喷出来，“合同签好了？”

老太太浑身一颤，同样不敢置信地看向唐婉。

唐婉茫然地把文件夹放到桌上，指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了万华集团等了半个小时，就见到了他们的新总裁陈芳陈总。”

“陈总二话不说就跟我把合同签了。”

“她还说……”

唐志义急不可耐地打开文件夹开始翻合同，一边翻一边还用饱含嫉妒的口吻道：“你该不会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条件吧？”

“别把我们唐家给卖了。”

老太太一拄龙头拐杖，急道：“她还说什么了？”

唐婉这会儿才有些清醒，连忙回道：“她还跟我道歉，说下面人不懂事，弄错了她的意思。”

道歉？

老太太和唐志义面面相觑，昨天唐志义去还被人扔出去来着。

今天，人万华集团就唐婉道歉？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那么大呢？

唐志义才是唐家的门面！

“合同没问题。”

唐志义合上合同，心里面那股嫉妒愤恨，压都压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个陈总肯定是为昨天的事跟我们道歉，下面做事的人肯定弄错了。”

唐志义没好意思当着唐婉的面，将他被人当街扔出来的事。

老太太连连点头，道：“肯定是这样。”

唐婉有些不太确定，她感觉陈芳说的是让她等了半个小时的事。

只是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唐婉没好意思说，唐志义却开始满面红光，滔滔不绝了起来：

“奶奶你看，昨天我吃了苦头，他们万华集团弄明白过来，这是跟咱们道歉呢。

陈芳都亲自出面了。”

“啧啧啧，白凯这个朋友没白交，真办事。”

唐志义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真相肯定是这样的，挥斥方遒模样继续道：“万华集团肯定以为去的还是我，才这么客气。

没想到让唐婉捡到了。”

唐志义越说越气，气唐婉抢了风头，又气自己没坚持再去一趟。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乖孙，欣慰他又办成了大事。

唐婉有些迷糊了，感觉……可能……真是这样吧。

总不能是因为陈阳托个关系，人万华集团的新总裁就又是签合同又是道歉吧？

唐婉自失地一笑：“怎么可能？”

她这边想着心事，那头老太太就已经拍了板：

“多亏了乖孙。”

“就这么定，晚上在古月斋开庆功会，亲戚朋友都叫上，让大家都来。”

老太太看了唐婉一点，简单地道：“婉丫头你也来吧，这事你也辛苦了一趟。”

……就是……辛苦了一趟？

唐婉苦笑地点头，心里冰凉。

这种待遇，她也习惯了……

……

当天晚上，陈阳跟着唐婉一家人，前往古月斋。

古月斋位于城郊，整体建筑都是从外省化整为零搬来下江市，再化零为整地重新组装起来。

正儿八经的古建筑。

古月斋的位置依山傍水，风景好得很，算是下江市最高档的餐饮。

靠着唐家老太爷当年跟古月斋老板有点老交情，老太太为了给乖孙庆功，定了个宽敞的大厅。

他们到了地方，跟之前一模一样，陈阳和透明人一样，在场的唐家亲友没有一个乐意跟他多说话的，指指点点的倒是不少。

这回不是酒会性质，陈阳就没法一个人跑边上，只好跟苏红玉他们坐在一桌。

“陈阳，这种场合你平时有机会来吗？也不知道把自己拾掇拾掇，净丢人。”

苏红玉气的咬牙切齿，但更多的是迁怒，恨唐家不公平，唐婉什么都没捞到。

“亲爱的姐夫，等会别又跟志义堂哥呛起来，人说你什么，你就都忍着，反正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唐娇冲着扶着老太太进来的唐志义一努嘴，接着道：“志义堂哥这回办了这么大事，又是老太太的心肝，以后唐家真是他说的算了，咱们可得罪不起。”

陈阳眉头一皱，道：“事情明明是小婉办的。”

杨蜜跟着他们过来，她本来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有点小紧张，比平时消停不少，这回忍不住又刺了陈阳一句：“你这是非把功劳揽自己身上是吗？又想说是你的什么关系？笑死个人。”

苏红玉、唐娇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打心眼里认为真是唐志义找的关系。

只是这毕竟牵扯到唐婉的功劳，她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用眼睛刺着陈阳安分点。

正说着话，唐志义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人刚到，他就颐指气使地命令道：“小婉，我有个事，你给办一下。”

他想坐下说，瞥了一眼坐在唐婉边上的陈阳，哼了一声：

“你个废物起来，一边去。”

唐志义，作势就要坐下。

然而……

陈阳就跟没听到一样，殷勤地给唐婉夹菜，屁股都不带动的。

“你聋了吗？”

唐志义不上不下的，脸都气红了。

“给我让座没听到吗？”

陈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面苏红玉急了，一顿杯子，“嘭”的一声，满桌乱颤。

“陈阳，起来让座，再跟志义道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唐志义刚要发作，正好看到主桌上一个人站起来，远远地跟他打招呼。

“你等着。”

他放下一句狠话，快步赶过去，远远就热情出声：“白少，招呼不周啊！”

陈阳瞥了一眼，只见主桌那人还挺眼熟。

“白凯？”

“这两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陈阳玩味地一笑，摇了摇头。

“听说那是万华集团白副总的儿子。”

“唐志义就是搭上了他的关系，才弄下了合同吧。”

“啧啧啧，小婉你去签的合同，怎么没跟这位白少多打打交道呢，认识一下也好嘛。”

苏红玉在唐婉耳边不断地唠叨着，唐婉则一脸诧异。

她去签约的时候，可没见到有这位白凯白少呀。

小半个小时过去，陈阳刚刚填了个七分饱。

“哗啦”一下，主桌上唐志义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椅子都带倒了。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唐志义扶正椅子，一脚踩上去，居高临下地对着在座的唐家人大声宣布：

“万华集团他们派了代表过来，说同意跟我们举办一个签约仪式，就在我们的庆功宴上。”

“这是天大的脸面。”

唐志义喜气洋洋地看向白凯，心想肯定是这位好兄弟出的力，真办事啊。

他得意下却没看到白凯忽然扭起了身子，左顾右盼，如坐针毡。

唐志义没空当面奉承他，示意身边人照顾好白凯，他指挥着众人临时在大厅里搭了个桌子，布置了下作为主席台。

刚折腾完，又一个电话来，唐志义屁颠屁颠地带着唐家的头面人物迎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又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这下，老太太带头，唐家所有重要人物，全部起身恭迎。

在唐志义半躬身引领下走进大厅的，赫然是陈芳、白茂为首的万华集团一行人。

“虚礼就不用了，白副总你代表我们万华跟唐家做这个签约仪式吧。”

陈芳并不理会唐志义的殷勤，对唐家以老太太为首的尊敬也不在意。

她如天鹅般高傲地目光巡视整个大厅，一屋子衣冠楚楚男男女女全都没放在眼里，一直到目光落到了陈阳身上。

陈芳下意识地微微弯腰，却发现陈阳的注意力全在唐婉身上，压根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少爷为什么要让我过来，还要弄出那么大动静。

今天……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陈芳的额外关注，还是引起了别人注意。

“小婉，这就是万华的陈总了吧？”

“你看她一直看向我们这边，她还是记得你，看好你的嘛。”

苏红玉兴奋地在桌上说着，同时嫌弃地对陈阳道：“你等会有眼色点，陈总可是万华的新总裁，要是等会陈总过来你再敢不让座，老娘拿大耳刮子抽你。”

陈阳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愿意让，她倒是得敢坐啊。”

他这话没说出来，也没搭理丈母娘，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家老婆。

全桌上下，只有陈阳一个人，看出了唐婉的落寞心伤。

老太太、唐志义分别上台致了辞，话里话外，无非是唐家的资源，唐志义的能力，万华的亲睐，展望未来之类的。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词涉及到唐婉。

她在伤心、难过；

她在无奈、绝望。

陈阳心中一疼，神情一点点冰冷了起来。

“你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对待我的老婆？”

“老婆，你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陈芳没有猜错，今天对陈阳，对唐婉，的确是一个再特殊不过的日子。

十二年前的今天，唐婉用娇弱的身体，替陈阳挡下了一颗致命的子弹。

陈阳永远记得，他抱着染血的唐婉往医院赶去时候，唐婉是怎么在他怀中哭泣，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好痛，再也不过生日了。

十二年来，唐婉一次生日都没有过过。

今天，陈阳想盛大地庆祝下唐婉的生日，以及两人的相遇与相识。

唐婉昔年今日，能替他挡下子弹，那么今朝此时，就有资格接受荣光。

只是，陈阳没有想到，在唐家自身的庆功会上，唐婉会受到这样的无视与屈辱。

陈阳越想越是怒火中烧，猛抬头，怒视陈芳。

他眼中的严厉，如有实质，让陈芳浑身哆嗦一下，随后坚决地冲着陈阳点了点头。